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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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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几天的作业检查情况，何嘉黎发现一个叫向正浩的男孩正确率极高，完成率奇低。
他认为这个学生有些问题，到了他尽班主任义务的时刻了。
这天下午通过上一任班主任留下的联系本，他找到了孩子家长的联系方式，打算让家长到学校来谈一谈。
电话打了五六个，一直是忙音。
他翻了翻联系本里的家庭住址，在向家村20组。
地图搜了一下就在自己住的村子附近，只隔条马路。
不出所料的话，隔着的就是每天上班出村口的那条马路。
不得不说，这里的村庄环境真的很一般，哪一个村都是土路。
路这一侧的张家屯，树长得那么茂密，显得路口窄得不得了，等天气再热一点，轿车经过肯定要被长出来的树枝剐蹭到。
路那一侧的向家村，土路两旁都是水稻田，远远望着，进村路和宽一点的田埂根本没区别，路过还能顺便插个秧。
何嘉黎打算周日下午去家访，顺便检查一下小孩儿作业完成情况。
至于周六，他可能要去校长家吃晚饭。
今天早上刚到办公室门口，里面就传来张齐琦的声音说着什么“不用不用”，跟着一个男声在大笑。
推开门走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穿着灰色西装的挺拔身影。
张齐琦面对着门口，先注意到门被推开，看了过来，那人随着张齐琦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六十多岁的老人的脸，头发花白却一丝不苟地朝后梳着，笑起来眼角褶子很是明显，不像是上了年纪才长上来的。
何嘉黎猜想或许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很爱笑，要不就是天生的眼尾纹。
浅红色的衬衣搭着灰色西装很精神，眼神更精神，神采奕奕地打量着何嘉黎。
他阔步朝何嘉黎走来，弯着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何嘉黎的手：“你好，何老师。”
何嘉黎虽然反应迟钝，但也不会不知道让年纪大的长辈弯腰握手是不礼貌的行为，他连忙将手机揣进兜里，四手相握，深深鞠躬：“您好，您好。”
“真是年轻有才华啊，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委屈你了。”
何嘉黎立刻领会到这就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领导，学校校长。
之前在网站上跟自己聊的就是他，说来接自己的也是他。
昨晚聊到自己刚来那天等车的事，骆帆说他接到校长电话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火车站。
可真是老年人记性差，一时忘了新老师要来，害得人淋了一下午的雨。
虽然说自己也有问题，明明说不用人接，还怪对方来太晚，本来人家就没有这个义务，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领导失误那都不叫失误，那是看年轻人能不能吃苦，要年轻人一个态度。
下一瞬间，他腰板挺直，说起了“奉承话”。
“不委屈不委屈，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进步，您和其他老师们都有我应该学习的地方。”
果然还是职场更考验人，林业则和徐婕曾经担心何嘉黎进入社会会不知所措。
他们该站在现在这场合里，看看何嘉黎目光真诚，笑不露齿，一副讨人喜欢的后辈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第一面，张守业就很满意这位支教小老师。
其实刚进办公室他就留意到了何嘉黎桌子上的课表和待办事项贴纸。
他觉得这是一位很学生气，很可爱的老师。
桌面上还堆着作业本，张守业随手翻开顶上的一本，最新批改的作业有时间备注，有的还有评语，大多是鼓励的话。
就这两样来看，新老师能做到把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已经很不错了。
张齐琦对新同事的评价也是还行，这就更难得了。
每次一提到一些男老师，张齐琦总是下意识皱着眉，什么工作不踏实，教学进度拖拖拉拉，教育方式有问题，……张齐琦看不惯得太多了，偏偏她又有理有据。
说不定还真是大学生质量高，得到张老师好评价。
这位热情的校长象征性问了问何嘉黎的身体状况，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没唠两句就邀人去家里吃饭。
和低调的银灰色西装完全不同，这位校长的声音和热情都高调得不像样。
何嘉黎礼貌推辞了两下，架不住对方实在热情，就顺从接受了。
张守业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带东西，人去了就好了。
这句话让何嘉黎有些琢磨不透，领导说不要，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一整个早读，他脑子里一直是校长那句不要带东西。
几个学生偷偷传纸条，讲小话，他都没注意到。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按道理来说班主任要到班午休。
