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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疏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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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银杏叶已经金黄一片，随风飘落。
陆怀远站在宿舍窗前，看着一片叶子旋转着落在窗台上。
自从秋游回来已经过去两周，他和盛亦声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陆怀远没有回头。
脚步声轻缓，带着一丝犹豫——是盛亦声。
“下午好。”盛亦声轻声说，语气礼貌而疏远。
“嗯。”陆怀远简短地回应，仍然盯着窗外。
盛亦声放下背包，开始整理书桌。
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和笔盒开合的声响。
这种刻意维持的安静比任何争吵都令人窒息。
陆怀远用余光观察着盛亦声。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也没休息好。
自从山上那晚之后，他们再没有提起过“小太阳“和“小石头”的事，但那个未完成的对话像幽灵一样徘徊在他们之间。
“我去琴房了。”盛亦声收拾好东西，轻声说，“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
陆怀远点点头，看着盛亦声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他拿起手机，翻出上周从辅导员那里要来的盛亦声学籍档案。
家庭联系人一栏写着，“外婆：李秀芳，青山村。”
这个地址与他童年暑假去的外婆家只隔了几公里。
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盛亦声就是“小太阳，”那个他失约的童年玩伴。
陆怀远穿上外套，决定去一趟图书馆。
也许那里能找到更多关于青山村的资料，帮助他确认记忆中的细节。
图书馆三楼的地方志专区安静无人。
陆怀远找到了青山村所在的县志，翻到十几年前的记录。
在一本旧版的旅游指南中，他发现了关于“月亮桥”的介绍——那是一座天然石拱桥，当地传说情侣一起走过就会永远在一起。
书页上的照片唤醒了陆怀远深埋的记忆：七岁的他和另一个男孩手拉手站在溪边，约定第二天一起去月亮桥。
但当晚父亲突然说要搬家，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离开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告别。
合上书，陆怀远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百分百确定盛亦声就是“小太阳。”
但为什么盛亦声要说自己才是失约的那个人？
是在给他留面子吗？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晚。
路过艺术学院时，一阵钢琴声从琴房窗口飘出。
那旋律缓慢而忧伤，像是倾诉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陆怀远停下脚步——是盛亦声的风格。
他鬼使神差地走近那扇窗，透过半开的百叶窗看到盛亦声独自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琴谱上写着《致小石头》，日期是今天。
陆怀远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曲子开始时如泣如诉，中段变得激烈愤怒，最后又回归哀伤的旋律，仿佛一个人在诉说失望与不舍。
盛亦声弹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观众。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低头看着琴键，肩膀微微颤抖。
陆怀远的心揪紧了。
他想推门进去，想告诉盛亦声自己就是“小石头，”想为童年的失约和现在的逃避道歉。
但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承认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准备好面对后果了吗？
最终，陆怀远悄悄离开了，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第二天是周六，陆怀远一大早就出门了。他需要独处，理清思绪。
校园湖边，晨雾还未散尽，几个早起的学生在晨跑。
陆怀远坐在长椅上，盯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一个人？”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怀远抬头，看到程诺站在面前，双臂交叉，眼神冰冷。
“嗯。”陆怀远简短地回应。
程诺在他旁边坐下，出人意料地没有立刻发难。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诺突然开口：“亦声最近状态很差。”
陆怀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是吗？”
“别装傻。”程诺的声音冷了下来，“自从秋游回来，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创音乐比赛的初选就在下周，他连曲子都没完成。”
陆怀远胸口发闷。他知道盛亦声有多重视那个比赛，之前还兴奋地跟他讨论过参赛曲目。
“他...跟你说了什么？”陆怀远小心翼翼地问。
程诺转头看他，眼神锐利：“他说你们在山上聊了童年的事，他给你看了照片，但你毫无反应。”
陆怀远低下头，无言以对。
“你知道吗？”程诺继续说，声音低沉，“亦声每年暑假都会回青山村，去那条小溪边等，即使长大后知道不可能了，他还是会去，十年，陆怀远，他等了十年。”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插入陆怀远的心脏。
他想起盛亦声手机里那张两个男孩的背影照片，想起他说“我每天都去小溪边等他回来”时的表情。
“我...”陆怀远声音嘶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很简单，”程诺站起身，“要么告诉他你记得，要么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别再这样吊着他了，他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程诺离开后，陆怀远在长椅上坐了很久。
阳光渐渐强烈，湖面上的雾气散尽，露出清澈的水面。
就像他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下午，陆怀远回到宿舍，发现盛亦声不在。
书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乐谱，正是昨天那首《致小石头》。
旁边还有几张草稿，上面写满了修改痕迹。
盛亦声的字迹工整清秀，但有些地方力道过重，几乎划破纸张，可见创作时的挣扎。
陆怀远小心地翻看那些草稿，突然在一张纸的背面发现了一行小字：“为什么又离开我？”字迹潦草，像是无意识写下的。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陆怀远的心里。
他放下乐谱，决定今晚等盛亦声回来，就把一切说清楚。
不管结果如何，他不能再逃避了。
然而，盛亦声整晚都没有回来。陆怀远给他发了条短信，询问他在哪里，但没有回复。
