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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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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隔壁。
聂听从头听到尾,越听越茫然,他疑惑地看着阿旻,又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我怎么感觉,这字儿凑一起我一句都听不懂。”
“正常,你这种人肯定听不懂。”
阿旻靠着墙,嘴里还叼着吃完了的棒棒糖棍子,咬着咬着,突然醒悟似的站直了:“不是,你听个啥啊?纪爷说了你不准听,捂住耳朵。”
聂听“哦”了一声,用手随便遮了遮耳朵。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嘭”的猛然一声巨响,两人都吓了一跳,阿旻迅速冲到门口看外面的情况。
聂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阿旻骂了一声脏话,紧接着阿旻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准出去。”然后匆匆走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聂少爷完全不能理解这群人在干什么,又何苦为了什么“五十万”麻烦来麻烦去,嘴皮子斗破了还没说句明白话,现在这个形势多半是双方有争执了。
多麻烦啊,就为了这点小钱,要是让聂听平时碰上了他们纪爷那样的,先给一百万,让他给自己当一周男模,就养在家里养眼。
可惜现在聂听也落魄了,还真有心无力。
外面。
纪岁宁撩着耳上的碎发,粉色的头发遮住了他耳上的蓝牙耳机,双目凝视着面前的几个汉子,对方既然先出手掀了长凳,他不打算退步。
“进来。”
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按键,挂断了一直连线的电话,把耳机摘掉丢到沙发上了。
从大门围进来了几个穿白色背心的男人,各个手里握着棒球棍、小刀或断裂的钢筋,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
这边的混子显然是人带少了,真要打还不一定能打过纪岁宁这边。
“我说了,信任才不验,”他一字一顿,“你们还想触犯底线,我包容不了第二次。”
混子头立刻发现自己劣势了,识趣地凑上来:“不是,纪爷,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儿。”他乐着重复了一遍,笑了两声,继续说:“闹着玩儿,给冥币,是吧?”
“哎,没,没有,纪爷误会了,没这意思。”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抽烟的小弟,恶狠狠道:“快熄了,给纪爷一根。”
小弟赶忙低下头灭了烟,慌张地从口袋里找烟,翻来翻去,结果从兜里掏出来一盒套,又手抖地塞了回去,终于掏出来烟盒。
“犯不上。”纪岁宁扬扬下巴,瞥开眼睛看着混子头,“这样吧,钱我不收,货,你们也别拿了,就当没有过这条线。”
后面没有妄动的阿旻听到这立刻顿了顿。
“纪爷,别,不至于啊,您想,这片儿也只有我们敢干这个了,您这一断了线,先不说我们,您自己多亏。”那人看了看纪岁宁,“您说呢纪爷?”
他们在纪岁宁这条线能空手赚差价,每单都能净赚几十万以上,跟纪岁宁合作是血赚的,他们舍不得就这么丢了财路。
纪岁宁没搭理:“给个明确的,愿意,还是不愿意?”
“……”
气氛安静了几秒。
“纪爷,您看,要不再通融一下?这交易线没哪方都不行……”
“没必要。”他的眼神几分暗沉。
“行,”那头子终于开口,他低头笑了笑,然后看向纪岁宁,“纪岁宁,有骨气是吧。”
纪岁宁也毫不吝啬:“您慢走。”
几人拿着麻袋来,却准备空手走,身后的几个壮汉没有让开路。
“钱记得拿,”纪岁宁笑眯眯的看着几位,“别忘了,两种钱。”
这是把冥币这种诅咒还给了他们。
对方的人显然恼怒,但在纪岁宁的场子上也不能真打起来,只能忍气吞声。其中两个小弟蹲在那捡着地上的票子,把白色的纸钱也一块收了回去。
浑身肌肉油光的男人蹲在纪岁宁面前捡着地上的东西,纪岁宁心情一阵愉悦,目送着他们拿着麻袋离开。
“靠!”人一走完,于子燃就没忍住骂出声,“一帮狗东西,上次赖皮这次还想耍我们,做生意哪能这么不要脸!”
阿旻从后面走出来,道:“就这么白白让他们滚了,我们上次那批货就算被他们生吞了?”
直接了断这条交易线,不仅亏了上次的货,以后的货也不知道往哪卖了,这一片临海只有那帮人敢把货物偷渡,流向外贸市场。
干这种活儿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纪岁宁干不起。
于子燃虽然愤愤不平,但也和纪岁宁一样,想到了之后的麻烦。
“纪爷,不跟他们合作,我们这些货……”
“再想办法吧。”
纪岁宁做事不会太草率,向来都是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决定,当下这种情况必然是他设想过的,至于解法,他心里暗暗有个方向。
他想到了什么,看向阿旻:“你怎么自己来了,那个人呢?”
