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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慢慢爱不是我的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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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天亮了,爱原本在破晓时分。他们之间误会的沟壑加深,那道第一缕亮起的光刚好横在他们心中。
你在明,我在暗。两个人哽着脖子说自尊,你不肯进,我也不愿意退。
梅园的花常年累月的开,开不败,偏偏梅园没有一棵梅花树。尝尝口头稀缺,内心也不敢承认。
一直拖着,拖着他们吃完了早餐。终于吃完了一桌算正式的饭局。胡允栀心里微微向上,阴暗的暮色一扫而空,他微微看她,对方也盯着自己。
“怎么了?”
第一句话是询问,和他设想的温情时刻全部打破。
“没有。”李蕴景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未知。”
“你怕我了?”
“你的名声不值得让人害怕吗?”
“我以为你会不怕我。”
“以前不怕的,现在突然怕了。”
“来不及后悔了,蕴景。”
“胡允栀。”李蕴景顿了顿,还是问道:“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觉得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是,你知道吗?我亲眼看见你把一个同学按在墙上打,现在那面白墙上还斑驳留下血痕迹。”
胡允栀僵直身子,怔住看她,拿筷子的手一顿,他不敢作声。
“胡允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换了一种性格的,但是你恶贯满盈的名头我听过,你在这个圈里温润和气的名声也知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怕你,我的枕边人竟然这样极端。”
“你应该怕我,可你怕吗?”
胡允栀突然靠过来,将她逼近狭窄的白墙上,双手紧紧桎梏她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呼吸缠绕着她,李蕴景懊悔自己的失算,胡允栀的热气烫伤她的皮肤,灼烧着她的心,那颗要跳出来的心似乎要自燃,她的视线被迫直视着他。
抢掠的眼眸不再伪装,胡允栀眼里的狠劲汹涌澎湃。直到此刻,李蕴景才明白心里的隐隐不安来自哪处,原来是他的藏匿的性格。
胡允栀从来不是个温情的男人。
他的家庭背景带给他的影响,教给他的荣光绝不会让他轻易妥协认输,只怕是他盯上的女人也躲不过,必回遭此劫难。
“然后呢?蕴景,你想知道什么?你怕我,你还敢嫁给我?”胡允栀低沉的嗓音带着引诱在她耳边喷洒热气,“不如直接认,蕴景,你爱我。”
李蕴景要紧牙关,不肯松口,她的手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不管用反而让他加重力道。
可李蕴景这一刻也不想妥协,要她在这样的处境承认她爱眼前占上风的男人,她不愿意,想要守住在他面前唯一的优势。
她怎么不信胡允栀的爱,她也是第一次进入爱的赛道。我也想一次性拿下冠军,所以她偏要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偏要守住一颗自欺欺人的心,只为自己不会在这个赛场留恋,不输在这场赌局里。
轻易交心的后果,就是母亲的难产去世,她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只有她一个人每年的十三柱香。
即使是李蕴景她点燃十三柱香,也只能燃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她对母亲的思恋也只能停住,然后时间凝固,香腊斑驳,生出泪痕。不知道是对活着的人思念泪,还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叫苦。
她这样想着事,突然放弃反抗,反而轻轻把手搭在束缚住她的手臂她开口:“胡允栀,饭吃完。你答应我的要说到做到。”
胡允栀皱着眉,疑惑她的反常问:“我不认为你这是在服软。”
“确实不是。怎么?你就那么确认我也是你想象里的好形象吗?你自己脾气都这样,还会期待自己妻子的脾气很好吗?”李蕴景眼里绝对坚定,唬住胡允栀也只需要一秒钟。
没有错,这一刻她就是仗着胡允栀喜欢她。她也不能一直这么被胡允栀拖着走,干脆直接掌舵,她的梦想离得越来越远了,她不在乎了,名门淑女她才懒得顾忌。
其实李蕴景没有发现,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保持她的教养,唯独在胡允栀面前,她会胡乱攀咬。他很宠她了,但她不愿意认,总觉得他会往回走。
胡允栀松开她,被他按压住的皮肉有了痕迹。白皙里透着红痕,胡允栀看着她笑,这一次也算坦白局。关于李蕴景的性格,他很有收获。
亲密的人不坦白,怎么走进,怎么靠过去。
很多世俗的人是不愿意接受亲密的恋人情绪过激的。可他们忘了一点,想要在有血有肉的人心里留下气候,阴雨连绵也好,阳光万里也好,总要被窥探。对方的脆弱坚强,对方的不堪暴戾,对方的软弱狼狈,恰好是你不能接受偏偏却是打开对方心门的密钥。
你要爱一个人,请仔细想想,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不是把你自己托付给他,是要担当得起未来共同面对风雨的责任。你也是否下定决心接受对方一切的不好了?
