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冰九（中）第二版3.九与冰哥对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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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风高杀人夜，打家劫舍时’，艳阳高照的夏季正午并不是一个对战的好时候。
一方面是山火未完全熄灭的余烬混合血腥气味对对战双方都会影响，很容易影响对战的细节，另一个，是尸体腐烂的太快了，往往血腥味已经很重，腐臭与血腥味更会招致蚊虫秃鹰等猛禽。
大火之后，沈清秋连用来遮掩身形的草木都寻不到，才刚踏出拐角，还来不及观察对方的状态，就被对面的黑衣人敏锐的发现了。
“谁？”黑衣人耳尖微动，靴底碾碎焦土中的琉璃渣——那些被高温熔化的砂砾此刻成了绝佳的传导体，将三十丈外、被山坡遮掩的、最细微的颤动都送到他足底。
随着沈清秋将视线投掷过来，黑衣人极快的瞥了一眼脚下之人的脸，接着又将视线投在山坡之上、即将下山来的沈清秋脸上：“沈清秋？”
在得到沈清秋的默认后，黑衣人放下手中已经半死不活的青衣人，兴致盎然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优雅舔爪的雪豹，在将手上的鸟雀弄死、吃饱喝足后，又看见了另一只极其适合捕一下的金丝雀。
待他将身上清理干净，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冲沈清秋勾勾手指：“过来。”
这样的动作和语气，说不上多尊敬，也谈不上平和，更多的，反而是主人家逗狗、引猫般的取笑和玩乐。
但——黑衣人能清楚喊出‘沈清秋’的名字，并且在看见地上那个‘青衣人’时，也喊他‘沈清秋’。这本身就表示了很多东西。
闷热无风的正午，尸骸腐败的甜腥气裹着焦土在空气中浮沉。沈清秋扫过地上青衣人的残躯——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已被折腾的不像样子，脖颈处的暗红掐痕刺目惊心。
如果沈清秋只在山崖上看见快速改变的环境，他会以为自己身处幻境。可当他亲身参与火海救人后，再看见冲他招手的黑衣人，就很难说这是什么情况了。
那些弟子的表情太过鲜活，他踹开火海里的木头，将受困弟子拎出来的触感，也非常真实。甚至说，在看见一群衰弱病残时，他下意识想让其他人离开的反应，也非常符合现实。
准确的说，若不是黑衣人脚边那个被拆解的只剩下血团的青衣人也叫‘沈清秋’，甚至还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大体举动与他过于相似外，沈清秋只会认为清静峰遭了外敌。
现在，他要想方设法拖延时间，让山上的弟子们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正常来说，如果想要灭杀敌人，沈清秋应该放缓一切声音，悄无声息的接近过去，一击灭敌。但黑衣人的武力值太高，据沈清秋初步估计，应该比柳清歌还要高上些许——所以，当不能一击毙命时，适当的观察与获取信息，是非常有必要的。
只是他没想到，连三十丈外的视线，对方都能察觉。这一点，是他疏忽了。
“嗯？”在沈清秋看过来却始终不动身的几息后，黑衣人稍微歪了歪头，眼球下滑了一下，扫了眼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青红血团，简单判断之后，果断抬起右脚，向沈清秋这边走来。
在被人快速接近和主动迎敌之间，沈清秋认真思考了半秒，选择向敌人走过去。无论如何，主动权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而且，山门的界碑里藏着清静峰的防御阵法核心，若是能修补一二，也勉强能算作战力。
有趣的是，随着沈清秋的‘主动靠近’，黑衣人反而停下了脚步。双手环胸，极其满足的看着沈清秋主动走向他，脸上浮现出主人家逗弄宠物的笑容：“这才乖。”
听到对方评价他为‘乖’。沈清秋左脚微不可察的崴了一下——黑衣人不仅认识他，看样子，还将他当成了完全没有威胁的宠物，肆意点评。
