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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祭坛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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镐京祭坛的地下密室中，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殷不害跪在由七盏人脂灯围成的圈内，干枯的手指蘸着刚宰杀的黑狗血，在地上绘制复杂的符文。每画完一个符号，他就用沙哑的嗓音吟诵一段咒语，声音像是两块锈铁相互摩擦。
"第十七代祭司殷不害，恳请祖灵苏醒..."
符文逐渐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占据了整个密室地面。在图案的瞳孔位置，摆放着一尊残缺的青铜鼎——正是姬靖和姜未已曾在秘道中发现的血誓鼎仿制品。
当最后一笔完成，殷不害突然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入鼎中。血液接触青铜的瞬间，密室内的温度骤降，人脂灯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以殷商正统之名，以三百年怨气为引，请祖灵降世！"
地面开始震动。眼睛图案的线条逐一亮起血红光芒，鼎中血液沸腾翻滚，冒出浓稠的黑烟。黑烟在空中凝聚，渐渐形成十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为何唤醒我们...』黑烟发出多重叠加的声音，仿佛千百人同时在说话。
殷不害额头触地："后辈无能，未能光复殷商。今周室内乱，守誓人与巫咸血脉后裔俱在镐京，正是祖灵重临人间的良机！"
黑烟剧烈翻腾起来，其中一个轮廓突然扑到殷不害面前，现出半张腐烂的贵族面孔：
『巫咸血脉？你确定？』
"千真万确！"殷不害急忙道，"周厉王之子姬靖，身负巫咸国最后一位大祝的血统。更难得的是，有丰氏的守誓人也与他同在！"
黑烟组成的轮廓们发出兴奋的嘶吼，整个密室为之震动。最初说话的那个祖灵飘到血鼎上方：
『当年武王伐纣，巫咸国助周灭商。如今我们要用巫咸后裔的血解开封印，用守誓人的魂重铸肉身...你做得很好，祭司。月全食之时，把他们引到祭坛来。』
殷不害面露难色："但那姬靖已觉醒巫咸瞳，力量不容小觑..."
『愚蠢！』祖灵怒吼，『你以为我们三百年来只是在沉睡吗？』黑烟突然分成十几股，钻入殷不害七窍，『看看我们赐予你的力量！』
殷不害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充气般膨胀起来。当黑烟完全进入他体内后，原本干枯的皮肤变得光滑，佝偻的背也挺直了。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和瞳孔之分。
"这是...何等力量..."殷不害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青春的双手。
『暂时的馈赠。』祖灵的声音现在直接从殷不害体内传出，『若月全食时不能献上祭品，这力量会先吞噬你。现在，去准备吧。』
殷不害——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祖灵——露出狰狞的笑容，转身走向密室深处的另一件祭器：一面刻满咒文的青铜鼓。
......
西戎大营内，姬靖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被无数黑烟组成的手拉扯着，坠入一个巨大的血鼎。更可怕的是，姜未已也在鼎中，左腕的刺青被活生生剥离，化成一条血蛇游向黑暗深处...
"做噩梦了？"
蓁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姬靖这才发现天已微亮，营地里响起战士们晨练的呼喝声。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嗯，不太好的梦。"姬靖披衣起身，掀开帐帘。蓁离一身戎装，正在擦拭她那把弧形短刀，刀面上映出她锐利的眼神。
"斥候半夜回报，找到了囚禁王上的地方。"蓁离收刀入鞘，"是镐京西郊的废仓，守备比预想的松懈。"
姬靖皱眉："太明显了...像是陷阱。"
"我也这么想。"蓁离点头，"但姜未已坚持要先占卜确认。"
正说着，姜未已从祭帐走出，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他左腕的刺青被新缠的麻布遮盖，但姬靖通过血誓链接，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隐痛。
"卦象如何？"姬靖迎上去。
姜未已摇头："大凶之兆。但..."他犹豫了一下，"卦中显示王上确实掌握着重要秘密，值得冒险。"
三人沉默片刻。最终姬靖下定决心："按原计划行动，但加倍小心。蓁离率主力佯攻南门，我和姜未已带二十精锐从西门潜入。"
"你的身体..."蓁离担忧地看着姬靖仍然泛着淡琥珀色的眼睛。
"无碍。"姬靖勉强笑了笑，"至少现在感官都正常。"
姜未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袖口。姬靖连忙扶住他，却被推开。
"别碰我！"姜未已声音嘶哑，"血誓反噬在转移...我分担了一部分..."
