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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正常的性取向还是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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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完作品,林清躲到体育馆角落,用袖子拼命蹭耳朵——刚才还发烫的耳廓,现在凉津津的,可那股子发烫的燥热,像渗进了皮肤里,怎么都散不掉。他偷偷往江景岚方向瞥,正好撞见对方被俊杰砚勾着脖子开玩笑,阳光把两人影子叠在地板上,江景岚垂眸笑的样子,和画布上叼着樱花的小鸟重合。
“看够没?”言陌丞不知何时蹲在他身边,撞撞他肩膀,“再看眼珠掉人身上咯。”
林清臊得想打人,抓起空颜料管丢过去:“要你管!对了,你拍的照片……”
“删了删了,”言陌丞举着手机晃了晃,“不过——”他拖长音调,冲林清眨眼睛,“江会长胳膊上的粉痕,还有你俩影子抱抱的画面,我可刻进DNA里了,以后要是你俩闹别扭,我就拿这个当素材画小剧场!”
林清刚想骂“有病”,就听见主持人喊合作绘画组上台投票。他和江景岚被推搡着站到聚光灯下,俊杰砚举着喇叭起哄:“大家说,这对同桌画的‘夏日心动’像不像他们自己?”
台下欢呼声里,林清看见评委席上的老师笑着点头。江景岚突然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要是赢了,奖励加倍,周末樱花树下写生,我带那盒限量颜料。”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后,林清猛地转身,却撞进对方染着粉痕的校服领口。江景岚眼疾手快扶住他肩膀,两人又闹出一阵哄笑。
投票结果出来时,林清攥着画板的手都在抖——他们组拿了第一。俊杰砚冲上来把彩带往两人头上撒,粉色纸屑落在江景岚发梢,又飘到林清睫毛上。江景岚笑着帮他摘掉,指尖擦过眼皮的瞬间,林清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体育馆所有喧闹。
散场后,林清抱着获奖证书往家走,路过美术社时,看见江景岚正蹲在门口,用粉色颜料在台阶上画樱花。暮色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江景岚抬头笑:“明天一起去看樱花?颜料管够。”
林清别过脸,把证书往他怀里一塞:“看在颜料的份上……”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言陌丞发的消息弹出来:【你猜我在画室找到啥?江会长之前画的废稿,全是你上课打瞌睡的侧脸!】
林清猛地回头,江景岚正手忙脚乱藏手机,暮色里,他耳尖红得要滴血。晚风卷着樱花香穿过校园,林清突然觉得,这个夏天的蝉鸣格外的好听
去卫生间的江景岚对着镜子扯了扯校服领带时,指尖顿了顿。镜中少年眉骨清晰,喉结滚动间,锁骨处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粉色颜料——是昨天林清跑开时,在他胳膊上划的那道。
他对着那点粉色看了半分钟,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件高领毛衣套上。九月的天穿高领,热得他刚走出楼道就开始冒汗,可一想到等会儿进教室,林清可能会瞥见那抹粉,耳根就先一步烧起来。
“你今天裹这么严实,想捂出痱子?”俊杰砚把篮球往他怀里一砸,“下节体育课,穿高领是想表演原地中暑?”
