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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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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尖叫过后,他如折翼的鸟儿翩然坠落,失重感将他吞没,还来不及思考便落到了底,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闫驭!”
周围一片残影朝他扑过来。
闫驭眼前一片模糊,只感到一阵阵剧痛从手臂和头部传来。呼吸急促而艰难,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闫驭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物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剧烈地晃动着,让他头晕目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绪,只剩下一片混沌。
而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无尽的深渊将他一点点吞噬……
两年后。
十二月的北原,冷风携带着细碎的雪花,静静地在夜空中降落,这个冬天格外得冷,初雪却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
街道上的车流依旧繁忙,昏黄的路灯投下温暖而略显忧郁的黄色光芒,路边高大的银杏树上挂满了彩色的小灯笼,很有节日氛围感。
明天就是元旦了。
闫驭此刻正眯着眼睛抿着嘴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单手紧握住方向盘,车子缓缓在拥挤的车流中穿梭。
车窗外,雪花在寒风中旋转,轻轻落在车窗上,又悄然融化。
手机里传来杜泽霖的不悦声音:“服了你了,真是言而无信的惯犯。”
“不是我这也没法子啊,真有事真有事,下次我请你。”闫驭对着电话无奈道。
“切,那你倒是说什么事啊?”电话另一头的杜泽霖没好气地说。
“暂时保密。”闫驭调皮地卖了个关子。
杜泽霖是闫驭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两个人比亲兄弟还要亲,本来约好了元旦前夕喝个痛快玩个通宵,哪成想闫驭这边接收到了“紧急任务”,不得不爽约了。
这事闫驭真不敢跟别人说,往小了说只是他姐今天带对象回家,往大了说可能是闫家又一场足以载入家庭“史册”的大事。
大姐带男朋友不稀奇,就怕她再整个女朋友回来。
大姐闫慧是同性恋这件事,闫家上下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敢提一句。
十年前闫慧的女朋友天降闫宅,公开出柜,把爸妈气个半死,闫慧不顾父母反对一走了之,彻底从家里搬出去住了。
五年前闫慧突然分手,人跟丢了魂似的,一连十几天没出过家门,瘦的都快脱相了,留了四五年的长发说剪就剪,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这两件事真是冲击力够大的,此时闫驭想起来依旧心里一阵慌。
如今突然听他妈说他姐谈了个男朋友,好期待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总有种一回家会看到自己姐姐手里牵着个另一个漂亮姐姐的感觉。
“说实话,是不是谈了?”听杜泽霖的声音,闫驭已经能想象出他八卦的小眼神儿了。
“什么玩意?我要是谈了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杜泽霖这人可难缠了,一个大男人就爱吃瓜,闫驭懒得听他唠叨,闫驭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正愁怎么找机会挂断电话,突然屏幕上方出现了一条通话,救星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唉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先不聊了,回见。”说着,闫驭一喜,如释重负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貌美如花杨女士”,闫驭盯着屏幕笑嘻嘻地按下了通话键。
杨女士名曰杨静婉,人如其名,年轻时是个大美女,现在也是。
“喂~亲爱的杨女士,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您儿子我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小兔崽子别光说好听的,今个儿可别整什么幺蛾子。”杨女士嘴上说着批评的话,语气的喜悦却藏都藏不住。
“我姐到了吗?”
