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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秋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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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广播里传来学生会的通知：“请参加秋游活动的同学于上午八点在南门集合，过时不候...”
陆怀远关上储物柜，看了眼手表，七点四十。
他昨晚几乎没睡，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盛亦声那句“我们约定要一起去看村口的月亮桥，但我失约了。”
明明是他在搬家前失约，为什么盛亦声要说是自己失约？
“陆怀远！”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到盛亦声小跑过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一个看起来装得很满的双肩包，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差点睡过头。”盛亦声停在陆怀远面前，微微喘着气，“你吃早餐了吗？”
陆怀远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盛亦声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上：“我不饿。”
“那怎么行？”盛亦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给你，我买了三明治和豆浆。”
温热的豆浆杯传递到陆怀远手中，带着盛亦声掌心的温度。
他低声道谢，两人并肩走向南门。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三十多名学生，三辆大巴车停在一旁。
这次秋游是学生会组织的，目的地是离江城两小时车程的青峰山，活动包括登山、野餐和露营。
“陆怀远！这边！”计算机系的几个同学向他们招手。
陆怀远正要走过去，盛亦声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我去艺术系那边签到，一会儿见？”
“嗯。”陆怀远点头，看着盛亦声走向另一群学生。
阳光下的背影那么熟悉，与记忆中那个叫“小太阳”的男孩重叠在一起。
上车时，陆怀远选了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旁边的空位就被一个女生占了。
他礼貌地点点头，继续看向窗外。车子即将启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上了车。
盛亦声站在过道里扫视车厢，看到陆怀远时眼睛一亮，随即注意到他旁边的女生，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亦声！这里！”艺术系的一个女生喊道。
盛亦声犹豫了一秒，还是走向了同学那边。
陆怀远收回视线，胸口莫名发闷。
两小时的车程中，他假装睡觉，实际上透过睫毛的缝隙不时偷看几排之外的盛亦声。
盛亦声正和同学小声聊天，偶尔发出轻柔的笑声，那笑声像羽毛一样轻挠着陆怀远的心。
青峰山是江城周边最高的山峰，以秋季红叶闻名。
下车后，学生会干部清点人数，宣布了注意事项：“...下午三点前必须到达山顶露营地，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行动...”
“陆怀远，要一起走吗？”计算机系的同学问道。
陆怀远正要答应，余光看到盛亦声独自站在艺术系队伍边缘，低头调整背包带。
“你们先走吧，”陆怀远说，“我等人。”
同学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等盛亦声啊，你们俩最近形影不离的。”
陆怀远耳根发热，没有否认。
等同学们走远后，他走向盛亦声：“要一起登山吗？”
盛亦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好啊。”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起初还能看到其他同学的身影，渐渐地，大部队分散开来，只剩下他们两人。
山林间弥漫着泥土和落叶的气息，偶尔有鸟鸣从头顶掠过。
“你经常爬山吗？”盛亦声问，脚步轻快地踩过一块突出的岩石。
陆怀远摇头：“哈尔滨没什么山。你呢？”
“小时候经常和外婆去家附近的小山。”盛亦声笑了笑，“那时候体力比现在好多了。”
他们在一处平台休息，盛亦声拿出水壶递给陆怀远。
阳光下，他仰头喝水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优美，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陆怀远迅速移开视线，心跳加速。
“看那边，”盛亦声突然指向远处，“像不像月亮桥？”
陆怀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远处两座山峰之间天然形成了一道石拱，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的呼吸一滞——这景象与童年记忆中的“月亮桥”如此相似。
“你小时候...也见过月亮桥？”陆怀远试探性地问。
盛亦声的目光变得悠远：“嗯，在家乡，传说只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走过那座桥，就会永远在一起。”他顿了顿，“可惜我一直没机会去。”
陆怀远胸口发紧。
他记得这个传说，记得那个约定。
七岁的他们曾拉钩发誓要一起去看月亮桥，但他失约了。
“我们该继续走了。”陆怀远站起身，转移话题，“再耽搁就到不了营地了。”
后半段山路更加陡峭。
有些地方几乎垂直，需要抓着铁链才能攀登。
盛亦声虽然看起来纤细，但动作灵活，总是比陆怀远先一步找到最佳落脚点，然后回头伸手拉他。
“小心这里，石头有点松。”盛亦声提醒道，握住陆怀远的手腕。
陆怀远能感觉到盛亦声手指的温度和力量，那触感让他心跳不稳。
就在他即将登上平台时，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整个人向后仰去。
“啊！”
盛亦声反应极快，双手紧紧抓住陆怀远的手腕，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惯性使两人一起跌坐在平台上，陆怀远半压在盛亦声身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
“没事吧？”盛亦声气息不稳地问，眼睛因为惊吓而睁大。
陆怀远怔住了。
阳光透过盛亦声的发丝，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盛满了担忧和...