江景岚没接话,目光越过人群往教室门口瞟。林清抱着画板走进来,发梢沾着片银杏叶,正低头跟言陌丞说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透着层柔光。他忽然想起上周在美术社,撞见林清趴在画架上补觉,阳光落在对方睫毛上,像停着只金色的蝶。当时他鬼使神差地站了很久,直到对方惊醒抬头,他才慌得差点撞翻颜料盒。
“看啥呢?”俊杰砚顺着他视线望去,突然嗤笑一声,“又看你家小画家?我说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以前跟女生说话都懒得抬头,现在天天盯着林清发呆,你该不会——”
“闭嘴。”江景岚把篮球丢回去,力道重得让俊杰砚龇牙咧嘴。可耳根那点热意却压不住,他想起昨天在体育馆,掌心覆上林清手腕时的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宣纸,还有对方耳后那圈泛红的皮肤,比画里的樱花还艳。
这些念头冒出来时,他总会想起初中那个向他告白的女生。当时他只觉得麻烦,连拒绝都懒得敷衍,可面对林清炸毛时瞪圆的眼睛,却忍不住想逗得更凶一点,看那点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靠在篮球架上喝水,余光瞥见林清被几个女生围住。女生们举着画册问东问西,林清笑得腼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江景岚突然觉得那瓶矿泉水有点涩,喉结滚了滚,没打招呼就往操场另一边走。
“跑什么?”林清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手里还攥着支画笔,“她们问我合作绘画的技巧,我说……”
“说什么?”江景岚打断他,声音有点哑。
“说多亏了你辅助。”林清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笑,“不过她们好像更关心,你是不是故意把左手画的规则定得那么近……”
话没说完,就被江景岚拽着手腕往器材室走。器材室里暗沉沉的,只有窗缝漏进的光里浮着尘埃。江景岚抵着门,低头看他:“如果是故意的呢?”
林清的眼睛猛地睁大,像受惊的鹿。江景岚盯着他颤抖的睫毛,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这种感觉很陌生,既不是对朋友的在意,也不是对对手的较劲,像调色盘里被打翻的颜料,红的蓝的混在一起,辨不清原本的颜色。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喉结又滚了滚:“我……”
“我知道了。”林清突然转身,抓起画板就往外跑,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江景岚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他想起刚才触到的手腕温度,想起对方眼里的光,突然很想追上去,不管不顾地再拽住一次。
可他终究没动。器材室的铁门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高领毛衣领口被汗浸湿了一小块。他到底是觉得,逗弄林清很有趣,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像幅没干的画,在心里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分不清是直是弯,只知道那片水渍里,全是林清的样子。
器材室的门还没关严,风卷着操场的喧嚣灌进来,吹得江景岚后颈的碎发乱晃。他盯着那道半开的门缝看了很久,直到操场上响起集合的哨声,才猛地回神,快步走出去。
林清已经不在原地了。
江景岚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看台角落——林清正缩在台阶上,背对着他,手里的画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划着什么。言陌丞坐在他旁边,时不时拍他一下,像是在说什么笑话。
那节课剩下的时间,江景岚打得心不在焉。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出界外,俊杰砚捡回来时皱着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刚才拽着林清去器材室干嘛了?”
“没什么。”江景岚接过球,指尖在粗糙的球面上来回摩挲,“就是问他周末去不去看樱花。”
“骗鬼呢。”俊杰砚挑眉,“你那眼神,跟饿狼盯着肉似的,我跟你认识十年,还不知道你?”
江景岚没反驳,只是投篮的力道又重了些。篮球穿过篮网的瞬间,他余光瞥见林清站起来,和言陌丞一起往教学楼走。速写本被他卷在手里,露出的纸角上,似乎画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卷着袖子的校服。
晚自习时,林清没再看他一眼。
江景岚盯着同桌低垂的侧脸,看他用不同深浅的铅笔在画纸上叠色,看他咬着笔头思考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他耳后那圈若隐若现的红——和白天在器材室时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初中毕业那天,班里女生凑在一起讨论谁是最受欢迎的男生,有人提到他,说他“像冰山,只可远观”。当时他觉得这评价挺贴切,他确实对谁都提不起兴趣,直到转学那天撞进美术社,看见林清沾着颜料的手和眼里的光。
“喂。”江景岚用笔戳了戳林清的胳膊,“周末……”
“不去。”林清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我要在家画画。”
“画什么?”