姬靖心头一震。难怪自己今早感觉比预期好很多，原来是姜未已暗中承受了部分代价！
"不行！立刻停止这种——"
"没时间争论了。"姜未已擦去嘴角血迹，"今日午时行动最佳。错过这个时辰，守卫会加倍。"
蓁离看了看两人，突然解下腰间的一枚银铃递给姜未已："带着它。西戎祖传的护身符，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姜未已想要推辞，蓁离已经将银铃塞进他手中："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们拖累大军进度。"
阳光下，三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已远超过政治联盟的范畴。
......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废弃粮仓。
姬靖和姜未已带着二十名西戎精锐，借着蒿草的掩护接近目标。正如斥候所言，守卫少得可疑——只有四个懒散的士兵在门口打盹。
"太简单了..."姬靖伏在草丛中低语，"我怀疑有埋伏。"
姜未已闭眼感应片刻："没有巫术痕迹...但地下有什么东西...很模糊..."
姬靖决定兵分两路。他亲自带十人正面突袭，姜未已率另外十人绕后接应。行动出奇地顺利——门口的守卫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制服。但当姬靖冲进粮仓内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粮仓中央的铁笼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蜷缩在干草堆上。虽然形销骨立，但那威严的轮廓无疑正是周厉王——姬靖的父亲。
"父王！"姬靖冲到笼前。
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靖...儿？"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姬靖用剑劈开锈蚀的锁链，跪地扶起父王。厉王轻得可怕，像是一把枯骨裹着层皮。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右手只剩下三根手指，断口处已经结痂。
"他们...拷问您？"姬靖声音颤抖。
厉王虚弱地摇头："不是...拷问...是警告..."他突然抓住姬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听好...国人暴动...不是因为寡人暴政..."
姬靖震惊地看着父王。多年来，所有人都认为厉王是因为施行"专利"政策、禁止国人山林川泽之利才引发暴动。
"那是..."
"殷商...余孽..."厉王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我发现...召公府有人...暗中祭祀殷商祖灵...准备颠覆周室..."
姬靖脑中嗡的一声。召公府？那不就是...
"弃辛？"
厉王点头，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寡人正要...彻查...他们就煽动暴动...真正的叛徒...是..."
