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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担忧 ...

  •   到了晚上十点,剧组停止拍摄,所有演员离开横店。城市灯光星点,他们回家,从一盏盏灯光的裙下跳跃。无相困倦,在剧组睡过一觉仍觉不够,前半段路巫镇裕背他过来,半路醒了非要下地自己走,几乎是紧贴着巫镇裕的肩膀,歪着脑袋行走。
      经过短暂的休息和处理,无相皮肤上的抓痕完全肿起,创可贴的作用极其小。他跟他讲无数遍不要再说话,他到家时仍和小芭打招呼,沙哑的“我回来了小芭”,说完便咳嗽。
      巫镇裕瞪他一眼,唠叨他受伤还说个不停,有那么多话要说吗?说完低头温柔地摘去无相两手的镯子,发觉多了对金镯,没有问,平静地解去腕巾,然后隔着腕巾取珍珠耳钉。
      珍珠不能带进浴室,不能碰热水。自从知道无相很宝贝这对珍珠,他查了不少有关珍珠的资料。
      无相打呵欠,脸搁在他的肩膀。巫镇裕赶他去洗澡,趁他洗澡时简单收拾了早晨出发时弄乱的房间,给小芭喂鱼粮,没喝的椰子水重新放回冰箱,明早让无相可以喝。
      接着在小客厅脱了衣服,站在浴室门外问无相要脏衣服,无相拉开门递给他。他偏着脸接住,钻到厨房去洗,脸红尽了,洗衣机哗啦哗啦地运作着。
      他做完家事,洗完澡时,无相早侧卧在床,盖蓝色外套,半耷拉着眼皮,头发翘的翘,漫的漫,预备睡眠。楼上传来“嘎嘎”的响声,这种小区隔音并不算非常好,他当作没听见,靠坐在无相身边,轻拍他脸颊,唤醒他。
      巫镇裕回家前问药店买了含服草药片,他担心明天起来无相的喉咙肿得更厉害,便让无相睡前含一片。无相含在嘴里连连打了两个呵欠,要睡过去的样子。
      “诶,你先别睡,吞进气管里就不好了。”巫镇裕柔柔地拍他的脸颊,“我给你讲故事,等故事听完你就可以睡了,好不好?”
      “好。”无相强打起精神,仰着脸眼睛是没有拉开的百叶窗帘,他忍不住笑,掉过身关闭大灯,单留下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抿着嘴想了会儿,调整姿势保证互相能看到对方脸,随即绘声绘色地讲起很早很早以前,外婆还活着时讲给他听的,有关洱市的故事。
      后街刚建时,周围还没开发,山林连续不断,常常有野猴子下山来骚扰居民,偷瓜果,抢包,打人,什么事情都做。像你这样的小人儿,它们会撵着打你,打回家为止。无相的眼睛睁开些,脑袋靠近巫镇裕的胸口,看得更真切。巫镇裕索性揽他入怀,低声缓缓把故事讲完。
      有天,小猴子掳走来买菜的女人,人们找上山,在一个山洞里找见了女人和猴子。女人将猴子杀死,生啖猴肉,肠肚涂满石壁。她看见人们的身影,扶着石壁站起身,猴皮被她披在身上取暖。她们带女人回家,不久后,她怀孕,生出一只似猴非猴的婴孩。
      人人惊恐,人人流泪,她狠心将婴孩掐死,挂在后街那棵歪斜古老的树木上,从此后街再也没有野猴出没,那树在夏天里罕见地开花结果。有人捡果实回去吃,吃过的人全部脸上长毛,变成猴子,见人就咬。
      “嗷!”他说着,比画出凶恶的表情和手势,扑到无相身上吓他,他们在床上滚啊,笑啊,云朵蛋似的感情。
      他们对视,巫镇裕眼光融融,挠了挠脸颊,为转移注意力去看他嘴里的药,发现化光便靠在一块儿,哼歌拍抚无相的背,不多时便熟睡。趴的趴,伏的伏。睡梦间,巫镇裕听见无相做梦梦到会结猴子果实的大树咯咯笑的声音。
      三楼的老大爷开始听戏,霸王昂首挺胸在方寸之地行走,蓝花楹花瓣从敞开的窗户飘入房间。天光了。无相站在小桌旁佩戴手镯,珍珠,俯身和小芭问早安。
      巫镇裕蹲在门前给无相擦鞋边,别有心事地说要不你请假休息一天吧。无相不肯,和巫镇裕在路口分开。巫镇裕频频回头,看着无相那抹浅绿色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
      跑到横店等戏时他又碰见谭谢,他不知道谭谢让助理等他很久,看见他冒头便从剧组飞过来,赶着没开拍的时间要见一面无相。可惜无相没有来,他扑空了。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问无相去哪里了?