“没呢,应该快了,你姐可比你守时多了。”
“哎呀您就放心吧,这回我也守时,一定守时,先挂啦,我正开车呢。”闫驭正要挂断,杨女士那边又不消停了。
“你自己开车啊?怎么不叫小张去接你,开车还接电话,你可小心着点儿,我之前给你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给你求的签上都说了,不好啊,你最近怎么回事来着,唉我这脑子,好像是气运不顺什么的,还有困难险阻数不清啊,你小子就不信,等我回头找出来给你看看。”
闫驭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只能无奈地听着。
“哎呀妈,您别瞎寻思了,这不是咒我嘛。”
“我现在就去找去,你好好看车注意安全啊,挂了挂了。”杨女士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闫驭看着挂断的电话摇了摇头,他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越来越信命了,三天两头求神拜佛求签算命的,劝不动也不敢劝。
闫驭从前觉得,她有点事情做打发时间也挺好的,最近愈发严重,还专门得着他一个人算,真要命。
命什么的,他才不信呢,都是骗人的。
闫驭心想着,自己最近很顺非常顺,元旦前的晚高峰都没往常那么堵,顺着呢。
有些想法的出现就是用来打脸的,不到一分钟,原本还算顺畅的交通突然堵的水泄不通,移动速度堪比树懒。
闫驭百无聊赖地拿手指“哒哒哒”地敲击着方向盘,用一分钟看三次的频率拿起手机看时间。
5:39。
6:00之前到家还是很有希望的,求求了,这车流刚才顺畅的那股劲儿哪去了啊,服了。
闫驭双手合十做了个拜一拜的手势,这一拜把交通彻底拜瘫痪了。
十分钟一动不动。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闫驭叹了口气,将玻璃窗微微降下,把脑袋探出去张望了几秒钟,什么情况都看不出来。
只有呼啸的寒风嗖嗖地往车里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远处的人群似乎正围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闫驭下车跟着三三两两的人流往前走,雪花飘落在他微微蜷曲的头发上,不一会儿就落了一片。
好冷的天,薄薄一层雪堆积在路上,一脚踩下去有轻微的“嘎吱”声。
他快步向人群聚集的地方,心中不断祈祷这只是普通的交通堵塞,却越往前走越不安。
达现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果然。
距离他的车停留的地方约三十米左右的十字路口处,原本顺畅的交通竟然完全停滞了,十几辆车一动不动地停在路面上。
连环追尾。
闫驭暗叫一声倒霉,沿着路沿挤过人群往前走,罪魁祸首无疑就是那辆崭新的黑色迈巴赫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老人此时正躺在迈巴赫前方不到一米处,头发花白,看样子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破旧的藏青色棉袄,呜咽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车,这人,不像是一个空间里应该存在的,巨大的差距让人心里难受地紧。
保守估计事故发生应该超过十五分钟了,迈巴赫车主甚至车门都没打开。
从闫驭的视角通过挡风玻璃往车内看,隐约看得出车主正低着头看着手机,笼罩在阴影里模糊一片,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真他妈坐的住,不知道哪家公子爷。
闫驭下意识看了眼车牌,不认识。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没人上前。
闫驭感觉一阵头疼,挤开人群走到被撞老人身边弯下腰,“大爷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大爷朝闫驭连连摆手,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咿咿呀呀的。
“喂,都别光看着啊,报警了没?有人打120吗?”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闫驭拿起手机120、110挨着播了一遍,挂断电话的同时对着这辆崭新迈巴赫的车窗用力敲了三下。
回应他的是沉默。
虽说就近敲的是副驾驶位,但没道理听不清。
凑近车窗透过玻璃,看轮廓判断,车主应该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挡风玻璃,一动不动。
靠,最烦装逼的人,有钱人了不起啊。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三下。
回应如上。
正当他以为这人是他妈的甩脸子不准备回应的时候,车窗缓缓打开一条缝。
闫驭二话不说扒着那条缝,生怕那条缝立刻关上似的,朝车里大声说:“哎,撞人了看着没,赶紧下来,在车里坐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沉默依旧。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有钱了不起啊,告诉你啊,再不下车我不客气了啊。”
??还不说话!
对方的沉默令闫驭觉得人心头一阵怒火,他扒着车窗弯下腰想看看这哑巴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目光尚未捕捉到车主的面容,车窗就突然升起,闫驭毫无准备地被狠狠夹住了左手,中指上的铂金戒指和车窗玻璃的摩擦发出咯吱一声。
“啊!靠你他妈干嘛啊!”闫驭大叫一声。
左手四个手指头疼到爆炸,跟这人讲道理真是自己太蠢了。
他怒气值瞬间身高,二话不说绕到主驾驶位,蓄力一脚踹在驾驶座旁的车门上。
车身轻轻晃了晃,车门上多了一个凹陷的缺口。
他准正备再踹一脚,车窗缓缓降下。
下一秒,一张好看的脸令他呼吸一滞,心脏也跟漏跳了半拍。
真的,非常得……帅。
面前这人面容冷峻,五官深刻而立体,虽年龄不大,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高挺鼻梁,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皮肤略显苍白,更衬得五官如刀削斧凿般精致。
尤其是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闫驭,虹膜如纯净的黑宝石般看不出一点杂质。眼眸中的光芒很冷,盯得他瞬间气势全无,不知道是不是闫驭的错觉,他觉得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恨?
