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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刚开始的故事 ...

  •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春寒料峭,梧桐枝头的芽孢还没顶开硬壳。

      林清把寒假作业和一幅卷好的油画交给课代表,袖口滑下去,露出手腕内侧——原本狰狞的烟疤,如今被淡粉色的樱花瓣覆盖,边缘还晕着一点新长出的嫩肉。那是言陌丞用最小号狼毫,一点点描出来的“皮肤彩绘”。颜料里掺了医用硅酮凝胶,既遮瑕又养护。

      江景岚坐在后排,目光在那片花瓣上停了两秒,又淡淡移开。寒假里他回了趟老家,再回来时,剃了短寸,额角新添一道浅浅的疤——据说是爬山被枯枝划的。他谁也没解释,只在晚自习下课时,把一盒祛疤贴放到林清桌上,语气平静:“新的,据说比你那盒更透气。”

      言陌丞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当晚回宿舍,把江景岚那盒祛疤贴拆了一片,贴在自己左手虎口——那里有一道旧划伤,是他小时候削铅笔留下的。第二天早读,他故意在江景岚面前晃了晃:“谢了,好用。”

      江景岚挑了挑眉,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三月,校园广播站招新。林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面试,没想到被录取为美术编辑,每周负责给校园公众号画头图。第一次选题是“春分”,他画了一棵巨大的悬铃木,树下两个少年并肩抬头,一个抱篮球,一个拎画板。画完才发现,那两人的背影实在太像现实中的他和言陌丞。

      推送发出的当晚,评论区爆了。高二的女生们嗑疯了,直呼“悬铃木CP”;也有男生在下面阴阳怪气:“两个大老爷们儿腻歪什么?”林清盯着屏幕,指尖发凉。言陌丞却直接把评论区截图发到了班级群,配文:“我画的,好看吗?”后面跟着一个挑衅的笑脸。

      群里瞬间安静。半分钟后,江景岚发了一张图片——是他拍的校园夜景,路灯下的悬铃木,配文:“春分,万物生长。”没有多余的话,却像一把无形的伞,替林清挡掉了所有恶意。

      四月,市级艺术联展开幕。林清的作品《雪落樱花》被选中参展,展签上作者名后面,第一次出现了“指导教师:言陌丞(学生助理)”。开幕式那天,言父言母也来了。言妈妈穿着墨绿色旗袍,挽着林清的手笑得温婉:“小清,以后常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炖排骨。”

      言爸爸则拍拍儿子的肩,声音洪亮:“臭小子,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林清站在展厅中央,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出睫毛下一圈淡淡的青——为了赶这幅参展稿,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言陌丞站在他右侧,手悄悄伸过去,勾住他小指。林清没躲,只是用拇指蹭了蹭对方指关节上的茧。

      然而,就在展览结束的第二天,林父的病情突然恶化。

      植物人状态持续了近一年,医生终于给出了最后通牒:脑干功能衰竭,建议放弃治疗。林清接到电话时,正在画室给言陌丞改联考模拟卷。他听完,沉默地挂了电话,低头继续改卷,只是铅笔芯“啪”地断了。

      言陌丞陪他去了医院。ICU门口,大伯和二姨正在吵架,争的是“拔管”之后丧葬费谁出。林清站在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看父亲——那个曾经把他半个身子推出阳台的男人,如今浑身插满管子,瘦得颧骨高耸,像一具被风干的标本。

      “要进去吗?”言陌丞问。

      林清摇头,声音沙哑:“不了,我……怕。”

      最终签字的是林清。笔尖落在“同意终止治疗”那一栏时,他的手抖得写不出完整的笔画。言陌丞从后面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葬礼很简单。林父生前没什么朋友,来的人多是亲戚,寒暄里带着算计——房子、存款、林清以后谁来管。言陌丞全程站在林清身边,替他挡酒,替他回话,替他接过那些虚伪的慰问。

      回学校的路上,林清靠着车窗睡着了。言陌丞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素描——是林清画的,葬礼那天,言陌丞穿着黑衬衫站在雪地里,背影挺拔得像一棵沉默的松。

      五月,校园里的樱花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墙的蔷薇。林清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画室,常常画到凌晨。言陌丞干脆把画架搬到了他旁边,陪他一起熬夜。

      某个深夜,林清画着画着突然崩溃,把调色盘掀翻在地,颜料溅了两人一身。言陌丞没说话,只是把他搂进怀里,任由他哭湿了自己的肩膀。

      “言陌丞,”林清的声音闷在他颈窝,“我没有家了。”

      “胡说,”言陌丞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我家就是你家。”

      六月,高考倒计时三十天。林清收到了清华美院的破格保送通知——因为他的参展作品被一位老教授看中,力荐他参加校测,成绩优异。言陌丞则收到了复旦新闻系的自招通过函。

      两个人坐在画室地板上,中间摊着两张录取通知书。林清突然笑了:“原来我们真的能把疼的地方,画成别的颜色。”

      言陌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宠溺:“这才哪到哪?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画更多的颜色。”

      七月,毕业晚会。林清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他站在聚光灯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朵小小的樱花胸针——那是言陌丞用3D打印笔一点点做出来的。

      “曾经我以为,疼痛是我的底色,”林清的声音透过话筒,回荡在礼堂上空,“直到有人告诉我,疤痕也可以开出花来。”

      台下,言陌丞坐在第一排,冲他比了个心。

      散场后,两人回到空荡的画室。墙上挂满了他们三年来的作品,从最初的青涩到后来的成熟,每一幅都记录着他们的成长与疼痛,也记录着他们的爱与救赎。

      言陌丞从背后抱住林清,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低低的:“林清,我们毕业了。”

      林清转身,回抱住他,声音哽咽:“嗯,毕业了。”

      窗外,夜空中绽放起盛大的烟花,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烟花易冷,但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刚开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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