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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论 试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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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的地点是黎城周家医院。
蒋谊到的时候,还很早,天刚亮,医院那样的地方都没有少人,咨询台只有两三个护士聊着闲话。
一个短发护士看了蒋谊一眼,就明白了蒋谊的身份:“去负一楼的?”
蒋谊点头。
“跟我来。”对方没有废话,带着蒋谊就往员工电梯走。
负一楼很安静,走廊显得宽敞冷清。蒋谊跟在护士身后快步地走。
护士停在一扇门外,拿工作卡在门边的机器扫了一下,又检查了指纹,门才应声打开,是周家医院独有的作风,有点美国电影里CIA的影子。
“进去吧。”短发护士简单吩咐,立在原地,手搭着门把。
从蒋谊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小块空旷地方。蒋谊一走进去,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没有人指引,蒋谊只能一个人摸索着走,慢慢转过那个小空间,又推开一扇门,这才真正到了想找的地方。
屋子挺大,一百来个平方,有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女抬起头来安静看他。一个年轻护士问了他的姓名,便带着他做了简单的体检,等体检结果的间隙,又从旁边靠墙的办公桌上摸出了什么文件,极快地扫了一眼就搁在桌子上,只用签字笔“笃笃”地敲了几下桌子。
蒋谊知道,这是一份需要他签名的知情同意书。
蒋谊对试药产业链很熟悉,过程也清楚,这是灰色地段,什么东西都显得清楚又模糊,只除了这一份知情同意书。这份同意书,足够把深度接触过的双方彻底撇得一干二净,毫无关系,就像水和油。
蒋谊翻到知情同意书最后一页的签名页时,飞快扫过文字内容,想起谭姐昨晚告诉他,这次需要试的是一种治疗情绪疾病的新药物。已经是最后一次临床试验了,如果不出意外,走完流程后新药就可以审批上市。
新药试验起来很简单:只要吞下指定的微量药,安静躺在病床上,间隔一定的时间接受抽血检查就可以了,在医院封闭观察三天时间。不像别的药,试起来就会耗上十天八天。
蒋谊视线定在手臂事先扎入的一枚静脉留置针上,挪也不挪,像在专心想什么事情,又像在出神。
模模糊糊的,蒋谊听到耳边有医生说:“待会儿把数据采集了交给杨副主任,他要汇总给周主任的。”
“你怎么回事,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没犯几回病,最近却反复控制,受刺激了?”
周家医院办公大楼十七层,安静的独立病房,周崇看了一眼在病床上回消息、对自己身体状况破罐子破摔的谢长行,恨铁不成钢。
周崇是周家长子,周家新一辈的继承人,主攻心理治疗,在国外做研究时碰到了谢长行,很多年过去,勉强也能算半个朋友。
谢长行不甚在意,撂下手机,眉眼冷淡:“没事,能忍住。”
“能忍住你也经不住几次折腾。”周崇把谢长行的病例合上:“你以为每次都像上次那么幸运,很快就能平静下来?这次花了一天时间才控制住。”
谢长行想起了什么,动作停下来:“为什么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明明犯病了,没有吃药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周崇思考两秒:“上次确实很奇怪,按道理如果不药物控制,自我控制几乎没有可能,除非你已经痊愈了——”周崇一顿,“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扮演了药的角色,也有效果。毕竟你这个病,解铃还须系铃人,人比药管用。”
谢长行眉头微皱:“人能做药?”
周崇戏谑看人:“还真有人能在你失控的边缘以身饲虎啊?”
谢长行抬眸看了周崇一眼。
周崇扬扬病历夹:“开个玩笑,就算有那样的人,也很难找,不然你就不会得这个病了,还是找合适的药比较好办。”周崇拿起病历夹后的几张数据单,递给谢长行:“这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我手底下最近在试的一个新药,如果成功,对你的病情很有帮助。”
谢长行没接:“病是老毛病,早就不期待治好了。”顿了顿,谢长行话锋一转:“但是人不一样。”
周崇意有所指地问:“不是吧,你不会真想拿人当你的药吧?”
谢长行没有回应。
周崇只好把数据单收回去,最后公事公办地说:“你想做什么都收着点,能治你的人也能克你。”
两天后的晚上,周家医院。
刚走出电梯,蒋谊觉得有点头晕眼花,他轻轻摇摇头,没在意。
蒋谊想穿过医院的地下车库,从停车场后门去乘地铁。转进停车场,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谭姐,是我。”蒋谊低头看了看手上留下的印记,声音也很低。
“哦,蒋谊啊。”电话那头,谭姐的声音听不来并不欢迎这通电话。
“周家医院这个试药的事情做完了,你几天前说过的,可以先给我预支报酬,医院统一打款后,我再转给你。”蒋谊声音仍然轻轻的,但头却越来越重。
“这么快就试完啦,哎哟你看,我每天经手的事情太多了,说过话也太多了。试药的那些营养费,不都是医院一周后才能打给你们的嘛,我们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坏了这行的规矩不是?”谭姐是老狐狸了,人话鬼话来回切,她从医院狠赚了蒋谊一个中介的人头费不说,这会儿还笑眯眯地打太极。
“谭姐,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蒋谊停住步子,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思绪保持清醒:“前几天这个事情急,你临时找不到人,告诉我体检都不用去做全套,直接试就可以了。正好我现在还没出医院,要不要我回去给那些医生护士说,我试得头晕眼花了?”
“哎呀,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蒋谊,瞧你这话说的,谭姐还不是和你一样。我们不是能够随心所欲刷卡买衫的人,又没本事仗着别人的钱袋子撑腰,混口饭吃不容易。”谭姐见前招无效,又软下话来哄蒋谊:“合作了那么多次,你还不知道谭姐的为人吗?”
蒋谊微微皱眉,掐着手心:“谭姐,我大概只能冷静两分钟了。”
很快,蒋谊的手机收到了银行转账信息。
蒋谊低头确认手机上的数字,但是刹那间,眼前的手机屏幕又花又乱,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四肢无力砰地向地面软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有急促的喇叭声挤进耳朵,接着是死命的刹车声——
听起来很痛,像汽车爆发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