其他一些陆怀远不敢确认的情绪。
他能闻到盛亦声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没事。”陆怀远哑声回答，迅速撑起身子，但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
盛亦声也坐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吓死我了。”他伸手拂去陆怀远肩头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休息一下再走吧。”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异常安静。
陆怀远的思绪乱成一团。
刚才那个瞬间，他几乎要低头吻上盛亦声的唇。
这个念头太危险了，让他不得不刻意与盛亦声保持距离，生怕再次失控。
下午三点半，他们终于到达山顶露营地。
学生会干部已经搭好了几顶大帐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拍照。
“陆怀远！盛亦声！这边！”计算机系的同学挥手招呼，“你们俩怎么这么慢？”
“路上耽搁了。”陆怀远简短地回答，接过同学递来的矿泉水。
盛亦声被艺术系的同学叫走了，临走前对陆怀远笑了笑：“一会儿见。”
傍晚，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烧烤、玩游戏。
盛亦声坐在艺术系那边，偶尔与陆怀远视线相遇，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而生动，眼睛像是融化的琥珀。
游戏环节结束后，同学们各自回到分配的帐篷休息。
陆怀远和三个计算机系的同学一顶帐篷，盛亦声则和艺术系的在一起。
夜深人静时，陆怀远悄悄走出帐篷，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仰望星空。
山上的星空比城市里清晰得多，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
陆怀远想起小时候和“小太阳”躺在草地上数星星的场景，胸口涌起一阵酸涩。
“睡不着？”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怀远回头，看到盛亦声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两罐热可可。
他穿着宽松的毛衣，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温暖。
“嗯。”陆怀远往旁边挪了挪，给盛亦声腾出位置。
盛亦声坐下，递给他一罐热可可：“山上晚上真冷。”
两人肩并肩坐着，沉默地喝着热饮。
陆怀远能感觉到盛亦声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毛衣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看，”盛亦声突然指向天空，“流星！”
一道银光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陆怀远还没来得及许愿，流星已经消失了。
“小时候，外婆说对着流星许愿会成真。”盛亦声轻声说，“我每次都会许同一个愿望。”
陆怀远转头看他：“什么愿望？”
盛亦声笑了笑，没有回答。
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的弧度温柔而忧伤。
“我给你看个东西。”盛亦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递给陆怀远，“我小时候的照片。”
屏幕上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一片麦田前咧嘴大笑，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染上了一层金边。
虽然面容稚嫩，但那笑容和眼睛里的神采与现在的盛亦声如出一辙。
陆怀远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就是“小太阳”，他童年最好的玩伴，他失约的对象。
十多年后，命运让他们以这种方式重逢。
“这是...你几岁的时候？”陆怀远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八岁吧，我记得是暑假在外婆家拍的。”盛亦声拿回手机，又翻了几张，“这张是和我的小伙伴一起拍的，可惜只有背影。”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站在小溪边的背影，一个略高一些，一个纤细些。
陆怀远的心跳几乎停止——那个高一点的男孩就是他，就是当年的自己。
“你的小伙伴...叫什么名字？”陆怀远艰难地问。
盛亦声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们都互相起绰号，我叫他小石头，他叫我小太阳。”他顿了顿，“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连句再见都没说。”
陆怀远胸口发紧，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告诉盛亦声真相，想为自己儿时的失约道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许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嗯，我后来也这么想。”盛亦声收起手机，“不过那时候可伤心了，每天都在小溪边等他回来。”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
盛亦声不自觉地往陆怀远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轻轻相贴。
陆怀远僵住了，既不敢移动也不敢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刻的亲密。
“陆怀远，”盛亦声突然轻声唤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遇到一个人，明明才认识不久，却觉得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陆怀远的心跳如鼓。
他知道盛亦声在暗示什么，也知道这是坦白的最佳时机。
但恐惧再次攫住了他——如果他承认自己就是“小石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盛亦声会期待什么？他准备好面对那些期待了吗？
“...可能是既视感吧。”陆怀远最终干巴巴地回答。
盛亦声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挺直：“嗯，可能是。”他站起身，“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陆怀远也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帐篷区。
在分开前，盛亦声突然转身：“晚安，陆怀远。”
月光下，他的表情难以辨认，但声音里带着一丝陆怀远从未听过的疏离。
“晚安。”陆怀远低声回应，看着盛亦声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里。
那一夜，陆怀远辗转反侧。
盛亦声给他看的照片，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给他相认的机会。
而他再次选择了逃避，就像十年前一样。
清晨，同学们摸黑起床，前往观景台等待日出。
陆怀远在人群中寻找盛亦声，发现他正和艺术系的同学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当盛亦声看到陆怀远时，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再无昨晚的亲近。
日出壮丽非凡，金色的阳光洒满云海，但陆怀远无心欣赏。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盛亦声身上，看着阳光照在他身上，就像童年照片里那样。
回程的大巴上，盛亦声坐在艺术系同学中间，全程没有回头看一眼陆怀远。
而陆怀远则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回到学校后，陆怀远开始刻意避开盛亦声。
不是像之前那种因为困惑而保持距离，而是因为愧疚和恐惧。
他不敢面对盛亦声，不敢面对自己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情感。
宿舍里，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陌生状态。
盛亦声似乎也察觉到了陆怀远的疏远，不再主动搭话。
有时候陆怀远半夜醒来，能听到下铺传来轻微的翻页声——盛亦声也失眠了。
一周后的深夜，陆怀远独自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仰望星空。
山上的那晚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对盛亦声的感情。
那种心跳加速、想要靠近的感觉，那种看到他与别人亲近时的不舒服，那种想要保护他、让他开心的冲动...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过可能的事实：他喜欢盛亦声，不仅仅是作为朋友。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如果承认这份感情，他将踏上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但若继续逃避，他可能会永远失去盛亦声。
——不仅是作为可能的恋人，还有作为朋友，作为那个他童年辜负过的“小太阳。”
一片落叶飘到陆怀远膝上，他拾起来对着路灯看了看。
金黄的银杏叶，形状像一颗小小的心。
他突然想起山上那个差点发生的意外，想起盛亦声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起两人四目相对时那种触电般的感觉。
也许，是时候勇敢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