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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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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我说呢……”
“什么?”
“我还以为你把自己拐卖到深山老林了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男的,身上只有器官值钱,能活到跟你打电话就说明没什么事儿了,再说了,这是在正经网站里找的事。”
何嘉黎瘫在漆红木椅上,仰头靠上椅背,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着话。
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林予霖每天好几个电话拨过来。
何嘉黎只一开始接过一两个,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忙。
后来索性不接,挂掉电话改发消息,发的内容一般也是“我在上班,晚点打”。
其实晚点他也是不接的,毕竟林予霖的电话是没什么正经事儿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妈打个电话?她最近成天念叨,明天就周末了,你打个电话让她消停会儿。”林予霖抱怨道。
何嘉黎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地回:“那你就别回去了呗,跟女朋友过啊。”
对面一听就急了:“你完了,小白眼狼,最迟后天,你要是没打,我就——”
“就怎么样?”何嘉黎尾音上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就连夜坐车去逮你。”林予霖半带威胁道。
何嘉黎觉得好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远嫁的女儿,老母亲在家担心得不得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予霖的姑姑就是那样的。
准确来说是表姑,林予霖姑奶奶的女儿。
当时还在上小学,林业则和徐婕领着林予霖和自己去参加婚礼,林予霖还是花童,和小姑娘手牵手从红毯这头走到那头去送戒指。
大酒店里的吊灯晃眼,光影流转,他们各自拎着个小花篮,从里面抓出一把花瓣边走边抛撒。
旁边那个小姑娘走得慢,林予霖几乎是拽着她往前跑,兴奋得像个小新郎。
表姑那天哭得很凶,姑奶奶哭得更凶。
婚礼结束,他们跟着去姑奶奶家吃饭,姑奶奶在房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地说:“我要,打个电话,给囡囡……”
姑爷爷坐在旁边,攥着几张抽纸,认真地擦着姑奶奶掉的金豆子,笑话她傻气,说新婚夫妇第一天晚上不能打扰他们。
当时他还不懂,怎么就能哭得这么伤心,还没走多远,就一直惦念。
其实现在他也还是不懂,不过他知道自己徐姨这两天肯定有偷偷抹眼泪,只是做家长的也在学着放手。
何嘉黎有些庆幸,还好没生成个女孩子,不然怕是根本出不了远门。
以前徐婕不止一次感叹过,小棉袄还是贴心一些。
那场婚礼上和林予霖一起送戒指的小姑娘穿着白裙子,让林予霖一路拖得小脸皱巴巴的。
下了台,徐婕抱着她一口一个“宝贝”,开始是哄小姑娘,后来单纯不肯撒手。
可惜了,她觉着自己年纪也大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不想再操心一次了。
何嘉黎一个劲儿地附和着林予霖,心里一直在催着挂电话。
“诶,你吃饭了没?”林予霖话锋突转。
他一阵无语,连肚皮都呜呜发出抗议:“大哥,这种话一般是开头问候的吧,你再晚点,就只能烧纸问。”
“还没吃饭啊?这么忙呢?哥没想到啊,随口说的,”林予霖有些惊讶,“那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吃饭?不是困了吗?”
“做饭的没回来。”何嘉黎言简意赅。
“就那个接人迟到,洗澡开你门的?”
隔着几百公里何嘉黎都能想象到林予霖说这句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人也不是故意的——”
何嘉黎话还没讲完,林予霖就造作夸张地道:“我去,你那么记仇的德行帮人说话?你是谁?你是小白眼狼何嘉黎吗?”
何嘉黎转手挂了电话,那头没讲完的只有憋回嗓子眼里了。
上了四天班了,没课坐在办公室听小孩子们吵吵嚷嚷,有课在教室近距离感受吵吵嚷嚷加多动症套餐。
三年的大学生活他已经习惯了静悄悄的课堂氛围,他能接受睡觉的,但不能接受接茬的。
神经都要让吵乱掉,感冒又没全好,这两天站在讲台上晕晕乎乎的。
拿的感冒药吃到今天就没了,他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如何运用高超的语言技巧才能借新室友的医保去开点药。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骆帆接人迟到,自己就不会在大雨天在室外待那么久,不待那么久就不会感冒,不感冒洗澡就不会摔倒,也不用打针吃药。
没错,他骆帆就是推倒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人。
苦自己吃了,钱总该对方来出吧,肇事不能逃逸,做不到的话怎么教小朋友。
不知道想了多久,在头发抓秃前他听到院门开门声,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晃晃悠悠扒开门缝,出了房间。
骆帆恰好从黑夜里走进光亮处,周身晃眼。
两人相视一愣——
“在睡觉?”
