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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夭儿19 ...

  •   雨下了一整日,院中花草树木被洗净尘埃,每一片叶子都是鲜亮的嫩绿。树冠上未凋零的花,本已是摇摇欲坠之姿,再承受不住落雨的重量,坠落泥土中,一片狼藉。

      书房的窗子大敞着,赵元名站在窗后,雨水模糊融化了他的面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似乎很焦躁,在等什么人。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水汽顺着敞开的窗子侵入书房,湿软了窗边摊着的纸张时,院门处有声响传来,一个穿着麻衣的人悄悄溜进院子,进门后不忘掩好院门,而后回身冲着赵元名笑:“元名哥哥可是在等我?”

      赵元名不自觉吞咽,表情僵硬:“婉儿怎么来了?”

      王福婉走到窗前,将伞收起,隔着窗子看着赵元名笑:“元名哥哥可还是在为赵夫人的事难过?

      赵元名咬紧牙关,才能将情绪收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难过吗?”

      “自然是难过的,夫人待我极好,如亲闺女一般。”

      “可我瞧你不似难过的样子。”

      王福婉一愣,旋即抿着嘴唇,楚楚可怜:“元名哥哥,我不想骗你。我难过是真,可高兴也是真的。我一想到,夫人走后,再无人会阻拦咱们二人,我们可以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那丁点的伤怀便不见了。”她上前半步,手搭在窗沿上,哀声道,“元名哥哥,你不欢喜吗?”

      恰在此时,有亮光闪过,照亮整面天空。瞬间的亮光模糊掉背光而站的王福婉的五官,只从侧面勾勒出轮廓,落下阴影,诡异无比。

      赵元名心口突地一跳,不自觉退后半步。

      雷声炸响,惊天动地,他想起那几人的话,壮着胆子扬起声音:“自然欢喜。婉儿,我有事问你。素梅姨说,我母亲去世那夜,你曾来过赵宅。你既来了这里,为何不来我的院子寻我?”

      互通情愫的喜悦将王福婉彻底淹没,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闻言并不隐瞒,笑着道:“我自然来过。”

      这个回答不在赵元名的预料中,他心中苦涩,轻声道:“那你可见到了你母亲?”

      “自然见到了。我瞧见远远瞧见她同你往院子走,进了房中说话。”

      “你可有听清我们说的是什么?”

      王福婉摇头:“那时你们身后还有一人,跟着你们到院中后,站在屋外听你们说话。我不敢靠近,怕被她发现。”

      还有一人?听到了他和素梅说的话?赵元名脑中一片混沌,怎么都想不起那日的场景,心中茫然又恐慌,只能试探着问道:“你可认识那人?可知那人是谁?”

      王福婉瞥他一眼:“元名哥哥,那人是谁又有何关系呢?总归她已经死了,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再有机会说出口了。”

      那人果然是赵夫人。

      刚刚官府的人和父亲一同找来,告诉他一会儿若有人找来,或许知道母亲被杀那晚的真相,让他无论用何种方式,尽可能的多套取信息。他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可他愿意帮着官府尽快找到凶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没想到来人是王福婉,更没想到王福婉曾经撞见过他的母亲。

      赵元名本就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透,他看着眼前的人,想起这些年的相伴,想起那日素梅说的话,心中愈发苦涩。

      他要如何继续往下问?事到如今,真相还重要吗?

      赵元名沉默片刻,咬紧牙关,再开口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婉儿,这里危险,快走!”

      王福婉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瞧见窗户旁瞧不见的角落里窜出两人,一男一女,正是晌午时在布庄瞧见的那俩人。

      贺玄吆喝道:“方大人,再不出来人要跑啦!”

      话音落下,院子四周传出声响,穿着官服的人从各个角落窜出,不知藏匿了多久。东西厢房的门被踹开,方晏和赵县令从其中走出。赵县令表情沉痛,眼眶泛红;方晏昂首挺胸,不拘言笑,虽穿着杂役的衣裳,却还是能瞧出县尉的气度。

      王福婉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转眸直直瞪着赵元名:“赵元名,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赵元名抿紧嘴唇,说不出辩解的话。

      王福婉不再看他,转身时唇角已挂上笑容,冷冷望着方晏:“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民女可什么都没做啊!”

      “王福婉,你就忍心让你的母亲替你背上人命官司,替你偿命吗?”方晏微微蹙眉,看着王福婉像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你如何忍心!”