他从班上出来，想去办公室拿件外套垫着脑袋，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感冒还是趴着太难受了，头晕得厉害。
第一天在车站穿的那件黑色外套搭在椅背上，他躬身抓起，拖着步子正准备回教室，张齐琦叫住他：“何老师，等一下。”
何嘉黎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今天中午我去坐班，骆老师让你在这里等他。”
“啊？他有什么事吗？”
张齐琦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住一块儿，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张齐琦的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不过她的行为很暖心，毕竟坐班是会坐死屁股，长法令纹的。
“那，谢谢张老师了。”何嘉黎顺从地退回了座位上，眼神明亮充满感激地注视着张齐琦一言不发，风风火火出去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语文老师，既不文质彬彬，也不温和健谈。
他想，哪天精力旺盛的话，一定要去旁听一下她的课，弥补学习生涯中语文老师多样性缺失的遗憾。
没多一会儿，骆帆过来了。
穿着件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蓝色衬衫。
也是何嘉黎倒霉，他来的那天，慈县今年上半年气温触底，最近几天反弹跳到了二十多度快三十度，转眼就入夏。
但凡晚来一天，他都不会着凉感冒。
骆帆左手夹着两个小瓶子，右手拿着白色纸袋，有些像是口罩，但要大上一些，进门就四处张望。
他将瓶子放在何嘉黎办公桌上，何嘉黎看到了瓶身的“氯化钠注射液”，意识到这是要给自己打针。
其实昨天晚上聊到最后，何嘉黎忘了提买药的事。
他属实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细心，每一件事都记得住，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
“感冒药我拿了，在车里，晚上再喝。”说着，他将办公室角落里的立式衣架搬到了何嘉黎办公桌旁边。
“本来跟张老师说好她坐班，我带你去诊所打针，结果那个老医生今天有点急事。”
看着他拉开袋口，取出输液管，熟练地将盐水和输液管安装好，何嘉黎不禁感叹：“骆老师，你人真是太好了。”
“我是现在才好的吗？” 骆帆额角轻挑，垂下眼， “手伸出来。”
何嘉黎依言伸出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背。
“这是你这些天来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第一次见你，你把箱子推到我面前，凶巴巴的，抱你过水坑都不说谢谢。”
手背让拍了几下，皮肉相贴又快速分离的声音在安静的中午十分响亮。
“血管有点细啊。”
拍打的力度重了些。
“那天晚上关心你还关心错了，你说你一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凶啊？”
明明是客观事实，偏偏要用哀怨的语气讲出来，何嘉黎听得坐立不安，好像又一次脚滑摔得屁股痛，连带着被捏着的手都发麻。
看着针头滋了滋水，针尖对准了皮肤，何嘉黎别过头，闭紧双眼。
手背刺痛了一下，异物感强烈，有种针扎歪了的感觉。
“不要怕，我打针不痛的，眼神还比那个老村医好，绝对又稳又准。”
刺啦一声，紧接着什么东西粘上了自己的手。
“好了，睁眼吧。”
骆帆偷笑着将纸袋扔进垃圾桶，踢开凳子，调了调滴液速度，道：“还是小孩子啊，怕打针？”
何嘉黎呆呆看着点滴在胶管里一滴一滴往下落，大概一秒一滴。
骆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道：“你睡会儿吧，你饭量那么小，一会儿肯定头晕，我看着点滴，要滴完了就换，不会吵醒你。”
何嘉黎仰头盯着他：“你没事吗？”
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问，骆帆一时有些没接住：“我？我没事啊。”
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容易产生误解，何嘉黎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忙吗？你教几年级啊？”
“我下午没事，”骆帆听明白对方其实是怕麻烦自己，“我教六年级，只教六年级。”
“你们这儿是一年换一次班主任啊？那我现在带的这个班明年是不是有可能交到你手上？”
“不出意外的话，你这个班明年是我的班。”
骆帆环顾一圈，走到张齐琦的办公桌，拉出椅子坐下。
“千万不要跟张老师说，她好像挺讨厌我的。”
听到这里，何嘉黎坐直了起来：“她为什么讨厌你？你很招人烦吗？”
“你觉得我招人烦吗？”骆帆仰着头，眯眼看过来。
“不啊，你人这么好，这么会关心人。”何嘉黎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骆帆眸光一转，将手撑在办公桌上，探身靠过来：“我也觉得。”
“我对你这么好。”他单手撑着脑袋，歪头笑着。
空气突然安静过头，何嘉黎怀疑自己听得到滴管里滴水的声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