阿旻顿了一下,指指身后不远处的房间,“还在那呢,我听到声音就先过来了。”
“……你去看一眼他还在不在。”
纪岁宁语气有些无奈,阿旻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个人但凡有脑子都已经翻窗跑了。
阿旻摸了摸下巴:“……纪爷,对不起。”
他摆摆手:“散了吧,回家该洗洗该睡睡。”
此时的聂听早就拿着六千块现金跑到街上去了——当他站在工厂门口,发现大G已经被那两个人开走,只剩一阵无语。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聂听默默想着,但他绝对不可能向他爹屈服。
手头不过六千块,放到平时就是他一周剩下的零花钱,还不够他买双鞋的,一想到要拿着这六千块吃喝住,他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日子。
要是钱花完了还得屁颠屁颠跑回B市找他爹,聂听丢不起这个面子。
他决定省着花,吃的住的喝的都稍微委屈一点,就算花完了得滚回B市,他也起码得多撑两天。
五星级酒店就先放放,聂听人生地不熟的,手机也没了,唯一的依靠就是兜里的一沓现金。
聂听揣着裤兜走在一片寂静的街上,看见巷子里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巷口的牌子写着“安兴街”。
他打算先去店里坐坐。
“哥哥。”
随着聂听被吓得一颤,他的衣角也被往后扯了一下。
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矮他一截的小女孩,头发及肩,穿着一条白色裙子。
这个形象又把聂听吓得第二颤,他差点以为是什么午夜怨鬼,借着月光才看清是个小姑娘,大概十岁上下。
女孩表现的十分冷静,不像是十岁的孩子,她的眼睛直直看着聂听。
“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找不到路了,打个电话给家里人。”
这不巧了吗。
“不好意思啊,哥哥手机刚好不在身上……”聂听说着,看向那家亮着灯的便利店,指道:“要不我带你去那边店里借电话吧?”
女孩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聂听盘着胳膊,瞥了她一眼。
“跟朋友出去玩到这么晚,家里人不找你吗?”
女孩没有回答,黑暗中只有她小皮鞋“嗒嗒”的脚步声。
聂听又道:“这么晚在外面,不怕碰见坏人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
巷子里昏昏暗暗,连路灯都没有一盏,两侧商铺上方是低矮破旧的出租屋,窗台外铁栏杆上挂着几件衣服在风里晃着。
聂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出生在繁华的B市中心区,世界观里只有几千平的别墅、金碧辉煌的厅堂、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和上下几层灯火通明的私家停车场,眼前这样的生活貌似和他距离很远。
离开B市来到S市郊区的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在对他的认知不断冲击着。
两人寡言着到了便利店,还没等聂听开口借电话,女孩就径直向收银员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可以借用一下这里的电话吗?向家里人打个电话。”
收银员点头示意她电话在桌子上。
她娴熟地拨了号码,很快就通了,聂听在桌子旁边坐下。
“我找不到路了,在安兴街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过来一眼就能看见。”
聂听撑着脑袋看她,女孩一副成熟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诧异。
女孩听着电话,突然往他那看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对着电话道:“有个哥哥在这。”
他没多想,起身去售货架那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平时爱吃的东西,再想了想,毕竟不是B市了。
聂听东看看西看看,兜了会儿圈觉得没劲了才坐回到门口的桌前,那个在等家人的女孩手里把玩着几颗磁铁球。
“你家人什么时候来?”聂听问。
“五分钟,”她没有抬头,“他刚好在附近。”
“那你家应该也住这附近吧,怎么会迷路?”
“……”
“挺好的,起码迷路了也有人接。”他想了想,又自嘲一句:“我还没地儿去呢。”
她抬起头瞧了瞧聂听,似是在想,这人穿的那么体面,怎么连家都没有。
聂听没有在意她的目光,撑着头看玻璃窗外。
便利店的光照在对面,是一家五金商铺,标牌是块普通金属板,商铺外放着几个铁架子,有把拖把插在红色桶里正斜靠着架子。
聂听看着看着走了神,过了会儿又把目光转向女孩。
她黑色的头发齐肩长,头发不多,温顺的贴在脑袋上,仔细看发现她还别了个黑色的小发卡。长得倒是漂亮,五官精致好看,生得面白唇红。
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聂听也没细想,觉得应该是天下美人一个样,可能之前有见过长得像的。
他开口打破沉默:“你今年几岁了?”
她抬头看了聂听一眼,又低下头去,冷淡道:“十一。”
“读五年级?”他想了想,又说:“功课学的懂吗?家里人辅导你功课不?”
樱桃红的小嘴又不动了,她始终低着头玩磁铁球,聂听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妹妹,”聂听向来脸皮厚,不管她理不理自己,好奇就问了,“这么晚了谁来接你?你爸吗?”
“哥哥。”
“啊?”
她抬头,“我哥哥来接我。”
“叮咚——”
没等聂听说话,便利店门被推开响了铃。
她闻声立刻回头看过去,叫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