话未说完，粮仓地面突然塌陷！姬靖只来得及抱住父亲，两人就一起坠入黑暗。落地时，他本能地翻身垫在下面，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地面，一阵剧痛从脊椎窜上头顶。
"精彩的重逢，不是吗？"
弃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随着火把亮起，姬靖看清了他们身处一个地下密室，四周站着十几个黑袍人。更可怕的是，弃辛本人——他摘下了面具，露出完全被黑巫术腐蚀的脸和身体，半人半鬼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你...变成了什么怪物..."姬靖护住厉王，慢慢站起。
弃辛发出刺耳的笑声："这是力量的代价！为了打败你，值得！"他突然厉声道，"把老家伙带走！"
两个黑袍人上前拖走厉王。姬靖刚要反抗，弃辛一挥手，一道黑气如鞭子般抽来，将他击倒在地。
"别急，亲爱的堂弟，我的靖王子殿下，"弃辛俯视着他，"游戏才刚开始。你知道为什么我留你父王一命吗？"
姬靖咬牙不语，暗中尝试调动体内力量，却发现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巫咸之力完全无法凝聚。
"不用费劲了。"弃辛得意地说，"这间密室刻满了克制巫咸术的符文。至于为什么留着老家伙..."他凑近姬靖耳边，"因为需要王室直系血脉的血，才能完全激活天目大阵啊。"
姬靖瞳孔骤缩："你要用大周天子献祭？"
"聪明！"弃辛鼓掌，"不过现在有你这位更纯正的血脉， 老家伙就没用了。月全食之时，你和你的小巫医一起，将成为殷商祖灵重临人间的祭品！"
密室的石门突然轰隆作响，似乎有人在强力撞击。弃辛皱眉："看来你的守誓人找来了。"他对黑袍人下令，"按计划准备转移！把这个带去祭坛！"
黑袍人一拥而上，用浸过药液的绳索捆住姬靖。在被拖向密室暗门时，姬靖用尽全力大喊："姜未已！别过来！这是陷——"
一块臭烘烘的破布塞进了他嘴里。最后的意识里，姬靖看到密室顶部塌陷，姜未已带着西戎战士从天而降，而弃辛冷笑着捏碎了一个符牌...
刺目的白光过后，姬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当姬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镐京祭坛中央的石柱上。夕阳西沉，将整个天空染成血色。祭坛周围插着七面黑旗，旗上的眼睛图案正诡异地转动着眼珠，注视着他。
更可怕的是，他正对面的另一根石柱上，姜未已同样被牢牢束缚，左腕的刺青被刻意暴露在外，上面插着七根银针，形成一个禁锢符文。
"醒了？"殷不害的声音传来。他站在祭坛边缘，比上次见面年轻了许多，但那双纯黑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正好赶上好戏开场。"
姬靖挣扎了一下，绳索纹丝不动："我父王呢？"
"安全送回西戎大营了。"殷不害出人意料地说，"毕竟...我们需要有人告诉蓁离公主你在哪。"
"什么？"
殷不害笑了："你以为这是简单的绑架？不，这是邀请。月全食之时，当蓁离带着大军赶来救你，她也会成为祭品的一部分...巫咸血脉、守誓人、西戎月祭司的后裔，三重祭品齐聚，祖灵将获得完美肉身！"
姬靖心头巨震。西戎月祭司的后裔？蓁离？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姜未已虚弱地抬起头："蓁离的母亲...是巫咸国最后的月祭司...难怪她的银铃..."
殷不害满意地点头："聪明的小巫医。没错，当年巫咸国覆灭时，月祭司逃往西戎，与戎王生下一女。这个秘密连蓁离自己都不知道。"
姬靖的大脑飞速运转。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为什么蓁离的银铃能增强巫术，为什么她提出三重誓约时三人的灵魂也能短暂的连通...
"时间快到了。"殷不害抬头看向渐渐被阴影吞噬的月亮，"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当殷不害转身去准备仪式时，姬靖低声呼唤姜未已："还清醒吗？"
姜未已微微点头，脸色惨白如纸："银针...封住了血誓链接...我感受不到你的..."
"听着，"姬靖急促地说，"我有个计划。当蓁离到来时，她身上的银铃可能会干扰仪式。那时你能否施展灵魂交融？"
姜未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太危险...你的身体已经..."
"别无选择。"姬靖坚定地说，"如果真如殷不害所说，蓁离也有巫咸血脉，那么我们三人的力量或许能反制祖灵。"
姜未已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记得我们第一次灵魂交融吗？在召公府的那晚..."
"记得。"
"这次...会更深入。"姜未已的声音带着决绝，"可能会看到彼此最深的记忆...你准备好了吗？"
姬靖直视他的眼睛："只要和你一起。"
最后一缕月光被阴影吞噬，天地间陷入完全的黑暗。殷不害站在祭坛中央，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七面黑旗无风自动，旗上的眼睛纷纷流下血泪...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银铃的清脆声响。
蓁离来了。
最终决战，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