这本该是好事。示敌以弱，降低敌人的警惕心，待他大意轻敌时，正是沈清秋一击毙命的时刻。可不知为何，沈清秋就是压不下心中突然涌起的怒火，很想将手中的三尺长剑、换成带着倒钩的六尺软鞭。
丫的，手好痒，想抽。
不过，在立刻与对方干上和言语交谈之间，沈清秋分得清孰轻孰重。
脚下的触感从带着软泥的半山腰变成布满焦炭与杂草的山路，最终来到碎石嶙峋、土地极硬的山门。沈清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黑衣人，确认对方没有额外动作的情况下，屈膝蹲下了身子，指尖暗掐法诀。
他的右边本该有个完整的石碑，上面刻着‘清静峰’三个大字。往日里巍峨挺立的界碑——
现在却破碎不堪，即便是仔细辨认，也只能勉强认出半个‘清’字。
沈清秋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带着颤意，将上面的浮尘扫落——
老峰主将清静峰交到他的手上，他却没有本事守好这里。而今，断壁残垣，山火肆蔓，弟子死伤无数，沈清秋只能将峰主令临时授于他人，让他带着其他人仓皇逃离。
是他的过错。
怪他没能第一时间将敌人斩杀，才害的这里被毁灭。
待他将敌人的头颅割下，用对方的鲜血洗刷此等耻辱。
在沈清秋踏步走动之时，黑衣人的视线一直锁定着沈清秋的身影。随着沈清秋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黑衣人也跟着沈清秋一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能让沈清秋留下的碎石。
那样一块除了一开始会有人看几眼的石头，在习以为常之后，谁会对他上心？可大隐隐于市，就是这样显眼的界碑，却是整个清静峰的阵眼。
当护山大阵被破除后，这块平日里饱经风霜雨打的石头，也破碎了。
而今，在黑衣人的默认和未曾接近之下，沈清秋认认真真的先是用清洁术将它上面的浮尘清理干净，又从袖子里掏出布锦，仔细的将残留于地面的碎石捡起来，一点点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泥土后，慢慢将它们浮上虚空，以灵力为链接、拼接出巨石原本的模样。
只可惜它碎掉的太多了，即便是沈清秋用灵力努力的维持成原样，缺失的部位空荡荡的，随着山风拂过，呜啦啦的发出各种凄厉鬼叫。
沈清秋指尖抚过界碑残片，灵力注入的刹那，若隐若现的金色阵纹快速侵入。灵龙缚魔阵，连传说中的化神期，都能被困上一炷香的时间。若对方真强大到完全对抗不过时，起码能给沈清秋以逃亡、调息的时间。
收起心中万千思绪，沈清秋袖子一甩，发出破空声。转身抬头，定定的看着黑衣人。表情冷凝得犹如山巅之雪，寒气包裹于话语之中，如同冰刃：“是你做的？”
黑衣人就那么不紧不慢的用视线锁着沈清秋，放任沈清秋拼图一般将散落石块拼凑整齐。当他听到沈清秋的问话后，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师尊的这个性子啊，可真是...”
就连一块石头，都能分走他的注意呢。
‘踏——’‘哒——’硬底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传来。沈清秋脚底沾染着不少碎石的粉末，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的奇异纹路被足迹勾画，却又在当即与土壤融合在一起，丝毫不引人注意。
“沈某并不认识阁下。”沈清秋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就像是收敛了所有情绪的庄严肃穆，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我跟你不熟’的疏离。随着他一点点接近黑衣人，沈清秋将左手折扇打开，微微扇着风：
“阁下不请自来，又奉上如此大礼。沈某既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妥善待客的。”
“哦？”黑衣人眉毛微挑，黝黑的瞳孔中隐有猩红暴虐闪烁，话语之中多了几分兴味，就连一个极其简单的音节，都带着上扬的弧度。话语之中暧昧甜腻，尾音勾勾绕绕如同小猫的爪子，令人遐想：“那请问师尊，是想给弟子什么样的‘招待’呢？”
“沈某不曾见过阁下，阁下也没必要屈尊降贵降个辈分，折煞沈某。”