      巫镇裕站得笔直,颇警惕地盯了他会儿答:你找我弟干吗?我想见他啊。谭谢直白,巫镇裕觉得不中听,摆手说无相不会过来。他流出失落的表情,和助理讪讪离去。
      有剧组来找群演,巫镇裕小跑着去,思绪飘落身后而茫然不知。
      “你脖子怎么搞的啊?”
      单丰禾打遮阳伞蹲在无相小摊旁道。她化了淡妆,发尾烫发卷,左侧别钻石发卡,穿红色吊带,牛仔超短裤,显眼的满钻皮带,耳朵上戴圆形大耳环。
      无相看了半天,伸手去擦她的蓝色眼影,她大叫着躲开了。
      “诶!我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妆,别给我弄花了。”
      无相的双手无助地僵直在空中,盲目地追随她的动作。他才不知道什么叫妆容,什么叫时尚风潮,在他眼中蓝色眼影无限类似于蜘蛛爬上脸颊。擦去粉末才能露出本真的人。
      单丰禾跟他解释现在最流行这种妆面,显得人很漂亮很新潮。无相收回手歪着脸说还是原本的你更好看。单丰禾笑拍他肩膀,问题再次回到伤口。
      她关切地虚摸了一下,眼睛问疼不疼。无相摇头。
      “都这样了,应该在家里休息的。”
      “不严重。”
      她听他声音哑得形变,产生酸楚的心情,沉默着收起他的纸摊,拉他手腕。他不明所以却顺从地往前走。她的伞转移到他头顶,走到路边小店请无相喝芭乐冰果汁。
      小店有开空调,每张桌子都坐着人,空调周围坐得密密麻麻,人头如同一粒粒果核。单丰禾看见一桌起身,马上捉着无相杀过去抢位置。
      无相坐下就融化,贴住玻璃桌面呼气,像是被烤干的水果切片。单丰禾用冰块冰他的脸颊,他一动不动。
      “我请你吃冰水,买你今天下午的时间,要不要得?”她吹无相的刘海,要他马上回答。
      无相伸出两根手指,她心领神会,马上又叫了一杯番石榴汁,两杯一起放在面前。她催他快喝,天气大得要命,很快就变质了。
      原本他是想给巫镇裕带一杯的,然而然而。
      无相含住两根吸管,喝一口咬十下,塑料吸管被咬得嘎吱响:“你买我下午的时间干吗?”
      “一个是带你去我学校玩会儿,另一个是有点事情要你帮忙,冰水只算玩的,帮忙另外算钱。”
      “什么事情?”无相来把果汁吹得咕噜噜冒泡,两只手放在桌上,比出五十,了然地说,“如果要看鬼的话我要收五十块钱。”
      “五十?我跟人家谈的九十块钱一回,但是我介绍给你,我抽两成,我收二十,你七十。这肯定比在那边晒着蹲半天来得快,看你愿不愿意了。”
      单丰禾告诉他,长湖学院周围常常出现各种灵异事件,有些同学走霉运走得本来预备保博却莫名其妙挂科三门被约谈,还有从楼梯上掉下去住院两个月的,失神变性的,实在层出不穷。
      她们也去找了许多神棍来看,没有作用,几栋宿舍楼活像是住院部,一个个全病恹恹的。她希望他来,在文化街吆喝得口干舌燥才多少人,人家才不会信你这种年轻小孩的技艺高超。
      “九十会不会太贵?”