闫驭的大脑有点不受控制了,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不对,是第二好看。他依旧愤怒,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
簌簌落飘落雪花好像静止在了半空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正当闫驭发呆之际,面前的人薄唇微启,“怎么?”
声音如外貌和眼神一致,冷漠、不屑,音色是很好听的,稍显低沉。
要不是这人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来,闫驭差点遇上了个哑巴。
“你……你撞人了你看不到啊,还有你,你夹我手了,你不知道啊?”
对方气场太强大了,此时闫驭觉得自己像个胡闹的小孩,语气飘忽不定,结结巴巴的好丢人。
“知道。”
“知道?你不下车看看?你……你不打急救电话啊?这么大的人你没常识啊,你还夹我手了,你故意的是吧你,有钱了不起啊?”
长得帅了不起啊。这句在心里憋住了,没说出口。
闫驭一阵输出,面前的人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冷峻的脸神色未动,闫驭却总觉得他无形地轻轻挑了挑眉,又微微勾了勾唇角。是讽刺和不屑,分明就是!那表情好似活像在看一个表演杂技的跳梁小丑。
闫驭方才看到帅哥后暂时平静下来的火气又被点燃了。
“不是,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啊?别人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待人的基本礼貌呢?你这人有病啊?!”
闫驭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他说完静默了半分钟,终于得到了回答,不再一个人唱独角戏。
“你好,这位……额…先生?”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继续说,“请你冷静一点,这么严重的追尾事故,你觉得二十分钟过去了无人拨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吗?究竟是谁没有常识?”
闫驭刚想反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继续如机器人一般机械输出。
“再者,事故当事人是我,我有权利在合理范围内选择解决的方式,下不下车是我的自由,请问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当你是路见不平的好心人,但凡是否需要量力而且讲求方式方法,你方才猛敲我的车窗玻璃,又踹我的车,言辞冒犯冲动毫无逻辑,行为举止完全像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我再请问,是谁没有没有礼貌?是谁态度恶劣?是谁……”有病。
那人最后抬了下下巴,闫驭迅速get到了,那意思分明是“是谁有病,你懂的,我就不明说了,免得脏了我的嘴。”
好……嚣张。
闫驭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连续的“请问”把他绕晕了,但不得不说,这人说的真的是太他妈有道理了。
在这人面前,他闫驭还真就是个跳梁小丑,救命,想原地消失。
闫驭石化了似的,歪头盯着对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车门被猛地打开,他才惊醒一般连忙后退,一不小心左脚拌右脚在大马路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只见一双漆黑发亮的皮鞋出现在他面前,视线上移望见裁剪合身一丝不苟的西裤西装,最后是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
“靠!你干嘛?”
“下车而已。”那人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
见那人抬脚要走,闫驭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他的小臂,“喂,干嘛?想跑啊?”
那人身形一顿,僵硬地侧首斜睨了闫驭一眼,“只是不想惹上麻烦,而且今天赶时间,我已经派人来处理了。”
闫驭仰头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很美的眼睛,只是那眼睛不加掩饰的瞧不起让闫驭一股无名火。
“呵,你挺狂啊。”
“谢谢,没你狂。”
“你……”
“该跑的人恐怕是你吧。”那人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闫驭听得云里雾里。
“你说什么?”
“松手吧,你不赶时间吗?”那人的手肘微微用力,轻松挣脱了闫驭的手。
闫驭用余光瞥见了警车的红蓝交替的灯光,想到今晚的正事,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身后幽幽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句话:
“你跑不了。”
“什么人啊。”闫驭朝他的背影吐槽了句,莫名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