沈清秋摇了摇头，拒绝与对方攀关系。他没有随意收徒的爱好，更不喜欢黑衣人这副表面粘腻实则狠辣的作风。若不是阵法启动需要时间，他也不愿与对方虚与委蛇的聊上这么久。
“师尊可真是爱开玩笑。”沈清秋的拒绝黑衣人早就习惯，他看了看停在十步外的沈清秋，极其不满的抬脚，准备向沈清秋多走上几步——师徒之间，怎么能距离这么远呢。
几道风刃袭来，黑衣人刚抬起的左脚空地处多了几枚噬魂钉。黑衣人重新站正，漆黑的眸子边缘已被血色占领，他就那么抬起头，望向刚丢来小玩意的沈清秋。
沈清秋的眸色极其清晰，家园被毁的愤怒使他生出更多人气，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却又令他紧抿嘴角。而今，看着黑衣人靠近的举动，更是忍不住手腕轻抖，用这些小东西来告诫黑衣人不得轻举妄动。
不是沈清秋性情喜怒无常，自他看见黑衣人的那一刻起，无形巨手便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心脏。莫名熟悉的心悸感逼得他指尖发颤，仿佛这场景早就上演重复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
只是黑衣人就像是完全看不懂沈清秋的抗拒与警告，并不理睬这些用来试探的小伎俩，在确认沈清秋没什么其他‘吩咐’后，继续抬腿，向沈清秋的位置逼近。
看着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沈清秋原本还能用来压制情绪的扇子当即收起。他也不知为何，自看见黑衣人起，心中就开始狂躁不已，手腕更是发痒，实在想拿起鞭子抽打些什么。距离阵法启动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即便是与对方拼杀，一炷香的时间总能撑到。
而今，黑衣人若执意要用这些话语来恶心他，还毫不掩饰的要与他拉近距离——与其用对话来拖延时间，还不如跟对方打上一架，还来的痛快些！
随着折扇的角度转变，数道冰魄针与蚀骨刃从沈清秋左手发出，沈清秋足尖点过地上某块碎石，衣袂翻飞如鹤掠寒潭。
修雅剑清光潋滟，剑身映出沈清秋决绝的神色，于风刃形成的旋涡中划出数道新月形剑气——静若寒渊、动若狡兔，既决定要动手，就要一击必杀。
“又开始不乖了？”黑衣人眼帘微垂，不仅没有躲避，就连所站立的位置都不曾变动，身周三寸内自发生成魔气汇聚的防护罡气。
沈清秋发出的剑刃与暗器，在遇见那层透明阻碍后，全部掉落于地面；铁钉在地上腐蚀出数枚小洞，却连黑衣人的身都近不了。
“师尊啊。”黑衣人挥挥袖子，像是在清理肩膀上沾染的浮尘，姿态极其高傲且轻蔑：“这些东西近不得我，想杀人，还需要您‘亲自’来。”
轻微的冷竹香袭来，黑衣人背后传来破空锐响——修雅剑出，狠狠刺向他的后心。与此同时，还有沈清秋极其淡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沈某也是这么想的。”
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一瞬间袭来，控制不住的魔气就像是突然下起的黑雪，黑衣人露出嗜血的凶光，右手伸出，电光石火之间抓住沈清秋反握剑柄的右手手腕。
稍微一个施力，折碎的腕骨如冰锥穿刺皮肉，沈清秋后背布料瞬间被冷汗浸透，可惜黑衣人想听到的冷嘶却并没有发出。
不过无所谓，黑衣人紧拽着已经到手的腕骨，将人猛地向前一拉，握着对方的手腕瞬间变成掐着沈清秋的肩膀。看着被自己抓到手里的猎物，黑衣人的眼睛彻底化为血红，嘴角拉起，咧出个癫狂的笑容：“沈清秋，我给了你一次机会。”
一只手升起，紧紧的卡住沈清秋的咽喉，将人摔在地上。原本掐着沈清秋肩膀的指尖从血洞里掏出，带着温热的液体，极其轻柔的抚上沈清秋因抗拒而紧绷的脸庞。就像是山林里咬住猎物的猞猁，凶猛而狠厉：“这次的味道，对了。”
之前的那个，美则美矣，可惜过于脆弱，反抗力度太小，不够味。就像是不算太饿时随便找点东西吃，结果吃到外表精致内在虚空的酸橘子，原本只是有点无聊，却愣是被引得饥肠辘辘起来。
如今这个，又冷又美，最重要的是相当够劲，恐怕在见面的第一刻就想着要如何弄死他。尤其是这副死活要跟他划开界限的样子——实在是，令他很想掐断对方的脖子，吞吃入腹后，看他还‘认不认识’。
黑衣人袖口的魔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咽喉的压迫就像是吞咽了木炭，灼热与缺氧导致沈清秋喘不上来气，本能的双手伸出，抓向对方掐向自己的手腕。右腿屈起，左腿快速下压，借力之后屈膝向上，直直的冲着还插在敌人后心的修雅剑柄而去——
