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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和我结婚吧 ...
六月十八号,梁暮之的最后一场戏,和男女主躺在一处草丛中聊天。关于什么是江湖,什么侠义?左际中没有标准答案,吐出咬在口中的草杆,坐起身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做错做对有别人去评,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的心就足够了”这一段重复拍了五遍,因种种问题,光线、调度、表演等等等等。
梁暮之心想:所有结局是不是都这样折磨?然后惊讶地捂住脸,觉得这样想对不起无相。
他往躺椅的方向看去,看见无相站到近处,脸上涂抹着笔触温柔的笑,口型是杀青快乐,给以人的情感感受却是寂寞,日语里的寂しさ。
或许不是他真的寂寞,或许是梁暮之害怕他寂寞。导演宣布这条过,他立刻去到他身边,千言万语未成一句,眼光在他身上扫描,好半晌才讲:“拍完了。”
意思是归还衣服,提着折叠躺椅,抱着花和大家拍完照离开片场后再也不用两边跑,长期地守在你的身边。
直到死,死。
晚上,星子跳入夜池时,浚酉从窗户跳进他们的家。房间里仅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无相在睡觉,梁暮之摸黑布置房间,过了十二点就是无相的生日。
无论如何,想要给无相一个宝石般的生日。
浚酉轻巧地爬上床,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梁暮之的注意,看见是他没有意外,不知道是成长还是非生死的事情难以让他恢复从前的状态,短短地问好,邀请二哥留下来吃蛋糕。
浚酉说不要。头发蔓了无相半身。
浚酉问:“他每天睡多久?”
梁暮之不需要回忆就能说出来:“十六小时以上吧,清醒的时候很少,医生说身体没办法供能了。本来想让他住院的,他不愿意,说很痛。”
梁暮之不想他痛。
浚酉摸上无相的脖颈,脉搏微弱:“都在等最后时刻了。”
梁暮之不敢问什么是最后时刻,反正最后都不是他要的那种,沉默着吹气球,打结。
浚酉坐在无相身边,两条腿荡下来,双手撑着床沿答:“他要回家了,有跟你说吗?”
“没有。”
“那你怎么想的呢?你要跟他一起回去吗?”
“除非死,否则不能分开我们。”
浚酉飞他一眼,继续说:“真的吗?付出什么都可以吗?变成幻视幻听幻觉,整夜睡不着觉,一睡着就做噩梦的精神病也可以吗?”
梁暮之给气球打结,眼泪已经流干了,平静非常地说:“可以,我才不怕这些,我不能离开他,他去哪里我都要在身边的,就算死了,坟墓也要在我身边。”
浚酉咬破手指,走到他身边,用血在他手上写了一排咒文,告诉梁暮之如果无相偷偷地一个人跑,这个符文就会带你去找到他。如果你放弃了,无相死以后,它就会消失。
梁暮之郑重地点头,噘嘴吹干血痕,起身找出创可贴给浚酉贴住伤口。
“他生日你送什么?”
“戒指什么的。”
“你还买得起戒指,给我看看。”
梁暮之从衣兜里翻出红丝绒首饰盒递给浚酉,里头装着两枚戒指,一枚极素,戒身刻有树纹,另一枚做成枝条形状中心卡着枚不小的绿钻,轻轻转动时有火彩的光泽。
浚酉仔细看了会儿,从衣兜里拿出颜色更深的首饰盒,嗒一声打开。同样是绿钻,两者之间区别不小,浚酉选的是未褪色的无相的眼睛的绿。
“花了不少钱吧。”
“嗯。”
他拜托谭谢帮他找的品牌定制,拿到戒指的时候热泪盈眶。觉得自己用这种方式来圈住无相是一种极其卑鄙的行为。谭谢很想说没有必要,你就算买最便宜的那种戒指无相也不会说什么。
说不出来,因为如果是谭谢自己的话也会竭尽全力给最好的,就算他要死了,也值得最好的。至于之后的生活,不需要考虑,最重要的是现在。
知道不是无相要什么样的,而是梁暮之想给他什么样的。能力范围之内当然好,如果踮踮脚可以拿到,为什么不给呢?
梁暮之没办法不给,情愿给他能给的一切。
钱债总有一日可以还清,心债却永远没办法清。
“他会喜欢这个的。”浚酉关闭首饰盒,手型像鸟喙,递还给梁暮之偏头认真地看了会儿脚尖,对粘贴三角旗的梁暮之说,“你去厨房给我烧壶茶吧。”
“只有茉莉花茶可以吗?”
“可以。”梁暮之起身时脚步虚晃,双手举在身边平衡身体,不晕了才进厨房。浚酉目送他走进厨房,掉过身揪住无相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的肩膀处靠着,拉出嘴里含着的玉,翻手划破手腕压住无相嘴唇。
无相没有醒也知道喝,简直是疼痛的安抚奶嘴。病痛比他想象的疼太多,仿佛有几百号人在他身体里开垦荒地,斗殴,砍伐,从内部剖开,翻出内部用钢丝球清洗再翻回去缝上。
呼吸是吃掉火星呼出煤灰。
许多次,他真想把手伸进体内掐所有诡异地疼痛着的位置,因为伸不进去,所以在应该睡觉的夜晚里,癫狂地抠床边的墙皮。
这些,梁暮之都知道,只是从来不提起来,提起来就会哭。他喝掉浚酉的血会好受得多,虽然本质上来说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但是药还是毒得依照服用者的实际情况来判断。
死得没那么痛苦会好受一点。
等到梁暮之端着陶瓷杯从厨房出来时,浚酉已经走了,凉风爬过窗棂在地面上打滚,窗帘肚皮似的鼓动。
他将陶瓷杯放在矮几,拿起无相枕边的方盒,里面装着两条串着许多金饰的脚链,有福牌,平安扣,小锦鲤和细细小小的圆环,就连绳索也是金色的。
梁暮之捧在手心里看了许久,忍不住笑了,知道别人爱你,我同样喜悦。他把脚链戴到无相脚腕,挂起三角旗,满地的气球,花束放到矮几上,另外开了几束小丘射灯,房间内光源朦胧。
他拿手机看了时间,无比接近十二点,拿出蛋糕放到矮几便去叫无相起床。这时候才发觉他眉心点着一滴晶亮亮的血,拿纸巾擦去了,一枚菱形的小红痣却从皮肤下浮现。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不可置信地拿手甲轻抠,抠不掉。
无相被弄醒,坐起身摸着额头问:“什么东西啊?”
