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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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拥抱持续时间很长，顾程烨的眼泪洇湿了顾宇肩头一小片布料，像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顾宇拨开被他眼泪浸湿，黏在额角的碎发，轻声道：“别哭了小程，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受伤了。况且你也在我身边不是吗？”
他顿了顿又道：“小时候你不总对我说眼泪是珍珠吗？”顾宇随而将掌心覆在他后颈，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像只迷途的幼兽。“现在倒舍得把珍珠往我身上砸了？”
顾程烨闻声抽了抽气，攥着顾宇衣襟的指节松了松，“煜煜，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像小狗。”顾宇顿了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继续道：“开玩笑的，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小程。我只是觉得有一个那么在乎我的人真好。”
顾宇松开他，抬起左手，路灯的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小程你看，我的手没有留疤是不是很厉害？”
顾程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扣住顾宇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轻轻向自己拉拢，睫毛扫过他腕骨，忽然轻轻吻在顾宇那块曾经受过伤的皮肤上。
这个吻很轻，像羽毛在手臂上滑，一阵酥痒让顾宇脊背发麻。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顾程烨含混的哽咽，“煜煜，你别总是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拿自己的痛苦当玩笑讲。我爱你，我心疼你煜煜。”顾程烨说着用指腹在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轻轻按了按，又道：“煜煜这里明明被开水烫出过一个很大的水泡，我要是没有生病，是不是……煜煜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顾程烨抽泣着，连呼吸都有些哽咽，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其实他知道，就算他自己不生病，顾宇还是会受伤。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顾惊文，也没有他和沈卿吟。如果顾宇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里，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背滑到他的腕骨，顾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安慰人的方式有多拙劣，哄着哄着竟又把人给哄哭了。
顾宇轻轻扳过顾程烨的脸，用冰凉的指腹蹭掉他眼尾温热的水光，像安慰小孩一样：“别哭了小程，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我不会再疼了，你也不要再哭了，好吗？”
顾程烨抽泣卡在喉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害怕顾宇不要他似的，连忙应着：“我不哭了……煜煜……你别不要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好不好？”
顾宇回应着，顾程烨忽然笼住他，将湿润的脸颊埋在顾宇颈窝深深吸气，像要把他多年的隐忍——那些酸涩的爱也好，顾宇经年累月的痛也罢，全部都融入这个拥抱里。
“煜煜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我想吃虾滑。”顾程烨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还想吃……”
“我知道还有土豆片。”顾宇接得自然，随后轻轻推开他，收拢了伞面，他状似无意地碰了碰顾程烨发烫的指尖，低声道：“手。”
顾程烨愣了愣，望着顾宇递到眼前的掌心，轻轻地把五指嵌进顾宇的指缝。
顾宇瞥了他一眼，也懒得跟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子较劲。于是两人就这样交握着手，一同走进了火锅店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落座。
火锅店的玻璃爬上一层蒙蒙的水雾，顾程烨隔着蒸腾的热气替顾宇往蘸碟里舀花生碎，瓷勺刮过碗沿发出细响，顾程烨动作微微顿了顿，“煜煜，你是不是不吃香菜？”
顾程烨这句话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却被他问出了肯定的语气，顾程烨太了解他了，怎么会不记得顾宇哪怕是一个的小习惯呢？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好像小时候替他把沈卿吟给顾宇煮的面里错放的香菜挑拣出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顾宇闻言微微一怔，但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用纸巾擦拭着桌沿的油渍，应道：“嗯，我对香菜过敏……”
“那小时候我妈还……”
“什么？沈阿姨怎么了？”顾宇见顾程烨说一半不说了，把纸巾放在桌角，人多而嘈杂，顾宇这才抬眼看他显然没听清他说的话，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没什么，你听错了煜煜。”顾程烨不想让顾宇难受，只能当是沈卿吟工作太忙忘记了顾宇对香菜过敏这件事。话到嘴边顾程烨稍稍转了转，“我刚刚是说，我爸他们出差回来给我们带了点礼物。”
顾宇顿了顿，低着头往清汤里倒着虾滑，氤氲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没什么好期待的，每次他们带的东西虽然贵，但是除了贵好像就没什么我们能用到的地方了，每次跟爸他们说了别买我们用不着，他还是要买……”
“没事的煜煜，当个纪念品嘛。妈他们就喜欢买这些小东西。”顾程烨把调好蘸料的碗推过来，碗底带了张对折的纸。“这是送你的煜煜，一点心意。不过我妈说实物要后天才能到。”
顾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伸手展开便签，上面是拍卖会出物的鉴定证书复印件。
顾宇微顿了一下，然后又把那张纸折好，塞回顾程烨掌心：“你先帮我存着吧，小程。”
顾程烨知道顾宇一向不喜欢这些小装饰，当然这次可能还有点沈卿吟的原因，物品太贵重况且还是沈卿吟送的，顾宇就更不可能收了。
顾程烨没戳破他，只当他是不喜欢这个礼物，替他解围道：“没事的煜煜，你要是不喜欢过几天他们问你的时候 我就说被我弄坏了。”
见顾宇不语，顾程烨从红汤里捞起涮好了的素毛肚盛进顾宇碗里，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煜煜，明天是陈叔叔来接我们吗？”
“嗯，明天的假我帮你在手机上给你们老师请好了，你到时候补一张假条交给老师就可以了。爸他们晚上六点到。”
“煜煜考虑的真周到……”顾程烨尾音淹没在沸腾的汤底中，玻璃上的水雾流淌成河，倒映着顾程烨被热气熏红的眼尾。
“……嗯，吃饱了吗小程？我们宿舍很快就要关门了。”
“你吃饱了吗煜煜？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顾宇答道。
“那走吧煜煜。”顾程烨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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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雨已经停了，顾宇推开玻璃门。潮湿的夜风卷着顾程烨校服上残存的薄荷香钻进衣领。
顾程烨刚想说送顾宇送到学校门口，手机突然在兜里震了震。顾程烨简单瞥了一眼，把手机拿在手里朝顾宇晃了晃，“是陈叔叔，他说离我们家挺远的来接我们了，要一起走吗煜煜？”
“我走路回去就好了，这里离我学校很近，小陈叔叔送你回去就好了。”顾宇拒绝道。
顾程烨这才想起顾宇又重新回归住校生活了，手不禁扯了扯衣角。
梧桐叶的积雨顺着叶脉悄悄滑落，顾程烨想了想，忽然拽住顾宇的手腕，薄荷味淡淡的清香又重新缠上来：“那好吧。明天见，煜煜。”
这个拥抱轻得像被风吹落的树叶，顾宇却感受到后腰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等他缓神时顾程烨却早已经走远。
顾宇沉默了几秒，这才把硌到他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是一枚翡翠平安扣，上面浮雕的银杏叶是顾宇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