“回来了。”
何嘉黎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没睡着,在给家里打电话。”
“那你对我们这里评价怎么样?”骆帆脱了外套,往堂屋里走。
“山美,水美,人更美。”何嘉黎注视着他走到堂屋中间的桌椅边放下衣服的背影,打趣道。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回了房间。
骆帆放完衣服,撸起袖子打算问问晚上吃什么,转身却不见人。
走到东厢房房门口,何嘉黎正拎着包,低头翻找什么朝这边过来,两人差点撞上,堪堪两三步远都刹住了脚步。
何嘉黎摸到书包里的齿状物体,拿出来递给他:“给,钥匙。”
骆帆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抱着胳膊低头看他:“你拿着吧,我还有一把。”
何嘉黎想了想,觉得也行,就又将钥匙塞回包里,对准红木椅将包投掷了过去。
骆帆看着那黑色帆布包干瘪瘪地倒在红木椅上,半条包带还挂在椅背,他好心提出条建议:“你要不要换个包去上班?”
“啊?”
“你这个包背着太学生气了。”
听到“学生气”,何嘉黎乐了,晃了晃脑袋,撇着嘴道:“那没办法,我确实就是个学生,长得还年轻貌美,跟包的关系不大。”
闻言,对方微微挑眉,低头嗯了两声,眼神打量着何嘉黎,认真地说:“确实貌美”。
空气瞬间凝滞住,何嘉黎后脑勺发麻。
玩笑话让被人真诚赞同,一时竟然有些难堪。
骆帆歪头,探究着年轻貌美大学生的脸色:“今晚吃面行吗?”
何嘉黎受不住打量,一个行字念得婉转非常。
火光在何嘉黎脸上跳动,灶炉里面架着一根粗木柴。
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一次打下手,火钳子用得还不太熟练,忙矢不迭地往灶炉里夹着柴火,生怕哪一下没赶上,火就熄了。
锅里水开始沸腾,无数气泡在溺水求救。
“别靠那么近,小心眼睛,感冒还没好吧,”看着不熟练拿着火钳子烧火的城市青年,骆帆语重心长叮嘱。
“明天去打针吗?还是买药?”
骆帆自然问起,指节分明的手指托着一颗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圆白菜,放在砧板上。
以为要铺垫一番才能打开的话题就这样让对方提起,何嘉黎一时没反应过来。
砧板上白菜对半砍开,层层菜叶经络分开,比撕纸声还要让耳朵上瘾。
他将半颗圆白菜放进水槽里,掰开来洗菜叶:“吃药一直也没见好,要不还是打两针吧,”这两天气温也上来了,二十多度你还穿着羊绒外套,这样下去冻感冒没好就要热出痧了。”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药吃完了啊?你进我房间了?”何嘉黎反应过来,抓住重点。
他探出头来,看着骆帆放下白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走过来揭开锅。
隔着蒸腾的雾气,骆帆促狭一笑:“我独居很久了,一盒感冒药能喝多久还是知道的,你以为什么?我有窥探人隐私的癖好吗?”
火堆前,何嘉黎摸了摸鼻子,悻悻道:“那还不是你先在我洗澡的时候进卫生间。”
抓两把面条均匀摊开在热水里,骆帆估量着两个人的份量。
像是就在等对方提起来这件事,他笑得坦然。
“我说了,我独居很久了,那天你突然摔倒我下意识就进去了,不是故意的。”
何嘉黎望着那张毫无歉意的脸,一口气上不了,想说些什么回击,却只能抿紧双唇。
他掐着手心肉,安慰自己,好歹都是男的,看就看了,谁也不多什么少什么,看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条迅速变软,在粘锅前,筷子搅动了起来,烧烫的锅面让水一过,发出刺啦的声响。
可越想越不得劲儿,审问刁民似的,何嘉黎拿火钳子当杀威棒,将这两天的倒霉事一件件升堂。
“那你那天接人迟到呢?要不是你迟到了,我怎么会感冒,不感冒怎么要打针吃药!”
火钳子蓦地戳在地面上,震得手发麻。
锅盖边缘咕噜咕噜冒起小泡沫,眼瞅着就要顶掉锅盖。
何嘉黎甩了甩手,抬头看见骆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