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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吃醋 ...

  •   数学系大楼前的樱花开了第三日,池觉站在树下,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怀中的笔记本电脑。

      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江辞的《高等代数》课应该已经结束了,但他迟迟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再等五分钟。”池觉自言自语,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樱花瓣。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出眉间浅浅的皱褶。

      五分钟后,依然不见江辞的身影。

      池觉掏出手机,没有未读消息。

      这很不寻常——江辞对时间的精确把控几乎到了强迫症的地步,迟到超过三分钟必定会发短信说明。

      推开数学系厚重的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的研讨室门虚掩着,传出熟悉的声音。

      池觉轻手轻脚地走近,从门缝中看到了让他呼吸一滞的场景——

      江辞站在白板前,修长的手指握着马克笔,正在书写一串复杂的公式。

      他穿着那件池觉送的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而让池觉瞳孔收缩的是,张教授——那位优雅的数学系女教授,正站在江辞身后极近的位置,一只手甚至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指着某个符号说着什么。

      更让池觉胸口发闷的是,江辞没有躲开。

      那个连池觉突然靠近都会条件反射绷紧身体的江辞,居然允许张教授如此亲密地接触,甚至还微微点头,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

      白板上的公式在池觉眼中变成了模糊的符号乱码。

      他后退两步,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消防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研讨室的门立刻开了,江辞探出头来,看到池觉时眼睛一亮:“池觉?”

      池觉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嗨,乖宝,我看你一直没来,就进来找找。”

      “讨论...超时了。”江辞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张教授有个问题...”

      “是啊,多亏江辞帮我解决了这个困扰两周的难题。”张教授走过来,亲切地拍了拍江辞的背,“这孩子真是个天才,对吧?”

      池觉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条精致的银色手链,随着动作闪闪发光——正是上周数学系聚会时抽奖的奖品,当时江辞抽中了却说自己不需要,原来转手送给了张教授。

      “嗯,他确实是。”池觉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图书馆等你。”

      没等江辞回应,池觉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几乎像在逃跑。

      走廊拐角处,他听到江辞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但没有停下。

      图书馆四楼的角落座位空着,那是他们周三固定的学习地点。

      池觉重重地放下电脑,机械地开机,屏幕亮起时壁纸是江辞在星空下的侧脸——上个月去天文台时拍的,当时江辞专注地调试望远镜,没注意到被偷拍。

      “混蛋...”池觉低声咒骂,不知道是在说江辞、张教授,还是自己。

      他点开编程软件,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但代码在眼前变成毫无意义的符号串。

      半小时后,熟悉的脚步声接近。

      江辞抱着几本书和笔记本,安静地坐到对面。

      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抱歉。”江辞轻声说,这是他们相处中极少出现的词汇,“讨论...比预期长。”

      池觉盯着屏幕,手指继续敲打键盘:“没关系,你忙你的。”

      这句话的语气明显与内容不符。

      江辞歪了歪头,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池觉:“你在...生气。”

      “没有。”池觉啪地合上电脑,“只是突然想起来乐队还有排练,先走了。”

      江辞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3下,停顿,2下。

      3:20,通常表示困惑或不安。

      但池觉假装没看见,迅速收拾好东西起身。

      “池觉。”江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怎么了?”

      皮肤相触的地方像有电流通过。

      池觉低头看着那只修长的手——能解开最复杂数学方程的手指,此刻正紧紧抓着自己,指节都泛白了。

      “你和张教授看起来很亲密。”池觉最终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苦涩,“她碰你肩膀你都没躲。”

      江辞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解析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片刻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你...嫉妒?”

      “什么?当然不!”池觉条件反射地否认,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你会迟到。”

      江辞松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给池觉看:“三点二十一分...发了短信。你可能...没收到。”

      池觉掏出自己的手机——确实有一条未读消息,发送于十九分钟前。

      信号问题导致的延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技术故障,却成了压垮他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吧,我的错。”池觉揉了揉太阳穴,“我去排练了。”

      “等等。”江辞站起身,动作罕见地急促,“张教授...只是讨论数学,她结婚了,丈夫是物理系的刘教授。”

      这个解释来得突然而直接,像一道光劈开池觉心中的阴霾。但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哦?那她为什么总找你单独讨论?为什么送你手链?为什么能碰你而我不行?”