沈清秋就不信，已经心脏受击的人，再受一次捅刺，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随着衣物摩擦的破风声响起，黑衣人余光一扫，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下去，将沈清秋屈起的右腿膝盖碾碎。骨头碎裂的剧痛如毒蛛顺经脉窜上脊椎，沈清秋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激起的冷汗顺着脸颊的残血滑入衣领。
看着一瞬间溢出冷汗的猎物，黑衣人眼眸布满猩红，掐着猎物的手劲大的可怕，只要再收缩一分，沈清秋的喉骨就会被掐碎，继而失去生命体征。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
黑衣人看了看手指上蹭到的血液，仔细的将它们涂抹到沈清秋因缺氧而泛红的脸旁、因失血恐惧而泛白的嘴唇上。看着对方的苍白薄唇重新染上颜色，黑衣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就像是舔完毛的大型猫科动物，在一切顺心如意后，拿出一贯的温润优雅，声调悠扬而轻快：“不过，我很满意。”
猎物的咽喉被他卡在手里，因窒息而忍不住的喉头滚动、胸腔剧烈起伏，却又怎么努力都逃不出他的手心，只能凭借仅剩下的一丝丝空气维持着存活。
实在是，太满足他那变态又极致的掌控欲了。
‘咔——’轻微的声音响起，沈清秋将灵力赋予修雅长剑，修雅在略微摇晃之后，猛地从黑衣人心口抽出——如果刀剑割碎心脏不能成功，那么大失血呢？
腥甜的血液大量涌出，沈清秋趁着对方呆愣的一瞬间，完好的左腿在地上抬起后骤然下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转眼间距离黑衣人三丈远。手指掐起，地面蒸腾出硫磺般的刺鼻气息，焦土瞬间皴裂如巨蟒翻身，从地上升起墨色符文锁链。
沈清秋的近身战力或许不如柳清歌那样一剑斩仙，可论这些零碎的‘歪门邪道’‘奇淫巧计’，却没人能比得过他。
焦炭混着碎裂的脆响四处飘扬，血腥味裹着内脏上涌的甜腥直冲颅顶，连睫毛都被热气蒸得发烫。沈清秋咽下喉头的呕吐感，大口喘息着，快速平定着因刚才的失手而错乱的呼吸，从储物袋里摸出各色丹药补充状态。
三炷香的时间，阵法终于启动。若是在晚上半刻，他不敢保证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能困住化神期的锁链在接触到黑衣人的皮肤时发出烙铁炙肉声，却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红痕。很明显，这些攻击伤不到他，筹备了那么久的阵法，最终作用也不过是困住对方。
看着黑衣人连武器都不曾动用的模样，沈清秋心跳停了一下——条件还是太简陋了，单凭他修复的防护阵和碎石血液布置的灵龙缚魔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或者说，想对付黑衣人，唯有亲身上阵，将可以斩杀他的武器深深捅入致命要害点。
无论如何，沈清秋都要赶紧恢复，一会怕还有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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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仅仅两炷香的功夫，乌压压的魔气从内部溢出、遮天蔽日，原本的晴空万里，愣是再方圆十里之内，划分出黑云压城的氛围。
黑衣人将阵法破解后，也不再遮掩什么，身上的魔族气息完全展露，踏着烟尘走出来。更离谱的是，明明沈清秋当时将他的心脏捅出大出血，即便是他穿着黑衣，心口也不该这么干净。
黑衣人稍微甩了甩手腕，做出个自认为很客观的评价：“这次的阵法不错。”接着将视线转向沈清秋，看着没趁机逃跑的人，点头示意：“沈清秋，既然热过身，就开始吧。”
