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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荔枝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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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发出前,绿色长框外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王柏头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宋佳音把他删了。
是张佑喜出现问题了?还是误删?删了还怎么联系?
看着所有社交软件上同样的感叹号,王柏打去电话,没有人接。
自从张佑喜回到老家,他的病情王柏就没办法及时关注了,直到七月底,王柏又寄过去一笔钱后,他和宋佳音大半个月都再没给对方去过消息,相当于断了联系。
感叹号来得突然,王柏表面毫无波澜,实则内心心烦意乱。
图书馆静寂无声,他靠在墙边看书,反复蹲下站起后牛仔短裤完全皱了。
旁边徐一峥在窗边看风景,手里随便拿的一本书翻在前几页做样子,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腕上的江诗丹顿,“王柏,六点半了,我们外面去吃饭?”
王柏收回停留在字里行间的视线,把写完的作业装进包里:“我去食堂吃。”
“去校外?”徐一峥凑近,试着去搭王柏的肩,“食堂没什么好吃的,我请客,吃完送你回家。”
王柏把手上看了大半的书放回原处,见徐一峥这么热情也不好推拒。
待他同意,徐一峥立刻做主,开车去了家氛围很好的空中餐厅,王柏当然没好意思让徐一峥请他,可付款时徐一峥坚持付了钱,甚至开了句玩笑:“下次再退宿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
王柏笑了笑。
“笑什么。”徐一峥义正言辞:“王柏,咱俩是朋友。”
王柏看得出徐一峥很在意这件事,但具体的前因后果他很难跟徐一峥讲清楚。
“对了,上午的辩论赛我看完了。”徐一峥嘴角的笑容僵硬住,“一个多小时呢。”
王柏切着牛排抬头问:“谁赢了?”
“反方。”
“我也猜是。”
徐一峥稍加思索,“我还以为你会更看重结果。”
“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王柏想到了一对正在度过艰难时期的恋人,看了看徐一峥,“你有女朋友了?”
两人已经用餐完毕。桌上精致的菜品还剩小半,只剩王柏在做收尾,他今天的胃口强差人意,没有放下筷子只是为了不想辜负徐一峥盛情,多吃几口显得不那么敷衍。
徐一峥摇摇头,“怎么可能。”
王柏犹豫几秒,放下筷子,利落把东西从书包拿出来:
“徐一峥,你平时接触的奢侈品多,应该比较了解珠宝玉石鉴定那些吧,这个羊脂玉小羊摆件我想卖掉。”
“看得出材料很好,这种价位,应该是到拍卖行去卖,需要专业的鉴定证书。”徐一峥把摆件拿起端详,没看几眼,很快给出解决方案:“我拿回去给我妈看看,她人脉广,知道靠谱位置。”
“幸好你问我了王柏,听说现在拍卖行坑多,不了解的人很难找到正规地方。”徐一峥懒洋洋歪着头,弯起嘴角笑笑,把玩小羊几下,往桌上摆放。
确实,王柏问过的玉石商家也是建议他送到专业的正规拍卖行去,当时有意推荐,王柏信不过。
“那就拜托你了。”
“没事,最多两三天就能变现。”
想到麻烦徐一峥,王柏不好意思:“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好……”徐一峥生怕王柏反悔的同意声倏然卡住。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挠了下脑袋:“可不可以不吃饭呢?”
除了上次帮王柏搬家,徐一峥还没和王柏去外面玩过,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随即努力抬眼,将泛着期待眸光的视线望向王柏:“等到时候再定?”
头侧香槟色灯光打在王柏脸上,这种调试好的特殊光线让他本就白皙光滑近乎天使的皮相上显露出骨骼形状。
王柏毫不犹豫点头说“行”时,鼻梁和下巴的结构粗细有致,本就长相奢侈的脸,一下子分割光影,画出二分。
他在这个暑假瘦了些。
徐一峥仅怔一瞬,也就低下头来。
这是他入学就发现的事,王柏的形象和气质似乎远超出一个帅哥的范畴。他不仅长得帅性格矜冷,还勤工俭学一直借着课外时间打工赚钱、和朋友一起不太喜欢过分粘粘的合体活动、从没在社交账号上露过脸、更对吃喝玩乐和谈恋爱也不感兴趣,很谦虚地把自己摆在普通位置。
没钱的帅哥处境很危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徐一峥想,如果一个有实力的女生,或者男生,喜欢王柏,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他挑明了问:“王柏,你现在是不是很需要钱?”
“刚才迷路了?”杨清至问。
这座和墨方公共艺术集团同个CBD的酒店适用于加班到凌晨的高层管理,到达房间需要中转两个电梯。这是第二个。王柏被杨清至领着转来转去早就忘了来路。只见富丽堂皇的电梯正冠镜内,杨清至正盯着他散乱摆放的四肢看。
王柏咽下一口奶茶,转身背对杨清至,没理。
他在想徐一峥问的那个问题。徐一峥是不是要给他介绍什么工作?
然而王柏当时说“没有”,相当于婉拒了徐一峥的帮助。
电梯正在上行,杨清至目光仍巡视着王柏背影没移开,他微不可查地凑近,闻到一丝些微的不属于身边人的香水味,“小柏,今晚你打车了?
“徐一峥送的。”
“对,你跟他一个宿舍。”
杨清至放下心,甚至有些欣慰王柏的朋友对他如此照顾。
“叮”一声,所在的楼层亮灯。
杨清至先走出去,王柏顺势跟上,他站在门口,手里的卡片在门口识别器上响一声,推开门。
门内空间宽敞,高级酒店房间独有的灯光、香氛和陈设摆放顺眼,往前走能看到落地窗侧边的开放式厨房里厨具摆得整整齐齐,很有生活气息,王柏驻足。
杨清至还站在原地,人没动,脸上面无表情地劝了句:“进去休息。”
“你呢?”
