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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积雪消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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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末尾，南城积雪仍然漫过门槛。暖阳不暖，照在身上温温的。
明明是该化雪的日子了。
李蕴景站在门檐下，木扫把被她握在手里，好看的下巴撑在木头柱上，她静静想着愣神。
“云云，你又在偷懒?”
一个艾草锤落在她的背上，她吃痛一声转头过去。
“爷爷，我这是在义务帮你，哪有你这样使唤人的，没有茶水喝，也没有点心食。你个小老头，真不讨人喜欢。”
她哼唧地捂住后背发疼的地方，脚步往左挪了挪，顺势蹲在地下打算耍赖。
“你个机灵丫头!”李爷爷脚跨过门槛，作势要拿艾草锤点她。
“嘿，够不着!”
李蕴景打开栓着的门，积雪靠着墙根高出半米。门一打开，也不往下倒。早就已经冻成硬块了。
南方的雪季，铲雪，这是常常扰人的烦心事。
李蕴景别扭转过头，说：“爷爷，我想我们…有一阵忙活的了。”
李爷爷摆了摆手说道：“哎?什么？我老人家耳背听不着！云云，你不知道吗？扫尽门前雪，来年见祥瑞。这种铲雪的活儿，是锻炼年轻人的好手段啊！”
“爷爷！谁说老人都慈祥啊？分明都是顽童！”
“啊！做长辈的事应该心疼心疼晚辈！这样吧，爷爷进屋给你沏壶茶，喝完热茶好成事啊！”
李蕴景拿着木扫帚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爷爷跑的很快呀，老年人确实应该锻炼锻炼。她默默打开手机，在厚重的衣袄里，查找最近的马拉松比赛。
事后诸葛亮、一物降一物、魔高一丈，道高一尺。
院子里头，被阳光照的最亮的地方，正驾着一锅炉子熬着汤药，淡淡的甘草香味，随着热气升腾，慢慢满满的，氤氲着满间院子。
积雪初化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日子。
另一头的瑞雪滑雪场，傍晚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这时候滑雪正是好时候，余晖很美，也正好带着点夜幕刚落的刺激感。
胡允栀将雪板立在雪地里，手随意撑着。他随意将护目镜别在头上，呼出的热气飘向远方。
“栀子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兴奋的对着他挥手喊道。
他寻声望去，看清来人，眉心一突。他略有疲惫地按了按凸起的太阳穴。
“小麻烦来了。”旁边的老友揶揄打趣他道。
胡允栀将手套脱下甩给他，压下不满的声音道：“江申！我可不知道她是谁的意中人？”
江申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染上一层红意。他胡乱接起手套说：“你胡说些什么！”
反击成功后的胡允栀笑着看他，调侃的人对调方向。他说：“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青梅竹马，那些糊涂大人就盯着我和她，没意思的很。明明从小就是你对她关注比较多。”
他说完一顿，又抬眼看向江申，继续说道：“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到底是不喜欢还是不想争？江少，别那么懦弱。”
“允栀，她是你的未婚妻。我……当朋友也没事。”江申摇了摇，眼里略带惆怅。
“喜欢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不敢别人夺了魁首，你也不该悔。江申，为了一项极限运动你都可以争，现在面对爱恋的人却不敢争了吗？”
“再看吧。允栀，激将法没用，你我不小了。”
“你们说些什么呢？快上来啊，栀子哥。”陈荷怡等着有些不耐烦，急急出声询问。
江申看着站在台上的她，又转眼对上胡允栀的示意眼神。
“你去吧！你怜香惜玉的，那个丫头片子，我可应付不来！”
胡允栀说罢，带好护目镜，直直冲向滑雪道。
“允栀!”
江申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雪道上因高速滑行而铲起的雪花飞溅，落在脸上，是最欢愉的引路障。
雪下得大了，胡允栀一个人徜徉。这一刻，免去了纷扰的名利酒醉。
江申拿着雪板往上走，回头看胡允栀，无奈转头。
“江申！”陈荷怡看着一个人靠过来的江申遗憾摇头，“栀子哥不上来吗？”
“他还得等会儿?我们…等等他?”
