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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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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外机的锈水一滴一滴砸在铁皮雨棚上，节奏比老式挂钟还固执。叶疏蜷在嘎吱作响的电脑椅上，数到第三十九声时，邮箱弹出了第23封拒信——“抱歉，您的经历与岗位需求不匹配”。屏幕蓝光爬上他领口脱线的灰毛衣，像一块发霉的补丁。窗外的雨下得黏稠，墙壁洇出黄褐色的水渍，蜿蜒如未愈合的伤疤。
“喵——”
沙哑的猫叫刺破雨幕，像生锈的锯子拉扯神经。叶疏推开窗，潮湿的霉味混着雨腥气涌进来。楼下的红砖墙被青苔啃噬得斑驳，一团湿漉漉的橘色影子蜷在断墙凹陷处，右后腿的月牙形疤痕泡在积水里，泛着铜锈般的光。
“小瘸子。”他声音卡在喉咙里，轻得像呵出一口雾气。
猫的耳朵倏地转向声源，抬头时甩落一串水珠，琥珀色的瞳孔蒙着雨帘，像两盏将熄未熄的煤油灯。
鳕鱼条的腥气在雨天发酵出咸涩的金属味。叶疏蹲在巷子积水的洼坑边，塑料袋窸窣的声响引得那抹橘色一瘸一拐靠近。猫爪踩过碎啤酒瓶的残骸，在泥地上烙下一深一浅的梅花印。它试探性地将前爪搭上他脱胶的球鞋，冰凉，却带着小心翼翼的重量，仿佛一片落叶停在肩头。
“你也挑食？”他晃了晃手腕上结痂的抓痕，褐色血痂翘起细小的边，“上周偷走半袋鳕鱼条的是谁？吃完还在我键盘上留了枚爪印。”
猫不理他，胡须扫过他沾着鱼渣的指尖，舌面粗糙的倒刺刮得皮肤发痒。雨棚蓄积的污水突然倾泻，叶疏慌忙扯下外套罩住一猫一人。隔着湿透的棉布，他听见猫打了个喷嚏，潮湿的鼻息混着鱼腥味扑在锁骨上。
“叫你橘宝算了。”他低头嘀咕，布料下的暖意让他想起儿时捂在怀里的烤红薯。猫却猛地弓背炸毛，喉咙滚出低沉的呼噜。巷尾传来醉汉的咒骂，酒瓶砸在墙根碎成尖利的星星，玻璃碴溅到叶疏脚边时，橘宝——或者说小瘸子——已叼着半截鳕鱼条窜上围墙。尾巴扫过他手背，留下一道淡红的痕，像被晚霞灼了一下。
梅雨在窗台织出绵密的蛛网。叶疏用泡面箱搭了个窝，垫上房东淘汰的旧毛衣，袖口脱线的部分被猫爪子勾成流苏。橘宝却偏爱那本《Java编程指南》，封面被踩出密密麻麻的爪印，仿佛在给代码打注释。某天它拖来半片泡烂的纸壳，促销广告上“谢谢”两个字被雨水晕开，像孩童歪扭的蜡笔画。
“道谢要有诚意。”叶疏戳了戳猫粉色的鼻头，那里沾着一点鳕鱼渣，“比如别再抓破我唯一那件衬衫？上周面试官盯着领口的线头看了整整十分钟。”
猫翻了个身，肚皮上的绒毛被阳光晒成半透明的金，尾巴扫翻马克杯。咖啡渍在简历上晕开“高级工程师”几个字，倒像幅抽象派的泼墨画。窗台的绿萝垂下蔫黄的叶，水滴顺着叶尖坠入猫喝水的塑料碗，叮咚一声，敲碎了凝固的时光。
深夜的敲门声比雨还急。房东攥着催租单，指甲上的裂痕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目光扫过窗台的猫窝，喉结滚动一下：“叶先生，月底再交不上……”后半句被雨声吞没。叶疏瞥见她袖口露出一截蓝色腕带，印着儿童病房的向日葵图案，花瓣被磨得模糊。他沉默着点头，关门时橘宝正把鳕鱼条包装袋扒拉成小山，琥珀色瞳孔在黑暗里荧荧发亮，像两粒坠入深井的星星。
那场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叶疏被雷声惊醒时，阳台纱窗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橘色闪电撞进来，打翻三盆多肉和半碗泡面，汤水在地板上漫成微型汪洋。橘宝——或者说小瘸子——浑身透湿，右腿伤口渗出的血丝在雨水里晕成淡红的河。它抖得厉害，湿毛黏在嶙峋的肋骨上，像一株被台风摧折的野葵。
“专业碰瓷？”叶疏用毛巾裹住它时，指尖触到皮肤下凸起的骨节，仿佛抚摸一串断裂的佛珠。猫突然伸爪勾住他的衣角，力道轻得像一片枯萎的梅瓣。窗外炸开一道闪电，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乱发支棱如杂草，怀里蜷着一团颤抖的橘色，像捧着一簇随时会熄灭的火。
雨更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