“楼下加班。”
“九点半了,还不睡?”
“我尽快。”杨清至眼皮垂下,表情一时掺杂了晦涩:“但是你应该不太想我马上回来,是不是?”
都同意过来了,为什么还这么问。
王柏取下单肩背着的书包,打开拉链,又收回手,脸上神情疲惫:“你马上回来和你凌晨回来有区别吗,是你自己说,这个卡今天给我,明天给别人,你真的那么在乎我,就不会一口一个师叔阴阳怪气。”
空气一时难以流通,变得阻塞。
四目相对间,王柏发现,杨清至眼里有股怒火。
他在生气?
他还生气?!
“我不想跟你吵架。”眼中沉沉燃烧的火让杨清至堵在门口,仰着头发挥出令人讨厌的蛮横架势,“但是你知道我会做什么。”随即他展臂指向房间内:
“往里面走一步不行吗,让这种事变得平常有那么难?”
还往里面走?
里面是张大床房。
“没错,我往里面走一步很难。”王柏点头认可,脑子里那根负责理智的神经弦绷紧,正在吱吱作响,“我没有你那么不要脸!上次就是没要这张房卡,你就给我过下药,我都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想怎样?”他听到自己冷声说:“我这次来是跟你借钱的。”
杨清至没说话,沉默不答。
刚才王柏给过杨清至选项,但杨清至硬生生折断了机会,一个也没选入话题中解释。
此时他难以忍受这种安静:“要断就今天断好了。”
面前的杨清至顷刻间抬眼:“你是说什么程度的断?”
“……分什么程度,有用吗?”
“有的。”
“你疯了?”
“我没疯。”杨清至垂下眼睛,想起纠某个观点,“说实话那不叫下药,我只是给你放了点正常药片,只有一颗,是你身体太好了,也许。”
“哪里正常了?”
杨清至没回答。随着王柏的逼近他才从沉默的泥潭中醒了,十分戒备地后退半步,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走廊冷气很足,杨清至却不知哪来的焦灼和怒意让他热得把衬衫解开,外套脱了,随手放在鞋柜边上:
“我猜到你是来借钱,因为你一直把我想很小气。”
“你就为这个生气?”王柏反应平常,他搞不懂的是从刚才开始杨清至眼里一直存在的凛然态度。
杨清至平静缓慢地摇了摇脑袋:“我刚才没生气,但是现在生气了。小柏,你在跟我吵架。”
王柏“你现在的工作、车和房子全是梁思鉴给的、锦鲤是你'弄死'的、气是你受的、你觉得照这样下去很难摆脱梁思鉴,然后顺便找个借口就发泄在我身上。”
“王柏,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我会大方,汇款单上我填的你银行卡,手续弄好最快明早就能收到钱,但你瞒我那么多,根本没想过说出来,要不是宋佳音给我回了个电话,我上哪知道你在为张佑喜的医药费凑钱?!”杨清至攥紧王柏的手,终于爆发了,脸上露出冷笑:“你放心,我把她骂了一通,叫她把你删了再也别联系你!”
“……原来是你,你有什么权……”
王柏话还说完,杨清至就攥着房门把手狠狠关上了门。
一道门瞬间隔绝两个人的视线。
他在原地驻足良久,发现杨清至的衣服还在门边柜子上,没看一会,转头进了房间,经过客厅时走向厨房。
他发现厨房墙边壁柜上还放着那盆摔过的绣球。锅碗瓢盆有使用痕迹,冰箱里有速食和吃剩的食材,底下还有雪糕。
“这家伙。”王柏终于发现,这明显杨清至常住的地方。
只是被收纳整理得很好,在门口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王柏来到卧室。
衣柜里挂着杨清至的T恤、裤子,新添的西装等等常服,薰衣草和松香香包正散发出清新的香味。这衣柜里全是与杨清至品味不合的时髦新衣服。
情有可原,人的品味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改变,杨清至眼光夸张老土,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把那些斜杠衣服穿到公司去。王柏合上衣柜,转身看到旁边的桌面上空荡荡,只放着个黑色盒子,巴掌大小,和电视剧内装礼物的盒子有八成像。
他目光放远——床尾露台边那个用流光纱布罩住的圆形物件。
华丽簇拥的大朵粉色玫瑰比百元大钞的颜色还艳,呈冰淇淋球般包裹,层层叠叠的大花头犹如圆形裙摆般开放。
王柏俯身闻到香甜中掺合荔枝的味道,注视着白色丝带上那行横穿中心的手写字。
——“荔枝玫瑰,甜蜜恋慕”。
字迹是杨清至的。
王柏认识他的笔迹,无论多少笔都要一口气写完,像很难形容的钢丝线团,不过眼前这几个,勉勉强强能入眼。
这就是杨清至的高明之处,故意不麻利把惊喜说出来,带着副“我好可怜”、“明明准备了礼物却因为你生气宁愿自己在办公室将就都不回来过夜”愤而离席。
王柏趴在浴缸边,垂头把玩这只放在礼盒里的纯金小狮子。水波荡漾,裹挟着粉色花瓣起起伏伏。
这只狮子比上次大很多,两只手才能合拢。
如果没有吵架的话,他现在会和杨清至干点什么?
这想法才刚产生在水池内,王柏就听到门口响起声音。
浴室门没关,正大敞开,周遭寂静无声,显得声音异常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