江申略带遗憾语气，低声询问她。
陈荷怡凝眉看他，不作声，抬头佯装思考说：“不用！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依旧热情，甚至很亲昵的挽上江申的手臂，很自然的，一起并肩往前走。
“江申，你很僵硬啊！”陈荷怡侧头瞄他，挽着的手轻轻拍他，“放松点，我又不是吃人的螳螂！不愿和我一起吃饭就直说，我又不强求的。”
“没有！”江申斩钉截铁的打断，惹得周围的人粉纷纷侧目而视。
“江申!”陈荷怡好看的睫毛忽闪忽闪眨巴着，脸顿时羞红。“你声音太大了！你怎么这样激动啊!你以前明明是个扭捏性子的。”
“哦！”江申没头没脑的摸了摸后脑勺，压低声音认真说：“没有不愿意，陪你，我愿意的！”
陈荷怡笑着看他，说：“这下声音太小了，江申，你好怪了！我知道的，你是最愿意的，在陪我这件事上，比栀子哥好上一百倍！”
说罢，她如同儿时一般靠在江申肩头撒娇。
江申感受她靠过来的细腻香味，忍不住绷紧身子。
最愿意的。是的，他好像从小就认定的事。
雪道上，工作人员挂上了警示牌子。随意拿着灯光照了照，便打着哈欠下场了。
胡允栀正滑得起劲，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一百八的侧旋，起板，然后再下压。
灯突然熄灭，胡允栀眼前一黑，找不准方向。控速距离的腿也随之一抽，肌肉痉挛来的并不是时候。
他的整个人连翻带滚，在黑夜的雪道上，连续滚了近百米。
意识混沌不清，双腿动弹不得，不安感袭来。他的腿发木了，这样想着，他看着雪场上头的天空。
郊外的今晚的繁星格外闪烁，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积雪融化的时节，意外和幸福总是让人始料不及，来的顺序让人隐隐期待又愤恨，比起跨出的那一步，祸福相依，教人避之不及。
胡允栀的腿坏了，医院里给出的检测报告里，恢复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三十。
医生摇头，面对家属，也只能给出模糊的答案。希冀还是落魄，决定权还是留给个人。
而那一晚，江申与陈荷怡的晚餐桌上，也只留下一杯喝空的红酒和另一杯未动的干涸哼唧。
白色的桌布斑驳的红酒污渍交错，两人的心动陈旧的封印在那张方方正正的餐桌里。
江申提着果篮在病房外徘徊，透过小小的窥视窗，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死活不敢跨进这一步。
“江申”陈荷怡笑的勉强，站在隔他两米的距离，“怎么不进去呢？”
“你怪不怪我？”
“怪有什么用？你一个人揽责不必要，倘若要怪，你我都逃不过干系。”
陈荷怡眉间染上忧伤，小太阳花一瞬间枯萎，再不复往日光彩。
“你们要进来就进来！别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腌臜话！我还没死呢！”
病房里烦躁的声音传进两个人耳朵里。
推门进去，陈荷怡挂上笑脸，说：“栀子哥，看我和江申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一进门入眼，到处是狼藉。想必是床上人刚刚砸过，从窥视窗还看的不真切，到底要进门才完全看得清。
江申凝眉看着这一切，言辞恳道：“允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允栀握着杂志的手紧了紧，书页被捏皱几分。
“有什么要紧的？反正现在是个残废，南城林彧胡氏的独子就算再落魄，也有一帮子人上赶着伺候呢”
“栀子哥…别这样”陈荷怡看着他的消极样，忍不住颤抖身子抽泣起来。
“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别真把我哭死了。你们随意，我是没心情招待你们。”
说罢，他侧边转身看向窗外。
“荷怡，你先回去。”江申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到病房外只剩他们两个人，江申拿起地上被砸碎的红酒瓶，认真看了起来。
“江申，你是捡破烂的吗？我说了，我不招待你们，你怎么还不走？”
江申不理他，半蹲着起身，手里拿着破碎的瓶身，残留的痕迹刚好可以看清字迹。
他自顾自念了起来：“博尔梵红酒，一九七八年产。”
说完他一顿，斜眼看了胡允栀一眼。
“还真瓶好酒！这是恭喜呢还是慰问呢？上赶着给病房的人送红酒，送你的人还蛮喜庆呵！”
“……”
“有何感想？允栀，你学不来纨绔子弟那一套，有什么好纠结?有腿伤咱们就好好治，你本身也从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手里的书被他抢走，胡允栀将手枕在脑后，不愿意开口。
“看什么女性杂志?这是你最新的研究?男性视角研究这个主体，肯定会一直存在偏差的。”
“喝不喝茶？给我倒一杯了就出去！”
“允栀，你真是个怪性格！”
“还好吧，我这算不算成全你？”
“成全?”
“陈家肯定不想要一个瘸腿的当他们家的未婚夫。”
“万一陈家要好名声呢？”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江申，荷怡嫁给我，我可不敢向你保证，我对她始终温和。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个残废。”
“那荷怡对你来说，算什么？大家都是从小长大的情谊。”
“我把她当妹妹。况且，你那么了解她，怎么不敢直面她的情谊？”
“她是你的未婚妻。”
“那你不会争取吗？如果她只有两个选择，嫁给你始终要比嫁给我好。你毕竟对他真心，而我只会蹉跎她。”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会慎重决定的，前提是她觉得嫁给我会幸福，是她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