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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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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前,下午两点准时停了辆车。花瓣落下来,在车顶积起一小团。
不放弃的执着劲头,不愧是胡允栀的朋友。
李蕴景站在侧边阳台窗后,淡青色的缦纱暗纹花的窗纱被她拨开一小边,她藏在里面看。
不需要惊动长辈的一次约会,她也没胆小到不敢应付人。换了身熨烫平整的棉麻连衣长裙 腰间系着浅棕色流苏腰带,亮色的衣服勉强给她添了几分好气色。
梅园的铁栅门“咯吱”一声,拖长了音色,尤其静的院子里显得略微刺耳。
她直直走向那辆白车,江申手肘撑在车头,看见来人,他笑着打招呼。陈荷怡从他身后跳出来,眉眼弯弯,像个精致的小娃娃。
她一愣,浅笑问候。她不算很话多的人,觉得废话说多了也是费力,干脆不说。陈荷怡一路对她很好奇,不停地问她问题。比如胡允栀藏的深,她作为好友都不知道他有了喜欢的女人。
李蕴景也觉得好笑,这个被喜欢的人也不太清楚。她只能应付点头,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女孩儿。前面开车的江申时不时从内视镜看她,明明第一眼看就是个潇洒的公子哥,在这个小女孩面前像个鹌鹑。
天作之合也不一定要性格相配,肯爱就行。
她想着,还是决定不让陈荷怡一个人唱独角戏。于是她问:“我们要去哪儿?荷…荷怡。”
这样亲切的称呼,她还是犹豫说出口,对面的人眼睛笑意更深,神秘兮兮凑过来,轻声说:“去春井湾,我不让你猜。”
“春井湾?”她疑惑重复一遍。不像是度假村的名头。
“对,那里很好玩的,风景也好,包你喜欢。”
嬉皮笑脸的女孩带着娇俏,眼里总有想打趣人的主意。
“踏青的好去处。”江申开口补充,这样交代算是给李蕴景定定神,“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的尾巴头了,但是阳光也不热,晒不到,可以好好踏踏春。”
“对”陈荷怡附和说着,“蕴景姐,你看过一大片辽阔的青色吗?连天绿叶也似红,不妖艳,心旷神怡。”
“真这样好的地方?那我要好好看看。”李蕴景的手被她握在手里,暖烘烘的,心也是。
胡允栀的朋友,她也很喜欢,也想和他们成为好友。
猜忌的迟疑倒戈,只需要一刻钟,最关键的是你待我的心,真不真。
春井湾,她一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陈荷怡口中的青。
阳光大好,撒在绿地上,生机盎然。连片的淡青延伸过去逐渐深绿。偶尔的风出来,吹动她的白裙角,她下意识抬手遮帽,脖子上挽起的丝带飘着,人生的惬意瞬间都应该浪费在好的风景和身边爱的人就好了。
“蕴景姐,快下来!”陈荷怡早就下到坡地的那一平阶上,她懒散坐着,江申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立起,就这样坐在她边上往李蕴景这边看过来。
这对小情人有行动力也有想法,难怪合拍。
她提起裙边下坡来,眼前出现一只手,她看她的笑,伸过去握着:“谢谢你。”
“不客气。”
江申护着她的腰,说:“你就喜欢逞英雄,某人不知在这里摔了多少次。”
“不要紧,你不要说了好吧!很丢人的!这不也有你在。”陈荷怡吐了吐舌,变脸的神色快得不好捕捉。她示意眨了眨眼,江申比了个“OK”手势。
李蕴景被她拉着跑过了很多地方,新鲜玩意儿,很多第一次。她赤脚踩在草地里,草和枯叶斑驳留在她的裙子上,脚底沾上了泥土,来自最原始的土地的赞丽祝福,她躺在草地里,抬头看着蓝空,辽阔的心拉长。
那边的陈荷怡依旧有精力,她着:“江申!快!那有个蝴蝶!”
一个身形不稳,江申将她抱起,追逐蝴蝶,她在半空中飞舞,反复她也是一只蝶,蝶恋花。
“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一声略带冷漠的嗓音在坡上响起。李蕴景感觉一阵发凉,也许是落日带来的寒气,她循声望去,胡允栀坐着轮椅也静静俯视她。背光,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听着声音他应该是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李蕴景心里突然有了情绪,她还没有怪他匆匆订婚后就一直没有来见她呢?他把她当什么!
胡允栀不动,李蕴景也就静静看着他。她觉得怪,自己又不是个倔强的人,碰上他,总想对他发脾气。
同意听到声音的陈荷怡和江申顿住,两人顿时慌了神。
“江申,允栀哥怎么这时候才来?你到底怎么说的啊!你没有跟他说地址吗?允栀哥看起来很生气,怎么办?快想办法!”
陈荷怡偷摸在江申耳边抱怨道,江申也只是挠挠头,说:“我一下忘记了,我的错。他现在脾气古怪的很,我也没辙啊。”
陈荷怡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头,说:“这也能忘记?你让他找了这么久,完了,我们今天都得完!”
“要不我们跑吧,你等一下,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
“那蕴景姐呢?!这么损人不利己!”
“那咋办?”
“先等等看吧。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不靠谱!”
“陈荷怡,你自己也忘记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骂我啊!”
