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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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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早,澎江又遭遇了强对流天气,整个城市乌云密布,暴雨倾泻,白昼如同黑夜。
廖阅撑着把伞,顶着风往校门口走,手腕上挂着的大塑料袋子在身前摆来摆去。
骤风袭来,手里的雨伞像个废物,突然变成了个盆。
廖阅有心想拯救这个盆,奈何他的另一只手还托着沈子昱给他的那盆仙人球。
他只好停下来,先把仙人球放到马路牙子上。
风大雨疾,他眯着眼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把那把不争气的伞给翻了过来。
不过他觉着这伞打不打的其实无所谓了,他已经快湿透了。
雨幕遮挡着视线,几乎看不清前路,廖阅走到门口才发现,校门是关着的。
这很不对。
不是说周日六点以后就可以出校门了么?现在都快七点了。
门卫室里的灯亮着,廖阅走到跟前,在玻璃窗上轻轻敲了敲。
窗户很快被拉开。
“早上好啊叔!”廖阅猫着腰看着里面的大爷问,“叔,现在能出校不?”
“能,但是恶劣天气出校得登记,你进来登个记。”
“好!”
廖阅进了门卫室,大爷指了指桌上的登记表,说:“你这孩子,这个破天儿,怎么还往外去?要上哪儿去?”
廖阅边填边说:“叔,我找我哥去。”
“有急事啊?”
“没,不是急事儿。”
“不是急事你等下周多好,这个天儿你出去多不安全?你看看,就你一个人。”
“叔,事儿是不急,但我人急啊,等不了下周。”廖阅说着,把填好的登记表递给大爷看。
“中,那你注意安全啊。”大爷用遥控器给廖阅打开了外面的电动伸缩门。
“好嘞,谢谢叔!”
……
廖阅进门的时候,方域正站在窗前打电话。
廖阅没敢出声,只笑嘻嘻地冲他哥挥了挥手。
方域见了他,眼中有些诧异。
廖阅像只落汤鸡一样立在门口,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干的,T恤的前襟贴在身上,额前的头发还往下滴水。
“不能拖,抓紧和他谈,解释清楚为什么延期。”方域一边通着电话,一边走到门口,弯腰从鞋柜里给廖阅拿了双拖鞋。
“先跟他打感情牌,姿态放低。”方域说着,伸手去接廖阅手里的东西。
但廖阅没给,他指了指左手边的卫生间,悄悄说:“哥我先去洗洗。”
装仙人球的小白盆上沾了点土,他得弄干净了再给他哥看。
“嗯,安抚好情绪以后再提明确的解决方案。”方域扯了条毛巾递给廖阅,意思是让他先把头发擦擦。
可廖阅漫不经心地把毛巾搭到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站在洗手台前认真地给小花盆洗起了澡。
“如果他没意见,就重新和他确定交货期,这次注意留余地。”方域上手按着毛巾帮廖阅擦了两下。
廖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由得从镜子里偷偷看了他哥两眼。
“可以,给他百分之三,”方域扫了一眼廖阅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开口道,“行,先这样。”
廖阅见方域挂断了电话,兴冲冲地把仙人球递到他哥面前,欢喜道:“哥,你看它,可爱不?”
“嗯。”
“室友给的。”廖阅弯起眼睛看着他哥笑。
可方域沉着眼眸,冷着脸问:“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廖阅怔了怔,无措道:“哥,我、我回来洗床单被罩,你上次说……我可以回来洗的……哥,我是不是耽误你事儿了?”
“没有,”方域默然了片刻,说:“下这么大雨,想回来,不知道打个电话?”
廖阅茫然道:“打电话?打电话给你?你能来接我么哥?”
方域把搭在廖阅头上的毛巾拿下来,低沉道:“有什么不能的,多大了还能在外面淋成这样?”
廖阅听了立马松了口气,看来他哥没生他气,只是觉得他淋成这样有点蠢。
“我知道了哥,”廖阅扯了一下方域的手臂,笑眯眯地说,“下回下雨我保证不挨浇,你看我表现吧哥。”
“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方域说。
“噢,好,”廖阅随口答应着,反应过来后又说,“我没带衣服啊哥。”
方域去卧室的衣柜里找了两件自己的衣服,拿回来递给廖阅,说:“洗吧,我下楼取快递,一会儿回来。”
“好,”廖阅接过衣服,操心道,“哥,你得带一把结实的伞,我那把小伞都被吹骨折了。”
“嗯,早饭想吃什么?”