“……”看着黑衣人轻描淡写的将沈清秋捅杀他心脏、拔出后造成的大出血简单归类为‘热身’，在阵法里待了两柱香，出来就跟没事人似的，沈清秋对他的变态程度以及魔物的再生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极端的恢复能力，除了传说中的不死不灭天魔族，怕是再无其他。
修为高深、性情喜怒无常、不怕疼不会死、修复能力极强、下手极其狠绝……这样的存在，实在是强到离谱。
当然，沈清秋也不逞多让，割了对方的心脏，将能困住化神期、灭杀元婴的阵法布置下来，以身为引，激对方入局。代价是——他自己的脖子差点被对方掐碎，肩膀、手腕、膝盖的粉碎性骨折虽然在丹药的帮助下有所缓和，却也远不及支撑大战。
只能说，彼此之间，都下了狠手。
“你为什么喊我师尊？”
自黑衣人踏出来的那一刻起，沈清秋便浑身绷紧、警惕拉满，为了不落下风，强迫自己站的端庄儒雅。每当他试图回想黑衣人的举动，识海中都会生出尖锐的刺痛，最后莫名其妙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他有预感，这个问题极其核心，用的好，说不定能击溃对方的心防——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单纯拼修为和力量，沈清秋确实不是对手。
既然打不过，就要思考智取。无论是阵法、毒药、暗器、刺杀、言语攻心，都不过是‘计’而已，柳清歌天天骂他不走正道，但——只要能御敌杀人，什么不能用？
听到沈清秋的问话，黑衣人身上的魔气骤然停了一瞬，接着以更迅急的速度向外散发。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就像是太阳被什么东西层层遮掩，连光线都透不过。
“师尊亲自将弟子带回山来，现在是又想划清界限？”黑衣人眼睛眯了一下，不仅没有回答沈清秋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听起来就很危险的话题。
飞扬的灰烬本已尘埃落定，却因黑衣人的这句话，重新滚起浪涛：“沈清秋，有些东西用一次就够了，招式用老，你已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沈某确实不认识你。”
感受到对方情绪一瞬间变化，某些分不清晰的片段自沈清秋眼前快速闪现，心口突然砰砰跳动起来，总觉得好像在不久之前，也有人这么跟他说过——白色的窄袍上，因他的质疑，曾断碎了不少线头。
可无论他怎么回想，不管是黑衣人，还是白色衣角，都记忆不起来一分半点。
沈清秋的表情过于正常，就像是真的对黑衣人一无所知似的。或者说，他的‘不知情’‘没印象’看起来真切极了。即便是黑衣人想指责对方装失忆来骗他，也说不出口。
想到沈清秋可能真的‘不记得’他，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黑衣人指尖突然蜷起后刺入自己掌心，魔血滴落处焦土沸腾。随着魔气在周身炸开又强行收拢，黑衣人瞳孔里的猩红逐渐消落。
随着理智的回归，黑衣人认真思考了一下‘沈清秋失忆’的可能性有多高——其实也没什么好思考的，抓住之后查一下记忆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身上的气势瞬间化为无害。柔软的双唇轻轻张开，猩红的舌尖与洁白的牙齿相映衬，吐出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是嘛。”
轻佻而上翘的尾音就像是带着钩子，刻意藏起锋芒的嗓音温柔儒雅，就像是有人拿着狗尾巴草在谁心尖微微蹭过，声波流转之间，带着别样的慵懒和撩拨。
黑衣人眼眸里的猩红被妥善收起，转为完全不反射光线的黝黑，随着眼帘重新掀起，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就像是猫咪打哈欠时，嘴角晃动的胡须。
残暴狠辣的玄猫突然间收起了爪子，圆滚滚的瞳孔与软糯的绒毛，能让人立刻放下所有警惕，将他当成最最温顺可爱的萌物。
“师尊，过来。”黑衣人瞳孔收缩成细线，嗓音甜腻的就像是收起利爪的肉垫轻触，蛇信湿滑的舔过耳畔。嘴角上扬，坚硬的脸庞被碎发调整出温柔的弧度，眉眼弯弯：“我这次不杀你。”
“……”求别作。
你这样的说法，鬼才信。
沈清秋又不傻。这家伙之前才与他恨不得弄死对方，现在做出这样的姿态，不就是想将他骗过去，接着像之前拆解青衣人一样，将他也弄死吗？