      最后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池觉立刻后悔了。

      太幼稚了,像个争宠的小孩。

      江辞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做了一个让池觉心脏停跳的动作——他向前一步,主动握住池觉的手,十指相扣。

      “你...不一样。”江辞的声音轻如耳语,“需要...准备。”

      池觉低头看着交缠的手指,江辞的皮肤微凉,触感像细腻的大理石。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两个月来,江辞第一次主动的亲密接触。

      “那手链呢?”池觉问,声音软了下来。

      “抽奖中的。我不戴首饰...转送给她...是谢礼。”江辞一字一句地解释,“她帮我修改论文...免费。”

      池觉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混蛋。

      江辞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其逻辑和理由,只是不像常人那样容易被理解。

      而他,本该是最懂江辞的人,却因为一时醋意忘记了这一点。

      “对不起。”池觉叹了口气,“我不该乱吃醋。”

      江辞摇摇头,手指轻轻收紧:“说明...在乎,理解。”

      这个简单的词汇包含着多大的宽容,只有池觉知道。

      他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乐队的小卢,催他去排练。

      “我得走了。”池觉不舍地松开手,“晚上去你那吃饭?”

      江辞点点头:“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看着江辞微微发红的耳尖,池觉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凑近江辞耳边,用最近校园里流行的绿茶语气轻声说:“乖宝你不要我了吗?你要抛弃我一个人吗?”

      江辞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猫。

      池觉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开玩笑的,晚上见。”

      走出图书馆,池觉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上,他突然想到——或许偶尔吃吃醋也不错,至少换来了江辞第一次主动牵手。

      乐队排练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池觉匆匆冲了个澡,换上干净T恤就往江辞的公寓赶。

      路上经过花店,他犹豫了一下,买了一小束满天星——蓝色的,江辞最喜欢的颜色。

      按响门铃后,门几乎是立刻开了,仿佛江辞一直等在门口。

      他换了居家服,深蓝色的棉质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还微微湿着,像是刚洗过澡。

      “饿了吗?”江辞问,目光落在池觉手中的花上,明显怔了一下。

      “饿死了。”池觉把花递给他,“给你的,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这句肉麻的情话让江辞的耳尖再次泛红。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花,手指轻抚花瓣,像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

      “谢谢。”他轻声说,然后转身走向厨房,“...开饭。”

      公寓里弥漫着糖醋排骨的香气,还夹杂着米饭的甜香和某种清新的草药味。

      池觉跟着走进厨房,看到灶台上的炖锅还在咕嘟咕嘟冒泡,旁边的砧板上摆着切好的西兰花——被刻意摆成了小树的形状。

      “需要帮忙吗?”池觉从后面环住江辞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江辞的身体瞬间绷紧,但没有挣脱:“不...不用。你去坐。”

      池觉笑着放开他,转而去摆餐具。

      江辞的公寓总是整洁得不像有人居住,每样东西都有固定位置。

      餐桌上的碗筷已经摆好,连餐巾纸都折成了完美的长方形。

      晚餐比想象中丰盛——除了糖醋排骨,还有清蒸鱼、炒西兰花和紫菜蛋花汤。

      池觉尝了一口排骨,酸甜适口,肉质酥烂,简直比餐厅还好吃。

      “天才就是天才,连做饭都这么厉害。”池觉由衷赞叹,“以后失业了可以开餐馆。”

      江辞小口吃着米饭,听到夸奖嘴角微微上扬:“数据表明...不太可能失业。数学人才...需求量大。”

      “是是是,我的数学天才。”池觉笑着给他夹了块鱼肉,“对了,张教授找你讨论什么这么急?”

      “非线性偏微分方程...新解法。”江辞放下筷子,眼睛突然亮起来,“可能...发论文。”

      池觉的筷子停在半空:“等等,你是说你发现了一个新解法?可以发论文的那种?”

      江辞点点头,难得地表现出兴奋:“她帮忙...修改。合作发表。”

      “天啊,乖宝!”池觉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这太棒了!你应该第一个告诉我!”

      “想等...确定了再说。”江辞轻声解释,“不想...让你失望。”

      这个小心翼翼的坦白让池觉心头一软。

      江辞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太在意他的反应,宁愿等到万事俱备才分享好消息。

      “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骄傲。”池觉认真地说,“不过张教授确实是个好选择,她在微分方程领域很有声望。”

      江辞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池觉看着他安静的侧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起来,为什么你能接受张教授碰你?平时连我靠近你都会紧张。”

      筷子停在碗边,江辞思考了一会儿:“她...像计算机。”

      “像计算机?”池觉瞪大眼睛,“那位优雅迷人的数学教授?”

