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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预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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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S市正值盛夏,太阳毒的厉害。时不时的有阵热风吹过来,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就被带的微微晃动着。机场里面充斥着平常没有的人流量,中间的那条路却被十几个穿着统一的保镖硬生生开了条路出来。
“怎么这里也能碰到算命的!”
说话的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他步子迈的很大,西装革履正微微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表。热风将人吹的浮躁,他语气算不得好。
身旁的保镖没敢搭话,只将头埋得更低,手里的行李被攥得更紧。
江景川,S市最大地产大亨的独生子,那可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中毕业就直接被送出了国。他们很清楚江总这次让他回来无非两个可能。
一是继承家产。
二是包办公司。
但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的上司,保镖们自然有眼色许多。
可江景川根本不在意这些关于他的口水闲话,他心情并不好,指尖的皮肤被他摩挲的发红。几分钟前遇到的那个陌生老太婆将他心里的不安割了个口子。
她说:“你们江家逃不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妈的,疯子。”江景川觉得热,低头将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再抬头时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林言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机场远处扶梯旁的空地里,男人顶着头粉毛正肆意张扬的和粉丝互动着,阳光偏爱的打在他身上。江景川就站着看了许久。
“他是谁?”
“星河娱乐签的艺人,林言。”
“把他资料送我卧室。”
听保镖后来说,那是他脸上第一次漏出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情绪。
江景川少见的没有反驳。他确实震惊。
因为!这他妈不是他回国前一直做春梦的对象吗?!不应该是虚构的完美主义伴侣吗?怎么还真给他遇到了?!
不震惊才有鬼了。
而且最离谱的是,他做的梦还他妈是连续剧。他这个直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就这么被迫,清清楚楚的!在梦里见证了他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进程?!
还亲了嘴子?!
明亮的书房里,江景川翘了二郎腿往后靠着,指尖在桌角打着转,眼睛却没从手里的资料上移开一寸。
不管那神婆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想被这所谓的“命”拉着走,提前调查了好规避风险,最好是以后都别再见面才好。
但别说。
这男生长得着实带劲。腿长腰细身板直的,张扬的长相上却偏偏给头发染了个粉色,发丝里透出来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亮亮的闪着光,整个人看起来偏执又放肆。
想到这,江景川仰头灌了口冷水。
可惜了。
是个男的,要是个女人,他铁定要去追的。
“林言,林言......?”江景川声音低沉,微微上翘的尾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性感,而手边资料右上角的一寸照却被他用大拇指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不曾停下。
麻绳专挑细处断,当晚他就又做了个梦。
梦里的主角依旧是林言。里面生动的演绎了他去参加会议的路上碰到林言的玛丽苏剧情。
不可一世的江景川正插着兜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翻看着开会要用的文件,身后的带着柑橘调的香气男人就朝他软软的贴了上来,下颌抵在他肩膀像只撒娇的猫。“我愿意。”
江景川:“嗯?”
愿意什么?
还没等他弄懂,梦里的自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心跳就已经跟着林言走远。诡谲的场景再次变换,随即两个人就手拉着手十指相扣的走在大街上,氛围暧昧。
但是,为什么他穿的还是睡衣?!
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多人投过来的视线,江景川觉得头发发麻,用尽力气也只从牙缝挤出了两个字。
“救命。”
江景川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不住的抓着床单深呼吸。他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急忙就扒着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
“今天的会议取消,隔天再定。”
“好的。”
挂了电话他这才心有余悸往洗手间走,镜子里的他穿着和梦里一样的真丝睡衣,头发不争气的翘着一绺出来,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接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真是要被吓晕了。亲了这么多女人结果告诉他,他是个gay?!
虽然在国外这几年,江景川周围是认识了不少同性恋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自己就是!!