谁若是因路边的野猫乖巧而上前抚摸——怕是立刻会被对方的爪子撕碎。
“好吧。”黑衣人在等不到沈清秋的主动应声和主动接近后，极其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满脸无奈的将腰间心魔剑抽出来。就像是所有准备收拾孩子的家长一样，露出专属于强权者的、不会真的要你命、却会恨不得揍死你的杀气：
“师尊如果实在记不得，弟子就——”黑衣人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到沈清秋即刻逃远的身形，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完：
“帮您回忆一下。”
‘唰——’心魔剑裹挟暗紫雷光横扫而来，遮天蔽日的魔气侵蚀着一切，本就焦黄一片的土地上，更是被魔气腐蚀得坑坑洼洼。
沈清秋左脚踏地，凌空折腰向前，修雅剑与心魔剑相撞的刹那，金石相击的刺耳锐响炸开，火星如瀑飞溅，震得沈清秋耳膜嗡嗡作响。一击不中，沈清秋当机立断的借反震之力如离弦箭般倒射而出。
与此同时，毒钉暴雨般泼向黑衣人咽喉。其中更是暗藏有三枚「封脉透骨钉」，这等杀器虽对修真者不算强势，却专破魔修护体罡气，对方既用魔气，透骨钉正适合。
两剑相撞的刹那，沈清秋虎口剧痛——这魔物看似平常的劈砍里竟藏着千钧重力，震得他经脉发麻。腕间青玉镯在魔气侵蚀下生出刺目裂痕、应声碎裂，这件能抗住三次元婴巅峰全力一击的护身法宝，却在对方的一击之下，如薄冰般脆弱。
在这个元婴不出、化神沦为传说的时代，沈清秋以金丹后期就能登临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峰主位，能抵抗元婴、化神的武器太少了。就连这个抵御元婴期的护身法宝，都是老峰主给沈清秋赐名时，赠予的宝物！
“师尊，记忆会忘记——”黑衣人先沈清秋一步落在他后退的方位，饱含暗劲的一脚踹出，正中沈清秋腰间。他一向喜欢一击制敌，甭管沈清秋要玩什么，压住之后，再听听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里，能说出怎样的花言巧语。
看着被自己踢飞的猎物，黑衣人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将没说完的下半句接上：“那就用身体记住吧。”
沈清秋受此一击，折扇抛出，借其力于半空中强行翻身，剑尖点地，再次翻滚后站立，化去对方的力道。之前受过伤的右腿弯折成诡异角度，骨茬刺破布料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虎口崩裂的鲜血滴在剑柄上，灵力枯竭让沈清秋眼前泛起雪花状光斑，连黑衣人逼近的身影都出现重影。神识像被千根银针穿刺，连最简单的御风诀都掐不稳。
周身不知具体有哪些伤口，散落于空气中的魔气随着他的移动如附骨之毒般萦绕在伤口上，既阻碍了灵气恢复，又在无时无刻释放腐蚀。
筋疲力尽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对方的全力一击之下，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境界鸿沟——就像蝼蚁试图撼动山岳，这已经不是靠秘术能弥补的差距了。
黑衣人劲力强盛、修为极高，怕已经不是金丹后期，而是突破世人难解的瓶颈，进入元婴，甚至化神之境。沈清秋即便是爆种，也最多跨上一个境界；对面的那个，可是能在困在化神期的阵法里走出来的存在！
如此破格的强者，在遇见他的第一时间喊出他的名字，在掐着他的咽喉时放任他的反击，口口声声称呼他为‘师尊’，还要沈清秋记得些什么，怎么看都绝对有问题。
沈清秋的视线因失血开始模糊，但黑衣人那句“师尊”如毒刺扎进脑海——破绽！必须抓住这个过于明显的异常！
“你想让我记得什么？”
沈清秋用剑稳住身形，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嗑药。实力相差太大，对方如果真的想杀他，磕不嗑药、用不用禁术都没区别；可若是对方不想杀他，吃点疗伤药，总归要舒服些。
当然，还需要在黑衣人即将刺穿他咽喉前，尝试与对方沟通——这人应该是与他有些联系的，只不过他没印象，既如此，先随便说上几句，让他以逸待劳的恢复些灵力。