“我舍不得。”
“你有病,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两个人吵吵闹闹,商量着对策。胡允栀不管他们,和李蕴对峙良久,率先打破僵局,说:“蕴景,我不方便。你要我这样下来吗?”
他说完,李蕴依旧不动。他操控的轮椅,直直冲下坡。
李蕴景一惊,快步冲过去。胡允栀不出所料的摔下来,连人带轮椅。那边吵架的两人也迅速赶过来,允栀(允栀哥)!
等他重新坐好,他的衣服上,毛毯都沾上泥灰杂草。李蕴景拍了拍他身上的脏衣服,忧心说:“怎么像个孩子?”
他反握捉起她的手腕,喉管干说:“你生我气了。”
“我没有。”
“你说谎,你有!你不理我。”胡允栀垂下眸子,手里的力道却不减。
“我没有听清。”李蕴景蹲在他身边耐心说着,“我下次一定听得清,好吗?别再这样了。”
她说完,抓过草泥的手带着泥污,报复一般点在他脸上,凑在她的耳边说:“确实还是生气,这是惩罚!”
她笑着,娇媚畅快。手没挣脱,胡允栀也同样笑着看她说:“那给你点奖励哄哄你。”
说完,他一个大力拦腰,将李蕴景举起。她惊呼一声,还是向着半空打着招呼。江申到他身后将轮椅转换了一个方向面对着同样踏青的游人。
落日余晖里,李蕴景笑着打招呼,他们在周围人欢呼里落幕回家。
她被胡允栀放在腿上,她不适应像要下来却被他按了回去。
他说:“你也是我的蝴蝶,我一样可以托举你。拜托你,正式考虑和我在一起,不是受形式所迫的,我想要你的自愿。”
他的话说完,李蕴景心如擂鼓猛烈敲击落下,她仓促说:“我会考虑的。”
她回到梅园时,家里空空的。三人聚合酒局还没有回家,张姨过来问要吃些什么,她要了一碗排骨汤。
胡允栀的话依旧绕在脑海里,可她却对陈荷怡无意的话入了心。
“原来,允栀哥喜欢这样的。蕴景姐你和大学一个死缠烂打追允栀哥的女生好像哦。”
这句话虽然及时被江申打断,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桌前的排骨汤飘着油花,不腻的香味,她最爱的。现在没了胃口,直到这碗汤冷了,她也没喝完。
算了,人不可能没有过去,未来不要有就行。她想着,将手搭在双眼上挡光。未来有她也挡不住,那就糊涂过吧,新鲜劲头过去再说。
她不是小孩子了,孩子的心性停留时间没有那么长,她的泪浇灌在初生的盆栽里,里面有一颗即将破土的种子。她落下的泪每一滴总有去处,总是有用的,不辜负任何人。
教你道理还是为你拨开迷云,泪滴不会背叛你,你大可以壮着胆做个泪点低的人,只要你高兴,它只要你高兴,哪怕是宣泄情绪,有人烦就有人怜。不怕,它陪你,一路走来真的很好,你好棒的。倘若它也有心,它最爱你。
电话响铃,震醒了她。李蕴景意识混沌还是去摸手机,按下接听键,是熟悉的声音。
“我想见你,下楼见我一面。”胡允栀的嗓音似乎在颤抖。李蕴景脑子一下宕机,她看了看屏幕亮起时显示的时间,脱口而出:“现在是凌晨五点,你知道吗?”
他知道,很清楚知道。胡允栀回家后捕捉到她的情绪,脑神经直接告诉他不对劲,他辗转难眠,还是忍不住想见她。不管什么事,他都想在她身后,成为她转身就可以依靠的人。
他不小了,青春那套他也玩得不好,毛头小子的情意表明现在却像张巨大的密网套住他,挣脱不了,越不想承认越收紧。
电话那头沉默,他的心也提起。他放低声音说:“求你,就这一次。”好想见你,好想你。
李蕴景勉强撑起半边身子,埋下头,晶莹泪滑过鼻尖滴进软被里。
梅园的铁栅门响起,她披了一件毛毯走出来,见到来人。她叹息,总是躲不过。
“天快亮了,怎么不等天亮了再来?”她说完突然一愣,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说:“胡允栀,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不久。”胡允栀抬起眼,依旧是温柔的眸子,只是藏着贪恋的缱绻。“等你,一万年都不久。我只恨你是块石头,刀枪不入,火海不熔。”
见她不说话,他还是准备自己凑过去。他说:“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吃过饭,今天可以吗?”
“我…我不太想出远门。”李蕴景说完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明明昨天就和他的朋友去了春井湾,今天急急的就拒绝他,而且还用这样荒谬的理由。
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她折磨,她忐忑等着他的不满,偏偏他开口说的话让她羞愧。
“蕴景,我求你呢?”
“嗯?”
“我不求你,你就不能和我吃个饭吗?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要答应我?”
“……”
“李京蔺,你的哥哥有能力帮你拒绝我,为什么你要答应我?我以为我们算…算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你陪我吃个饭,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来梅园打扰你。愿意吗?还是你就是想我来……”
“可以,我愿意!”
李蕴景匆匆打断,答应赴他的约。又是强迫又是条件,他每次都是用条件换感情,这种苍白的爱无力,无法撑住一段向上的活物。
爱,怎么不算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