“去你妈的林言!”他低声骂了句,脚边的摆件被他踢的不住晃悠。
江景川刻意拉长了自己吃饭的时间,他坐在餐桌前看着手表上不断转着的秒针,心里莫名烦躁的不行。
不是说自己会一见钟情吗?我到要看看这林言有什么魅力。
这想法一出来,他就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似的,迅速换了衣服就将车往公司方向开。不过半个小时他就站在了公司楼下的转角极刻意的往里面看着。
大门前站满了保安,粉丝正有秩序的留了一个小道,举着手里的灯牌痴痴的往里看着,江景川也看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笑,往后退了步准备给自己点根烟解解闷。江景川刚将烟噙在嘴里,打火机还没送到嘴边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你。”他撞到了林言。
林言有些疑惑,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翻身从兜里摸着。“你是粉丝?”
江景川瞪大眼睛,看着林言从兜里掏出一支签名笔,喉结滚动了下急忙解释道:“你误会了......”
不等他说完,林言就已经利落地在随身带的明信片上签好名递了过来,抬头时粉色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软软的。仔细看还能看见手指上戴着的金属素圈。
“放心,就我自己,你穿的真正式。”
江景川抬头对上了对方眼里的戏谑,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价值五位数的西装,表情精彩得像是生吞了个柠檬。最后也只能咬着牙接过签名,硬邦邦地说了声:“谢谢。”
他把签名胡乱塞进西装内袋,强作镇定地整了整领带。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明明是想来探查敌情,明明不是能避开的吗?结果被当成狂热粉丝。
这算什么事?!
正当江景川想着怎么脱身才足够体面的时候,林言却突然往前凑了一步,一股香味涌进鼻腔,是和梦里一样的柑橘香!
他顿时浑身紧绷。只见对方伸手轻轻在他面前往前扇了扇:“你还挺好闻。”
“嗯?”江景川不经意往后退了退。
“茉莉雪松,我鼻子还不错。”
看着眼前熟练冲他饭撒的男人,又是眨眼又是比心的。“太熟练了。”他在心里感慨。“像程序。”
眯了眯眼睛,他视线重新落在林言抬起来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指尖指甲被修剪得圆润,还涂着透明的护甲油,白净的不像话......
等等,他为什么要观察得这么仔细?
“其实我......”
“嘘——”他再一次被打断,后背的按着的手掌力量一重,他就这样被按着蹲了下来,林言食指抵在唇前压低了声音,“先别出声,我经纪人。”
江景川:“......”
他只能屏住了呼吸被迫跟林言一起蹲在灌木丛后,昂贵的西装裤直接蹭上了点泥。江景川歪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言,对方正紧张地探头张望着,粉色的发丝蹭在他脸颊边,痒痒的。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林言睫毛的弧度,和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小痣,颜色很淡,像失了光彩的星星。
半晌,他才听到林言的声音,他微微朝自己弯了弯腰。
“麻烦你了。”
江景川故作冷淡的点了点头,他在国外不怎么了解明星,因此眼前男人熟练的动作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新鲜。
“你们艺人都这么熟练吗?”
“噗......”林言笑出声,嘴角扬起的弧度却不变。他跟着站起来,想伸手拍掉江景川头发上的树叶却被他黑着脸躲开。
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林言先一步打破了僵局。
“嗯,有培训,要练很久。”
江景川点了点头只当他是客套话,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要抬脚还没走出一步就被男人身后的男人叫停。
“等下。”
“嗯?”他江景川有些疑惑的看着林言正用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脸颊的软肉被他戳出一个小坑。他说:“这里,挺脏的。”
江景川半信半疑地掏出胸前口袋的丝巾生硬的在脸上擦着,林言就盯着他看。是真的在盯着他,那种不带情感的从上到下打量着。
他被看的发毛,偏头转移了话题。“你喜欢茉莉?”