“一颗菱形的痣,红色的。”
“二哥来过吗?”
“来过,送了你礼物。”梁暮之拉他手去摸脚链,他把脸搁在膝盖笑得像小动物,轻声讲那这个也是二哥送我的痣,二哥真的把什么都给我了,你觉得好看吗?梁暮之先点头然后说很好看,你的长相就是很难得的那种,走在路上会有人问要不要出道。
他笑了一下,到厕所洗手洗脸,闻见蛋糕、花朵、橡胶、蜡烛的气味,梁暮之捧着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因过分紧张而走调的梁暮之。
为什么偏偏不能看见你呢?看见多么重要啊,不会立即改变的,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完整地出现在人的眼前。
“生日快乐,许个愿望吧。”梁暮之脸颊有汗,眼中有泪光,原来泪海没有真的干涸。无相许愿,吹灭蜡烛有些恍惚地联想到生命熄灭。
他的愿望是和梁暮之再次遇见。梁暮之问他,他撒谎说是幸福快乐,幸福快乐的威力已然十足了。
他们坐在矮几旁吃蛋糕的时候,梁暮之像变魔法一样拿出戒指,心里想的是单膝跪地,行动上变双膝,没关系,无相不明白求婚的标准式,甚至不真正明白求婚。举起戒指盒,打开它像打开贝壳,立刻想:我应该准备珍珠的。
无相偏着脸等待语言如雨一般落下。
“和我,和我永远在一起吧。”磕磕巴巴地又讲了一遍,更世俗的,和我结婚吧之类的语言,手心泌出一蓬一蓬的汗,在衣服上擦去。无相伸出手,准确地捏住戒指,说好啊,好啊。反正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反正已经到今天这一步。
戒指套住他的无名指,也套住梁暮之的无名指。梁暮之此刻唯有松了口气的感受,鼻尖亮晶晶地对无相说说好的永远哦。当然是永远啦。
你耳朵上的珍珠流转着彩色的光泽,好像在为我们的永远抛掷彩带,无声欢呼。你举起手看戒指,两枚戒指代表着不同又相同的感情,明白你看不见,所以描述给你听。
你说想象是世界上最庞大的疆域,我会记住它的样子,真的和假的全部记住。这是我们情感的复现。
梁暮之捂着脸哭,眼泪在戒圈结盐粒,无相吻梁暮之的手背。
“拉乌有,梁暮之,I love you.梁暮之,真是我的冤家。”
“你是要把所有语言的爱都倒给我吗?还好你只会讲英文。”
“愛してる。”
“怎么连日文也会讲?是谁教给你的?”
“女孩子们教的。”
梁暮之凶猛笨拙地捧着无相的脸吻,磕到对方的牙齿,眼泪口水涂到他们的脸庞。无相眉眼间滋养着笑容的生发。嘴巴里有蛋糕的味道。他眯着眼睛,鼻尖轻蹭梁暮之的鼻尖,清风似的口吻:“不是约好喝酒吗?怎么只有蛋糕?今天没吃药就是为了一起喝酒呀。”
梁暮之到冰箱里拿冻好的啤酒,单手抓了两个玻璃杯回来,开瓶倒酒,无相只喝了半杯就转去吃蛋糕。
梁暮之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伏在手臂问无相怎么不喝了?上次去逛超市不是讲要喝讲了很久吗?
无相说:“非常非常难喝,上次你说跟可乐一样我才有兴趣的。”
“是一样呀,它也有气。”
“味道不一样,你喝吧。”无相捉起剩的半杯酒送到他嘴边,他紧盯着无相,就着他的手喝完。
玻璃杯放回矮几时发出嘭的轻响,他追到无相脸边,定定地看着他,模仿那个语音,笨拙地讲:“愛してる。”
无相吻他,复述一遍。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虽然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但爱和时间没有关系。”梁暮之的脸搁到他的肩头,“不要这样离开我,我说我可以接受是我还没有体会到年轻的死,不要死。”
“别怕,梁暮之,人生还很长,不要觉得痛苦。”
“我如果一直哭怎么办?”
“那怎么办啊,我很喜欢山芙蓉,如果你哭的话,在这个地方,洱市,只要你哭我就给你开一朵山芙蓉哄你,不论季节,地点,好不好?”
“好,到时候我就可以靠卖花变成首富了。”
“适当地哭一哭就好了,我可爱的可怜的梁暮之,不能哭成萝卜干呀。”
梁暮之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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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vb:愿嘟嘟不要哭哭 本文番外4篇,长评或其他霸王票之类的另算 读者朋友们,晚上好。 由于本人写作习惯为初稿,一修、二修、三修,因此,将要在2026年 1月 1 号开始二修。 给读者朋友们造成的不便,请见谅。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