      “不是外貌。”江辞摇头,“是...交流方式。直接,逻辑,无感情干扰。”他顿了顿,“安全。”

      这个解释如此“江辞式”池觉忍不住笑了。

      是啊,对江辞而言,最舒适的人际关系不是基于亲疏,而是交流方式的可预测性。

      张教授那种纯粹的学术态度,反而让他感到安全。

      “那我呢?”池觉忍不住问,“我是什么?”

      江辞放下碗筷,黑眼睛直视池觉:“你是...池觉。”

      这个看似简单的回答包含了多少含义,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池觉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低头扒饭掩饰情绪。

      饭后,江辞坚持自己洗碗。

      池觉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利落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曾经连穿衣吃饭都需要帮助的男孩,现在能独立生活,能解世界级难题,还能为他做一桌美味佳肴。

      “今天排练...顺利吗?”江辞突然问,打破了沉默。

      “还行,就是小本卢总抱怨新歌太难。”池觉走到他身边,接过擦干的碗放进橱柜,“对了,下个月校园音乐节,我们被选为主力表演。你要来看吗?”

      江辞的手在水流下停顿了一下:“人多吗?”

      “很多,大礼堂会坐满。”池觉诚实地说,“如果你不舒服,不用勉强。”

      “想去。”江辞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需要...准备。”

      这个回答让池觉惊喜不已。

      以前的江辞会直接拒绝这种人多的活动,现在却说“想去”,尽管需要心理准备。

      “那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池觉忍不住抱住他,“就在舞台侧面,离我最近的地方。”

      江辞的身体依然僵硬,但没有推开。

      过了一会儿,他甚至试探性地将头靠在池觉肩上,虽然只有短短三秒钟。

      这个小小的进步让池觉心跳加速。

      他轻轻吻了吻江辞的发顶:“去看星星吗?天台应该视野不错。”

      江辞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池觉送他的便携式天文望远镜。

      公寓天台空无一人,初秋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

      江辞熟练地架好望远镜,调整焦距,对准夜空中的某个点。

      “木星。”他轻声说,示意池觉来看。

      池觉凑近目镜,看到那个带着光环的明亮星体,周围环绕着四颗小光点。

      ——伽利略卫星。

      透过这个小小的镜头,数百万公里外的星球仿佛触手可及。

      “真美。”池觉由衷感叹,“就像你一样遥远而明亮。”

      江辞皱了皱眉:“不恰当的比喻。木星是气态巨行星,主要由氢和氦组成,而我——”

      池觉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科学解释。

      只是轻轻碰了碰嘴唇,一触即分,却足以让两人都心跳加速。

      “这是...干扰。”江辞小声抗议,但耳尖已经红透了。

      “故意的。”池觉得意地笑,“对了,你今天还没回答我。”

      “什么?”

      “乖宝你不要我了吗?”池觉又用那种绿茶语气撒娇,“你要抛弃我一个人吗?”

      江辞转过身,正对着池觉。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颗黑曜石,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是我的第一且唯一选择,系数为100%。这个回答...满意吗?”

      池觉呆住了。

      这是江辞式的告白,用数学的精确和宇宙的浪漫,直击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非常满意。”池觉轻声说,将江辞拉入怀中,“我的乖宝。”

      这一次,江辞没有僵硬,没有退缩。

      他慢慢抬起手臂,环住池觉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夜风拂过两人交叠的身影,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在这个安静的拥抱中,池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永远不需要担心江辞会离开,因为他们的关系不是靠承诺或习惯维系,而是像星辰间的引力,自然而永恒。

      “冷。”江辞突然说,声音闷在池觉衣服里。

      池觉知道这个简单的词可能意味着很多——可能是真的觉得温度低,可能是情绪过载,也可能只是想要更多拥抱的借口。

      但无论如何,答案只有一个。

      “那我们回去吧。”池觉柔声说,轻轻握住江辞的手,“回家。”

      回那个有蓝色满天星、糖醋排骨香气和共同记忆的地方。

      回那个无论宇宙如何膨胀,星辰如何流转,都永远属于彼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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