直到凌晨两点，盛亦声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身上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你去哪了？”陆怀远从上铺坐起来，声音因为担忧而有些尖锐。
盛亦声明显吓了一跳：“你还没睡？”他顿了顿，“我在24小时咖啡馆写曲子。”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陆怀远追问。
盛亦声沉默了一会儿：“手机没电了。”
这个借口如此明显，两人都心知肚明。
陆怀远想下床继续谈话，但盛亦声已经迅速洗漱完毕，关上了床边的台灯：“很晚了，睡吧。”
黑暗中，陆怀远听着下铺盛亦声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睡。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坦白一切。
第二天是周日，陆怀远早早起床，却发现盛亦声的床铺已经整理好了，人不知去向。
桌上留了张纸条：「去琴房练习，晚上见。」
陆怀远叹了口气，决定先去吃早餐，然后去琴房找盛亦声。
食堂里人不多，他随便拿了份三明治和咖啡，坐在角落慢慢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诺发来的消息：「亦声在图书馆四楼。」
陆怀远皱眉。
盛亦声明明说去琴房了，为什么程诺说他在图书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先去图书馆看看。
四楼是艺术类书籍专区，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
陆怀远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盛亦声的身影。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
“谢谢，但我不能接受。”
是盛亦声，声音轻柔但坚定。
“为什么？”一个男声问道，“是因为那个陆怀远吗？”
陆怀远僵在原地，心跳加速。
他小心地靠近声源，透过书架缝隙看到盛亦声和一个男生站在窗边。
那个男生陆怀远认识，是音乐系的研究生林陌，之前给盛亦声送过礼物。
“这与陆怀远无关。”盛亦声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只是...现在不想谈恋爱。”
林陌向前一步，距离盛亦声更近了：“我等了你这么久，亦声，从你大一入学就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陆怀远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想冲出去拉开两人，但理智告诉他没资格这么做。
他有什么立场干涉盛亦声的感情生活？
“我很抱歉，”盛亦声后退一步，“你值得更好的人。”
林陌突然抓住盛亦声的手腕：“别这样，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盛亦声试图挣脱：“请你放手...”
陆怀远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林陌：“他说了放手！”
林陌踉跄几步，惊讶地看向陆怀远：“关你什么事？”
“陆怀远...”盛亦声也震惊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瞪大。
陆怀远挡在盛亦声前面，怒视林陌：“他不想接受你，就这么简单，别再纠缠了。”
林陌冷笑一声：“哦？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室友？朋友？还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盛亦声一眼，“你喜欢的对象？“”
陆怀远的脸烧了起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否认。
林陌看了看两人，摇摇头：“我懂了，祝你们幸福。”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安静的图书馆格外清晰。
剩下两人站在原地，气氛尴尬而紧张。
盛亦声首先打破沉默：“你不该那样。”
“他强迫你。”陆怀远低声说。
“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盛亦声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陆怀远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强迫。”
“为什么？”盛亦声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你总是在推开我又拉近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信号？”
陆怀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想告诉盛亦声一切，但图书馆显然不是合适的地方。
“算了。”盛亦声失望地摇头，“我要去琴房了。”
“等等。”陆怀远抓住他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
盛亦声挣脱开来：“谈什么？谈你如何在山上给我希望又亲手掐灭它？谈你如何明明认出了我却假装不知道？”他的声音颤抖，“我受够了这种猜谜游戏，陆怀远。”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陆怀远头上。
原来盛亦声早就知道他认出来了，只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亦声，我...“”
“原创比赛后我会申请调宿。”盛亦声打断他，“这样对我们都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陆怀远一人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
回宿舍的路上，陆怀远的手机响了。
是程诺：「你们谈得怎么样？」
陆怀远苦笑，回复：「糟透了。」
程诺很快回道：「活该。他打算比赛后跟你表白，你知道吗？」
这句话像闪电劈中陆怀远。
盛亦声要跟他表白？那为什么又说要调宿？
「不知道。」他回复，「但他刚才说要调宿。」
程诺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他说原创音乐比赛后会申请调宿。”陆怀远重复道，嗓子发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知道他的参赛曲目是什么吗？《致小石头》，一首关于你们童年的钢琴曲。”程诺的声音变得尖锐，“他打算在演奏结束后向你表白，你这个白痴！”
陆怀远站在校园小路上，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笑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但他仿佛置身于真空，什么都听不见。
盛亦声要在比赛上向他表白，而他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程诺还是问自己。
“去告诉他真相，”程诺说，“在他彻底放弃之前。”
挂断电话，陆怀远站在十字路口，一边通往宿舍，一边通往艺术学院。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他不能再逃避了。
深吸一口气，陆怀远迈步向艺术学院走去。
是时候找回他的“小太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