“嗯？”黑衣人听到沈清秋的问话后，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尖在沈清秋咽喉半寸处生生止住。看着沈清秋已经被他逼到极限，跑都跑不掉的样子，黑衣人稍稍安了心，开始思考沈清秋发出的提问来。
如果沈清秋真的愿意‘了解’他的错误，是不是就会向他认错？
沈清秋的服软……
真是想想就开始兴奋了呢。
黑衣人忽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身上的阴冷杀意稍微收敛些许，收起心魔剑，就像是反复无常的猫咪在抓了对方一爪子后，冲被它抓挠之人伸出肉垫：“师尊肯动脑子问话，倒是比从前聪明些。”
只是，既然是沈清秋提出来的，总不能光让他退步。黑衣人瞥一眼沈清秋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几乎明示的盯着沈清秋的脸。姿态之相当强硬，沈清秋必须先付了‘报酬’，他才会‘回答’。
沈清秋在双方之间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向黑衣人迈了一步。喉间溢出些许血沫，沈清秋喉结滚动，混着唾液将咒骂咽下。若此刻折辱能换弟子一线生机，便是千刀万剐他也认了——只是，这魔头应该远不止如此。
黑衣人挑挑眉，得寸进尺：“不够。”
还不够？沈清秋看一眼两人之间连两步都不到的距离，黑衣人连剑都不需要伸，或者稍微张开胳膊，半息之内就能掐住他的脖子。都已经这么接近，黑衣是想让他将脖子洗干净送过去不成？
在看见沈清秋瞬间冷下去的表情后，黑衣人与他对视三秒，勉为其难的开口：“洛冰河。”
“什么？”沈清秋耳蜗突然炸开尖锐蜂鸣——就像之前每次试图回忆某些片段时那样。他盯着对方翕动的嘴唇，曾经学习过的唇语反复推敲尝试，却始终什么也读不出来。
算了，无论是什么，按照音节长度来说，应该是一个名字。既然是名字，他只要当成不认识就行了——再说了，他都分辨不出对方说的啥，怎么可能知道对方的名姓？
“清静峰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沈清秋想着自己完全听不到也读不出来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的词汇，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是他在某年某月给了什么承诺，然后在无知无觉间辜负了谁。
在决定不为难自己、务必要搞对方心态后，沈清秋感受一下恢复到七成的灵力，脸上的表情相当理直气壮：
“阁下认错了人，沈某并没有收过你，以阁下的修为水平，完全不必执着于称呼沈某为‘师尊’。”
“沈清秋——”黑衣人身上的杀意瞬间冒起来，黝黑的眸子被猩红重新覆盖，在即将失去理智之前，黑衣人左手紧紧握住想立刻伸出去掐死对方的右手，干涩森冷的声音从咽喉里逼出来：“你再说一遍？”
沈清秋果断后退，联想到对方的魔族身份，再加上他将清静峰破坏成这样，如果他真是曾经的弟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会被除了名。
之前的黑衣人太过强大，沈清秋寻找不到战胜的契机——这种强不仅是实力，更是心态。
而今，黑衣人明显被触到痛点，只要在添上几把火，定能让他走火入魔、深陷心魔迷障之中！只要对方深陷自己的心魔，沈清秋只需隐匿身形，随便动用些许傀儡术，就能像遛狗一样扯风筝，最大程度上牵制对方！
故而，沈清秋快速给自己施加防护阵法、疾风术、轻身术等逃亡手段，又尽可能清晰的将话语传送到黑衣人耳边：
“清静峰名册用朱砂书写，逐出弟子必以墨刑除名。可阁下的名字，却根本从未存在过。”
“敢问阁下，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失心疯，才假想出沈某将你逐出师门的戏码？”
“！”黑衣人听到沈清秋的问话，别说克制自己不伸手掐死他，就连身上炸裂的魔气，想收都收不回来。
沈清秋的话语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不管谁真失忆还是假装，都能稳稳的踩到他的雷点。
黑衣人原本还打算逗沈清秋玩玩，在沈清秋的两个问题、一句重复之中，愣是给激得浑身魔气大盛。