“不告诉你。”
江景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低笑出声。前桌的同学回过头看了眼,他连忙收敛笑意,却在桌底下轻轻踢了踢林清的鞋。对方没躲,只是握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放学铃响时,林清收拾东西的速度快得像阵风。江景岚抓起书包追出去,在楼道里拉住他的手腕——和白天在器材室里一样的触感,细腻又温热。
“我送你。”江景岚说,语气不容置疑。
林清想挣开,却被他拽得更紧。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偶尔重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快到小区门口时,林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江景岚,你到底……”
“我不知道。”江景岚打断他,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比解出最难的数学题还让人高兴。”
林清的眼睛在路灯下亮了亮,像落了星星。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江景岚塞过来的东西打断——是那盒限量版的樱花颜料,包装还没拆。
“给你的。”江景岚的耳尖在夜色里红了,“不管去不去看樱花,这个都给你。”
林清捏着颜料盒,指尖泛白。过了很久,他才闷闷地说:“周末……下午三点,校门口见。”
江景岚笑起来,虎牙在路灯下闪着光。他看着林清转身跑进楼道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分不清的情绪好像没那么重要了。管它是直是弯,反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周末的樱花,和拿着颜料盒的林清。
夜风里飘着桂花香,江景岚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第一次觉得,搞不懂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周末的阳光把校门口的梧桐叶晒得透亮,江景岚提前半小时就等在树下,手里攥着本速写本——是他昨晚翻遍文具店买的,封面印着成片的樱花。
三点整,林清背着画板从街角拐过来。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手里还提着个帆布包,隐约能看见里面露出的颜料管。
“来了。”江景岚迎上去,把速写本往他怀里塞,“给你的,画樱花用。”
林清翻开看了眼,突然抬头笑:“你这封面印的是染井吉野,现在开的是关山樱,品种都没搞对。”
“……”江景岚耳尖发烫,“那、那正好,你画下来教我认。”
去公园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却总在并肩走时不经意碰到胳膊。林清的画板时不时撞在江景岚手肘上,发出轻响,像在替他们没说出口的话打拍子。
樱花树下已经围了不少人,江景岚找了片人少的草坪,铺开带来的野餐垫。林清把帆布包往垫上一倒,颜料管、调色盘、画笔滚了一地,其中那盒限量樱花颜料被单独放在最中间,包装拆了一半,露出里面粉白渐变的管口。
“你真把它拆了?”江景岚挑眉。
“不然留着生崽?”林清白了他一眼,却在挤颜料时,特意挑了管浅粉色,往江景岚手心里挤了一小团,“拿着,试试。”
江景岚的指尖沾到微凉的颜料,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林清按住手腕。对方的指腹带着点粗糙的茧——大概是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按在他手背上,像羽毛轻轻扫过。
“左手握笔,跟上次一样。”林清的声音比平时低,“我教你画花瓣。”
江景岚没动,看着他垂眸调颜料的样子。阳光穿过樱花落在林清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鼻尖沾了点不小心蹭到的粉,像只偷喝了落在的猫。他突然很想伸手替他擦掉,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按了下去,掌心的颜料却被攥得发黏。
“发什么呆?”林清抬头撞进他眼里,手一抖,粉色颜料溅在江景岚的白衬衫上,像朵突然绽开的樱花,“啊……对不起!”
“没事。”江景岚抓住他慌忙去掏纸巾的手,指尖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就当是……给你上次画我胳膊的回礼。”
林清的脸“腾”地红了,抽回手时差点带翻调色盘。江景岚笑着稳住盘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比解出数学题时的成就感更甚,比赢了篮球赛时的雀跃更清晰。
画到傍晚,樱花的影子在画布上拉得很长。林清的画里,樱花树下站着两个少年,一个背着画板,一个手里攥着篮球,影子在草坪上缠成一团。江景岚的速写本上则只有一片樱花,花瓣边缘被他涂得乱七八糟,却在角落偷偷画了只叼着颜料管的小鸟,羽毛是蓝紫色的。
“该回家了。”林清收拾东西时,把那盒樱花颜料塞进江景岚手里,“这个……分你一半。”
江景岚捏着半盒颜料,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开口:“林清。”
林清回过头,眼里还沾着夕阳的金辉。
“不管是什么感觉,”江景岚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跟你在一起,我很高兴。”
风吹过樱花树,落了他们满身粉白的花瓣。林清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耳后那圈红,比落在肩头的樱花还艳。
回去的路上,江景岚把那半盒颜料攥得很紧。他还是分不清那些情绪到底算什么,但手心残留的颜料温度,和林清那句轻轻的“嗯”,已经足够让这个春天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答案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很多个樱花季,可以一起慢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