      “我娘她杀了人,按照我朝律法,理应偿命!律法如此,和民女有何干?”王福婉眸子微微抬起,像是在挑衅,“你们说我是凶手,证据呢?”

      方晏脸沉得如泼了一层墨。

      一时间,整座小院似被冰封,气氛凝固如腊月时檐下寒冰。荀舒原本站在窗边看热闹,此刻再也忍不住,绕出房间,站到王福婉面前,温声道:“你还不知道,你和赵元名是亲兄妹吧?”

      荀舒的话像是七月的烈日,瞬间融化冰冻的小院。王福婉闻言呆住,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似的,猛然转头看着荀舒:“你说什么?”

      荀舒慢吞吞道:“真正的‘赵元名’出生后两个月,素梅曾生过一个男婴。那时的‘赵元名’因身体羸弱,瞧着比同龄人瘦弱不少,素梅和夫君觊觎赵家的钱财,生出了歹念,买通奶娘,趁看守仆役不注意,将两个差不多大的婴儿掉了个儿,一招狸猫换太子,瞒天过海。”她顿了顿,眼中有怜悯浮现,闪着薄薄的光,“此事原本只有你的父母和已过世的奶娘知晓,若不是你同眼前这个‘赵元名’相爱了,这个秘密会被他们带进土里,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去年秋日,赵夫人知晓你和赵元名之间的事后,虽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终是因疼爱独子而妥协。你一直以为赵夫人是你们俩之间最大的阻拦,其实不然,她本已经同意你们俩人的亲事,是你误会了赵夫人。”

      王福婉浑身上下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荀舒似看出了她的疑惑:“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赵夫人曾经同意你们二人之事,为何又变了卦?那自然是因为你的母亲,素梅不同意啊!赵夫人因你们二人之事,去寻过你母亲,你母亲知晓你们二人是亲兄妹之事,想尽了办法劝说赵夫人放弃让你们二人结亲的念头。也是因为这,才有了赵夫人态度的突然转变。”

      王福婉的嘴唇渐渐失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荀舒恍若未觉,继续往下道:“赵夫人出事前几日,意外得知了当年的一些事,对赵元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去寻了你的母亲素梅,与她对质。素梅自然是满口否认,可怀疑一旦生出,如何能被轻易打消?赵夫人约莫还是不信的,同样的,素梅心中藏了十几年的煎熬忐忑,再也隐藏不住,于是她冒险来到赵宅,却不知你也来了。

      “其实前面我们一直想不通,赵夫人那日去花园是突然决定的,无人跟随无人知晓,凶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若是提前约好,她的贴身婢女不该完全不知。那便只能是偶然撞到了。

      “我猜,那日的情形该是这样的,素梅来到赵宅后,你跟随而来——或者你并未跟随,只是想趁着铺子中无人,偷偷来赵宅与赵元名私会。你如往常一般,往赵元名的院子去,意外撞见赵夫人尾随素梅和赵元名,在院中偷听的场景。你怕被院中人发现,只能远远躲着,后来赵夫人神情恍惚离开时,你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那日有人瞧见,夜色中有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离开这座院子,往后花园的方向去,应当就是你和赵夫人吧?你跟着她到了池塘边,见她悲悲戚戚,如失了三魂六魄,心中生出了歹念,随手拾起地上的石块,将她砸晕后,推入水中。你以为,除掉赵夫人,你和赵元名再无人阻拦,但你真的错了,错得离谱。”

      王福婉呆呆地看着荀舒,脑海中莫名浮现赵家搬回潮州之后的事。

      自赵县令上任搬到这宅院,母亲经常带着她来,同赵夫人见面,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与赵元名熟络。母亲对赵元名很好,好到常让她吃醋,怀疑究竟谁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她曾向母亲抱怨,母亲却总是笑着不说话。

      她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她已经触及到了真相。

      她蓦然回首,看向赵元名,却见他眼中含泪,躲避着她的视线,显然早就知晓这一切。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哽咽道:“你是何时知晓的?”

      赵元名攥紧拳头,没有回答。

      王福婉尖叫,再没了和善的面具:“你们为何不同我说!为何要到此刻,由一个外人来告诉我!”

      王福婉胸口起伏剧烈,眼眶发红欲裂,像是疯了似的大吼:“我不信,你们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没有证据!元名哥哥就是县令的亲生儿子,他绝不是我的兄长!”

      王福婉的挣扎早在荀舒的预料中,可真正遇到了,她仍旧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正要向贺玄求救,便听到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赵县令道:”既然你不信,便由素梅亲自同你说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夭儿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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