天空之上，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魔气像是黑云般聚拢，强烈的暴风席卷而来，惊雷闪电此起彼伏，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衣人腰间刚收回去的心魔剑闪着红光，一招挥出，裹着腥风的剑气竟将沈清秋正准备逃亡的半座山崖拦腰截断！
绝对的等级压制下，天地灵力疯狂暴动，沈清秋每次呼吸都像吞下铁砂，金丹在灵府疯狂震颤。
沈清秋刚刚变换身形，九道裹着鬼哭狼嚎的剑影封死他所有退路，几乎在瞬息之间，黑衣人就闪现在沈清秋的面前，钢筋一般的手指成爪，抓向沈清秋的咽喉。
沈清秋的精神紧绷如琴弦，黑衣人这次的‘抓捕’绝不会给他留一丝逃亡的机会，怕是要当场毙命，亦或是跟之前的青衣人一样，被他撕成碎片！
退无可退，便迎剑而上。
沈清秋并指抹过修雅剑刃，被血珠浸染的剑芒凭空暴涨。先是挥剑斩向焦土，火星迸溅处引燃埋藏的地火符。爆炸气浪暂时逼退黑衣人，但也让本就残破的界碑裂痕更深——这是饮鸩止渴的赌命之法。
面对着避无可避的虚影，沈清秋踏着崩塌的山石逆冲，身形如风中落叶般飘忽不定，空气之中威压极强，周边重力像是被人增强十倍，踏雪无痕的精妙步法硬生生被他踏出血色莲花。
九道剑影接连贴着沈清秋脊背、腰侧、足踝掠过，在翻身躲避之时，最近的一道剑气削断他额间半截发丝。
黑衣人伸出空闲的左手，将沈清秋掉落的发丝捏在手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沈清秋，嘴角拉出堪称恐怖的笑容：“师尊，收回那句话，我还能让你死的舒服点。”
“那一句？”看着已经陷入疯癫的黑衣人，沈清秋再次拉开距离，继续攻心：“一介魔物，即便是拜入清静峰，还能长留不成？”
“很好。”黑衣人手中的青丝瞬间化为灰烬，魔气联动着天地之力，化为囚网，向沈清秋飞去。
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跳动的人族，黑衣人脸上浮现出魔族独有的魔纹，额间生出血红印纹又强行压制，勉强维持正常人的姿态：“沈清秋，不愧是你。”
“既然如此，”黑衣人直接逼近沈清秋周身三寸，森森冷气如毒蛇吐信：“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只可惜，当他伸手向前抓去时，面前之人却像是虚空破裂一般，化为碎片——
残影千叠，清静峰秘法之一。金丹期修士可通过舌尖精血的催动、以折损寿元为代价，让元婴以下修士难辨真假——但面对传说中的化神期，这虚影最多撑三息。
沈清秋正是借此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放出傀儡虚影，迷惑黑衣人的视线。真正的他脸色惨白如纸，灵力透支的眩晕感几乎让他跪倒。三息——他必须在黑衣人撕碎虚影前完成阵法重启。
趁着黑衣人被半空中的虚影引走注意力，沈清秋就地翻滚躲避，袖口沾到魔气侵蚀的地面，布料瞬间磨损出各色破洞。
为保证‘体面’，沈清秋不得不持续消耗灵力用来护体，这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丹田雪上加霜。
在耗费了相当大的功夫后，沈清秋终于逃窜到山门之处，用修雅将掌心割裂后按在界碑残片上，沈清秋的嫡系血脉和清静峰纯正内功心法与碑文产生共鸣，玉石质地的碑体逐渐浮现出金色经络。
精血被界碑吸收的刹那，沈清秋的经脉如遭雷击——在没有峰主令的情况下，以金丹期强启能击杀化神级的阵法，本就受过重创的灵根更是出现不可逆转的裂痕。
残影千叠的虚影在黑衣人抬手间便溃散，界碑吸收精血后终于亮起一丝青光。
界碑青光亮起的刹那，碑文投影在空中交织成锁链，将魔气暂时禁锢在地面之上，以土元素之力困锁。但，沈清秋清楚的看到——那些锁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魔气染黑。
好在界碑可以沟通天地灵力，原本被魔气压制的本土灵气开始反攻。受到魔气侵蚀和境界压迫，沈清秋之前举步维艰，而今在重启的阵法之中，终于算是恢复正常。
——碎碎念——
原本我只打算写3k打斗，AI说我各种问题。现在写了1w打斗，ai又说我太过暴力，除了对打不会智取……
丫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冰九（中）第二版3.九与冰哥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