“诶呀!”廖阅一惊一乍道,“我从食堂给你带早饭了哥!你不说我都忘了!”
廖阅说着,打开了那个装床单被罩的大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个食品袋递给方域,说:“哥,三明治和豆浆,无糖的。”
……
方域从外面回来,卫生间的灯还亮着,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域在门上敲了两下,问:“洗完了?”
“洗完了。”廖阅在里面应了一声,然后蔫头耷脑地把门打开,看着方域赖赖唧唧地叫了声哥。
“怎么了?”
“哥,仙人球变成仙人饼了,”廖阅指着地上脱了盆的仙人球说,“我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给它碰掉了,那个球从盆里出来了,我想找个东西给它弄回去,结果一着急滑倒了,压着它了,哥,它还能活么?”
“哪儿压的?胳膊还是手?”方域问。
“后背,靠近右肩膀那块儿。”
“转过去我看看。”
廖阅转过身说:“哥,我感觉那一片都有刺儿,没敢穿上衣,但应该都是小毛刺儿,扎得不深,不碰感觉不出来,碰到才有点感觉,哥,能看见么?”
“能。”
“是不是得用镊子才能弄出来?”
“嗯。”
“家里有镊子么?”
“有,出来弄吧,里面灯暗。”
……
方域拎了把椅子放到客厅的吸顶灯下,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廖阅说:“坐过来,倒着坐。”
廖阅走过去,乖顺地跨坐到椅子上,两只胳膊抱起来支在椅背上。
方域把准备好的镊子、胶带和药箱放到桌子上,然后岔开腿在廖阅右后方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域坐下后,廖阅的身子忽然僵了僵。
“哥,我突然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
廖阅说完,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静。
方域控制着手上的力度,慢慢地帮廖阅夹出了第一根刺。
“疼么?”方域问。
“不疼,哥。”
方域把夹出来的小刺粘到胶带上,紧接着开始弄下一根。
“哥,那个仙人球还能活么?它有点可怜。”
“能。”
“真的么哥?”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廖阅放心下来。
“宿舍住得惯么?”方域问。
“住得惯,很方便。”
“室友怎么样?”
“挺好的,都处得来。”廖阅说。
“老师呢?”
“老师也挺好的,苗老师还给我买了两盒樱花。”
“为什么给你买花?”方域问。
廖阅突然笑起来,笑得肩膀抖抖的。
方域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等他平复下来。
“哥,我说的樱花不是花,是橡皮,就是小时候你给我买的那种,蓝皮儿的,记得不?”
“嗯,老师为什么给你买橡皮?”
廖阅把温松年和苗佳伟打赌的事讲了一遍,之后笑着问:“哥,你说他俩逗不?”
廖阅说着,扭头想看看他哥的表情,结果一转头直接对上了他哥的脸。
廖阅顿了顿,默默把脸又转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了,因为他和他哥离得太近了。
这个姿势,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拥入怀中的错觉……
窗外闷雷滚滚,电光闪烁,注雨急击地面,哗哗的声响似乎就萦绕在耳边。
时间顺着雨声静静地流走,可廖阅的内心却被搅扰得越来越不平静。
方域手上的温度、说话时的气息,还有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他都能感受得到。
这些不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他心里热烘烘的,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怎么了?累了?”方域问。
“没……不累……”
“马上了。”方域放下镊子,用棉签给拔过刺的地方消了遍毒,然后又换了个干净的棉签,开始涂抹消炎的药膏。
外面的天还是暗的,雨点疯狂撞击着窗户,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
“回去以后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
廖阅突然扭过身子,在方域的颈侧亲了一下。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恍惚间,廖阅仿佛被关进了一间无声的密室。
听不到雷声。
听不到雨声。
却听得到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通。
方域停了手上的动作,目色幽沉地审视着廖阅。
廖阅壮着胆子和方域对视,他心想,要不就现在吧,坦白吧。
可没过多久他就败下阵来,因为此时方域的眼神太过凌厉。
他怂了。
他怕他说出来,他哥会立马让他滚。
他后悔了,他还是太冲动了。
于是他赶紧把撑在方域腿上的那只手收回来,遮遮掩掩道:“哥,你怎么这么严肃……我小时候不也经常亲你么……”
廖阅说完,耷拉着脑袋没敢再看方域,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哥把他看穿。
方域站起身,把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回头看着廖阅沉声道:“起来把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