这是爱一个人标准,但这不是爱自己的完全标准。倘若你学下定决心了,那你在爱自己这件大事上也获得一部分成功。
有的人深情,但他其实不狼狈。每天看着他爱的人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他觉得爱一个围着她转,是因为他把主动把对方当成整个世界,看她笑看她生动,好像自己也活着。
有的人又不同,可能相反,但总归相爱。最重要的是一颗时时相互牵挂对方的心。
你为我打伞,我为你把倾斜的伞扶正,我们要相爱。你在纪念日为讨我欢心跑过一遍又一遍打烊的店,我干脆喝下不爱喝的暖饮,因为你的心意带着浓烈的暖意,我不忍心看你自责,也不想为小事和你闹上这一次。
最想要你知道,我爱你,也是因为我很爱自己。是迫切心让我选你,没有犹豫踌躇,是斩钉截铁。
倘若要犹豫,更爱者占上风。退出的到底是不够爱还是关键时刻的怯场。
敢出丑的人更值得,无勇无谋,横冲直撞。他们很多的心意无处安放,所以为你涌现精力源泉。以安全的方式,不过分干预,不让你惧怕到寸步难行。
这顿饭不欢而散,李蕴景这样想。胡允栀却不承认,也许落入情网的人是不正常的,他们总会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蠢事。这些不足挂齿又难以启齿的柔弱事,封住他们的心,然后他们在黑暗中匍匐摸索,直到见到亮光才肯会停。
那个从情网里挣扎里出来的,没有磕磕碰碰的淤青伤口。好一些的留点淤血不见血,差一些半生年华付诸东流。
那天,胡允栀就静静看着李蕴景的背影,他伫立原地,轮椅上搭着手青筋暴起,他也一直安静忍耐着,哪个情局上站着的下注人学不会低头?
这是他的第一次,刚刚才开始,以后会有无数次,还好他学的快,他是聪明人,也许能早点见结果。
胡允栀叹息着,慢慢爱果然不是他的风格。
一个月过得很快,胡允栀遵守承诺没有打扰她,她算过了段正常日子。
她回过南城那个家,小医馆里爷爷总会站出来,就看着她笑。
她不说,他也不问。爷爷做的红烧排骨很好吃,她挂在嘴边的蛋羹却一直没有吃到,。
好狡猾,她说。
爷爷却说,这是克制,食之渗入毒药最好不要多吃。
爷爷没有根据的话像恶劣天气突然降临的雪球,重击砸落。
爷爷说话喜欢绕弯子,她也从来都听得懂。这一次,她却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不肯罢休,她追着问。她从爷爷叹息的口吻里听到一句,放心嫁人。
那天晚上,瓷缸大碗里的荷花叶铺平了水面,夏天来了。
浅浅夏日,蓝天碧水。她身着一身缎面婚服礼裙踏进了婚姻,左手无名指闪烁的湛蓝宝石泛出光晕。
胡宅的老古堡里,带着陈旧的历史,李蕴景缓步走过那条长廊,胡允栀在尽头等她,始终带着笑。
嫁给胡允栀没什么不好的,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李蕴景始终不能下判断。她心里想着,明明自己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却总爱冠冕堂皇质疑人。
周遭的掌声响起,头顶的花瓣落下,他微微眯起眼,花香很熟悉。
是晚樱花瓣。
胡允栀的心,真像一把利刃,可以轻松割开她最柔软的壁垒。
在牧师的庄严宣誓下,胡允栀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李蕴景没有故意别扭他,任由他拉着。
她这样想着,作势半蹲下来配合他平视。胡允栀的大手拖住她的上臂,将她往上带,对上她疑惑的眼,他依旧笑的温和,在世人眼里,他依旧是教养极好的翩翩君子
他说:“蕴景,不要蹲下来。我希望你对我的平视不是形势所迫,不是因为要给我体面。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就这样站着吧。这段婚姻本来也是我占下风的,你就站着,这是我带给你的体面。”
李蕴景一愣,在座的来宾有一大半她不认识。窃窃私语的议论也不在少数,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胡允栀在外人面前给她的体面。
一个伤腿却有权势的男人,匆匆和一个女人结了婚。外面的风风雨雨纷纷扬扬,在这场战役里,女人总是深陷泥潭不好过。胡允栀不希望她为他妥协,其一过分爱,其二是挡流言。
李蕴景突然自愧不如,握着胡允栀微微用力。她总是纠结飘渺,不信爱还是不敢爱?不想跟着外界来欺负自己,所以她始终不松口不承认。
如果李蕴景是心里要爱,咬紧牙关不松口的倔种。那么胡允栀是主动直接,蛰伏捕猎妥协的□□。
慢慢爱,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没关系,今天婚礼过后,他就是个被动的人了。那天自己的性格暴露后,她也没有讨厌躲着自己,算是个好消息。
胡允栀不自觉勾起唇角,加深笑意。
李蕴景,我们来日方长。
可以慢慢走,但爱不能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