“算不上特别喜欢,开售时候没抢到,挺好闻的。”
江景川点了点头,语气生硬:“嗯,再见。”没注意到身后的笑意,他脚步快得像是逃跑。
直到坐到随便打的车里,他才靠在椅背上慢慢平复呼吸。西装内袋里的签名明信片硌在胸口,提醒着刚才荒谬的遭遇。
手机突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会议资料我整理了一会发您邮箱。”
江景川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缓缓回复:“麻烦了。”
而此时,林言正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江景川离去的方向,眼神里的空洞就像死寂了许久的海面鲜少的坠了颗石子,泛起道不太明显的波纹。“好熟悉,味道和感觉都好熟悉......”
正研究着呢,来抓他的经纪人伸手把他逮了个正着。“躲得好啊今天,知道我找了多久吗你?......”
林言还没来得及道歉,低头就看见怀里已经被甩了个剧本过来。
“这是什么?”他有些疑惑。
“急死我了。去年停拍的那个剧本,导演今天找我了说是准备十一月份进组,让我通知你。”说话的男人叫李微,是他的经纪人,每说一句林言的神色就冷了一分。
“知道了。”
林言没再说话,握拳紧了紧手里的剧本,思绪被他拉回了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候他刚毕业,靠着这张脸阴差阳错走上了明星这条路。然而他表情极臭,好不容易辗转接了广告就被导演当众破口大骂。
“你他妈会不会拍啊,说了笑笑笑!!不会笑就换人啊,找了个面瘫过来吃干饭啊?!!”
他憋着气没反驳。李微在一旁替他解围。尽管已经足够努力,最后还是被拍摄踢了出去。
回去的当天林言就买了个巨大的落地镜嵌在房子正中间,冲着镜子用力的弯了弯嘴角,看着那个和他有些同样长相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他知道,这结果并不理想。
长时间的药物控制导致他几乎不能有正常人的情感,面部表情混沌经常一练就是一天,朋友心疼他也无能为力。
就这样,他把自己在屋里锁了快一个月,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下次拍的时候,他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面对镜头丝毫不怯场,肆意张扬的笑挂在脸上,眨眼吐舌样样都行。台下所有人就连摄影师都为他鼓掌。导演更是亲自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吝啬的夸赞。
“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他就像生来的明星。
至此,林言愈发红火,他的星途几乎以火箭的速度往上增长着。可收集了他近年的照片就不难发现,他所有的照片里笑起来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输入口令只管运行。
“啪!!!”江景川胡乱一气的把桌上摞成摞的照片尽数扫到地上,看都没看一眼,抬头冲旁边的保镖发着火:“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带过来的?啊?我他妈又不喜欢男的!以后我的视线里不允许有一张他的照片!”
他两只手指将胸前口袋的明信片挑出来,用力甩进一堆照片里。没了踪迹。
保镖们被吓到了,忙不迭地蹲在地上收拾着残局,一张一张笑着的照片被重新摞了起来带出别墅。
大门紧紧闭上,将他俩隔绝开的一瞬间,江景川猛的低头抓住了心口的位置。
好痛!
“呃啊...”西装被他抓的发皱,五根指头恨不得戳破这具身体往肉里面伸。尽管他的想法饶是一瞬就被他抛到脑后,却也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想,林言?
傍晚,夜色浓密,卧室里只留了盏暖黄色的灯。本该沾床就睡的江景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魔。不然怎么会一直想着那张明信片,呼吸越来越乱,墙边的时钟还在一圈,一圈的转着......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疯了吗?!!
半晌,他忍不了似的猛地坐起来骂着。
“去他妈的!”
江景川火速披了外套就往楼下走,他向来在国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忍着恶心在看了两个垃圾桶之后,终于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那个让他难受的明信片。
月色氤氲着,签名的墨水正映着月光微微的闪着光,没来由的,他想起了林言那修剪整齐的指甲。
“见鬼。”他把这张明信片擦干净重重的按在床头,随即泄愤似的用力捏了捏明信片上人的脸,这才安心躺下去。可你别说,他还不真不失眠了。
江大少爷现在真是矛盾的不行,又想睡觉又害怕的不行,可不,今晚的梦里又是一个新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