      无相对钱暂时还未形成实际的概念,什么贵,什么便宜,他没有具体的理解。或许日常生活的部分他大约知晓了,但这种该归类到驱魔看鬼的项目,他尚且无法理解,五块或五十块是他类比其他工作得出来的结果。
      在他眼中,看运势如同买一条鱼并不复杂,困难。
      “不贵,我们学院的学生平均生活费八百左右,而且很多学生在外面做家教,太便宜她们反而会觉得是骗子。”
      “哦。”
      “那你要不要去。”
      无相想了会儿,瞥了眼菜单上的标价,点头算是同意。他想要在回来的时候给巫镇裕买一杯番石榴汁。番石榴汁比芭乐好喝。巫镇裕会喜欢的。
      长湖学院共有三个校区,占地7050亩,属双示范A类学院。单丰禾所在的慈泉校区位于洱市慈泉区,约需先搭公车一个半钟,再步行半个钟就可以看到长湖学院的大门,学校名由省书法协会的大师题写。无相对着招牌哇好大一声,单丰禾拉着他倒行,一面走一面介绍学院。
      图书馆,步行道,美食街,宿舍楼,足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教学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食堂,植物园,实验楼,人工湖。他们在人工湖旁的长凳上休息,单丰禾拿手机给孩子们传消息,湖面凹映流体金光,湖边柳树依依。
      柳条拂过他的手掌,他轻捏住柳叶口型说你好,你好,你的心情好吗?柳树摇曳不止,湖面上有它俏丽的身姿。无相用脸颊贴柳条,温柔的笑容。
      一名女孩子跑来,先叫了单丰禾的名字,两女子执手看他。单丰禾介绍无相给她认识,说无相是很有能力的法师。
      无相一听就笑得倒仰,差点摔进湖里,她们惊得大叫,扑来拽手的拽手,拉衣裳的拉衣裳,三人翻到草地上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说着幸好幸好,人工湖看着不深,还是淹得死人的。
      她们拉扯无相到植物园的亭子去,怕人工湖把她们一口吃进去,吐出来时被胃酸泡得浮肿难看。
      裘楚云其实不信他这么年轻的“法师”,比起“法师”还是更像骗子,但她相信单丰禾。单丰禾没有骗过她,她说要和她考一个学校就真的考进来,说到做到,毫无谎言的单丰禾。于是裘楚云坐在阴凉的亭子里当场数了九十元递给无相。遂皱着眉虚眼睛瞅住无相,摊开两手,任由处置的姿态。
      无相收好钱掐双手决,命她用双手盖住他的手。
      “你有哪里不顺呢?”他因喉痛,一字一字地吐到她手背。
      “考试吧,上学期挂了三科,但我没逃课,没忘作业,期末考也不错,结果系统上挂科。申请了成绩复查,现在也卡着。我马上要申请保博,实在是很头痛。”
      裘楚云愁苦地蹙眉,她向来守规矩,没想过会在成绩上出问题,被导师大骂,连着一个多月没给她好脸色看,去问论文的事情就是“你基础不行”“不知道谁录取的你”“本科就该知道这些了”“你连哪里错了都不知道吗”,每天和导师说话深感窒息,恨不得掐着他从楼上往下跳。
      “嗯。”他答应一声,很淡,两手翻来拢住裘楚云双手,耷拉下眼皮默念经文,几分钟后撒手摸出纸笔,蹲在座位旁写下一串咒文,折叠成圆形递给裘楚云。“放在枕头下面三天后拿出来烧掉,成绩会恢复,保博成功。”
      “就这么简单?”裘楚云不可置信地看看单丰禾,又看看手心里的圆形纸片,“九十元诶,一个响都没听到。”
      无相想说话,被单丰禾打断,拉她到旁边说话,她们频频看他,表情如万花筒转变。无相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有做错什么的心情,手伸进裤兜里摸到纸币边沿,心跌入底谷。
      他忽然明白,那天在麦当劳巫镇裕听见他说没有一点可能性的心情。他想走了,然而她们还没说完话,这九十元还没有厘清。要还给她,或者留下。他需要一个结果。
      没过多久,裘楚云走到他面前,拿认真正式的口气和表情说:“我暂且相信你,三天以后如果落定成真,这九十元就是你应得的。别说九十元,九百元你也应得,如果你骗我,你就算插上翅膀飞出洱市,我也要把你捉回来,还给我,明白吗?”
      他点头,眼泪跌出眼眶,挂在脸颊。不是为不被信任,而是为现在才明白的巫镇裕的心情。在情感上,他是高度空白的,不经历不观测就难以移情。
      裘楚云替他擦去泪滴,告诉他,我不是在骂你,你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这和我以往的经验不匹配,我想要小心一点。
      无相安静地拿袖边揩拭脸颊,目光钉进她的脸,缓慢说:本来就很简单,复杂是做给人看的。
      说完他就走,单丰禾追上他,有话要说。他不想听,数出二十元塞到单丰禾衣兜里,直视她说:“你不要说,我不是为这件事哭。之后要是有人还想看就到文化街找我。”
      单丰禾咬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矛盾。裘楚云跟她从本科就在一块儿,本着信任与关心才先让无相给她看。中介费也是为了让无相愿意来的借口。然而然而。
      她把钱塞回他手里,郁闷地回:“就当我请你吃夜饭了,下次再给我。”说完就跑走,和裘楚云勾手回宿舍去,她们要把这件事重新讨论过。
      无相在原地站了会儿,收好钱,独自搭公车回家。一路颠簸,等到他顺利回到林苑周围时,夜已深,那家果汁店早早关了门。才到小区门口,远远地便看见坐在保安亭外的圆柱形路桩等他的巫镇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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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开《全联盟都想攻略我》,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看一下,是无限流+哨向,是买股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