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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染血的掌控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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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的金属门重重合拢,将暴雨隔绝在外。周延深跌坐在摇晃的车厢内,后背撞上铁架发出闷响。他死死盯着担架上的谢祁淮,看着医护人员用剪刀划开对方浸透血渍的衬衫,苍白皮肤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
“医生,他怎么样了?”喉间泛起铁锈味,周延深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试图起身,却因双腿发软重重跌回座椅,金属扶手硌得肋骨生疼。
女医生戴着沾血的橡胶手套,将沾了碘伏的棉球按在伤口上。谢祁淮昏迷中皱起眉,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子弹贯穿伤,没伤到重要脏器。”她抬头时,护目镜后的目光扫过周延深歪斜的领带,“送到医院清创缝合就好。”
周延深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后脑磕在冰凉的铁架上。救护车碾过减速带剧烈颠簸,他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只手攥住内脏狠狠搅动。深吸一口气想平复心绪,却尝到腥甜的铁锈味。低头看去,藏青色西装不知何时晕开深色花斑,雨水混着血水正顺着裤管往下淌。
“先生!”医生的惊呼带着变调。周延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鲜血染红,指缝间还粘着破碎的布料纤维。消毒棉球按压伤口的瞬间,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他闷哼一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担架边缘。
“这么深的伤口,你怎么没感觉?”绷带缠绕的力度不轻,医生的呼吸声透过口罩变得粗重。周延深却盯着谢祁淮逐渐恢复血色的脸,染血的唇角扯出笑纹。救护车急转弯时,他伸手抓住晃动的输液架,金属管在掌心勒出红痕:“他没事……就好。”
“准备接收!”救护车急刹的声响刺破耳膜。周延深被按在另一张担架上时,仍死死盯着谢祁淮远去的背影。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在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力气呢喃:“这次……真的护住你了。”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病房内,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谢祁淮蜷缩在病床边那把塑料椅子上,绷带缠绕的手臂搁在膝头,早已过了换药时间,伤口处渗出的血将纱布晕染成暗红色。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周延深,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周延深安静地躺着,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谢祁淮伸出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周延深的手,那只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随时都会从他指缝间溜走。“你怎么还不醒……”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你是不是傻?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担心我……”回忆起救护车上的场景,周延深浑身是血却还强撑着确认自己安危的模样,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割着。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谢祁淮用力眨了眨眼,却挡不住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医生说再晚半小时,你就……”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慌忙用手背去擦眼泪,却不小心蹭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但这点疼痛与内心的煎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你快点醒来好不好……醒过来延深,”他将周延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只手的冰冷。
就在谢祁淮泣不成声时,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好……”谢祁淮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延深。只见对方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却依然努力聚焦在他身上。
谢祁淮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扑到病床边,因为动作太急扯动了手臂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袭来,可他完全顾不上。“你是不是傻?都怪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攥着周延深的衣襟,声音里满是自责与心疼。
“不傻,”周延深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抚上谢祁淮满是泪痕的脸,指腹轻轻擦去那些滚烫的泪珠,染着药水痕迹的指尖微微发颤,“你是我的爱人……”话未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震得伤口处的纱布渗出鲜血。但他仍强撑着露出笑,拇指摩挲着谢祁淮的脸,气若游丝却无比坚定,“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值得。”
“水......”那声音像是从干裂的土地里钻出的枯草,脆弱得随时会折断。
谢祁淮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塑料椅在瓷砖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踉跄着起身,膝盖重重撞上床头柜,金属抽屉被撞得弹出半截,里面的棉签盒“啪嗒”掉在地上。“别着急,我在!”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颤抖的手指抓住玻璃水壶,壶嘴却在杯口打滑,清水泼溅出来,在米白色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花。
周延深半睁着眼睛,看着谢祁淮发红的眼眶和额角的冷汗,想说“不急”,可喉咙里火烧般的灼痛让他发不出声。谢祁淮单膝跪在冰凉的地面,小心翼翼将水杯凑到他唇边,杯沿触到他干裂的嘴唇时,还特意倾斜了一个温柔的角度。周延深贪婪地吞咽着清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领口的纱布,也让他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
突然,病房门被撞得重重弹开,助理跌跌撞撞冲进来,西装外套不知去向,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翼而飞。“周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平板电脑在手中剧烈晃动,“王氏刚刚发布公告,已经通过三家空壳公司完成15%的股权收购!董事会里以张副总为首的人正在逼宫,说您重伤期间公司需要新决策层......”
谢祁淮手中的水杯“当啷”磕在床头柜上,周延深原本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惨白。他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监护仪的心跳曲线陡然加快。“母亲和洋洋......”他强撑着想要坐起,却被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跌回枕头。
“周夫人守在小谢先生那边,暂时没事!”助理快速滑动平板,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的血丝格外狰狞,“但现在生产线的原料检测报告被泄露,网上已经开始传周氏产品会致癌,股价开盘就跌停......”
谢祁淮突然将外套甩在肩上,缠着绷带的手臂艰难地穿过衣袖,动作扯得伤口渗出鲜血。“我陪你去。”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弯腰时带起一阵风,卷起地上散落的棉签。
周延深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输液管被扯得绷紧:“你伤口还在渗血!”
“比这更重的伤我们都一起熬过。”谢祁淮反扣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灼烧过来,“周氏不能倒,洋洋还需要我们。”他的目光扫过周延深胸前渗血的纱布,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血腥味,周延深替他挡下的子弹穿透右肺,却在手术台上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窗外的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助理攥着手机僵在原地,看着谢祁淮小心翼翼搀扶起周延深,两个身影相互支撑着向病房外挪动。周延深的重量几乎全压在谢祁淮身上,而谢祁淮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像两棵在暴风雨中纠缠生长的树,根系早已在泥土下盘根错节。
电梯下行时,周延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角沁出冷汗。谢祁淮悄悄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用肩膀顶住他发颤的脊背,余光瞥见电梯镜面里两人扭曲的倒影——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绷带下渗出的血迹在白衬衫上晕开;一个眼神阴鸷如狼,缠着绷带的手臂死死护着身旁人。
“周总,车被记者围了。”助理攥着手机贴过来,屏幕上实时推送着#周氏继承人重伤昏迷#的热搜,阅读量正以每秒千计的速度攀升。周延深闷哼一声,想要站直却扯动伤口,谢祁淮立刻按住他肩膀:“从员工通道走。”
雨幕裹着寒意劈头盖脸浇下来,谢祁淮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周延深头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雨水顺着绷带渗进伤口,刺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却浑然不觉,只顾将周延深护在怀里。直到钻进商务车,才发现周延深的手正死死揪着他衬衫下摆,指节泛白。
“直接去公司。”周延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助理握着平板的手顿住:“可是您的伤口......”“我说直接去公司!”话音未落,周延深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谢祁淮手背上。谢祁淮按住他的肩膀,转头对司机沉声道:“按周总说的办。”
车载电台里正播报着财经新闻:“周氏集团股价今日开盘跌停,市场传言其继承人重伤不治......”谢祁淮关掉广播,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雨幕,在周延深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他从急救箱里翻出镇痛贴,小心翼翼贴在周延深伤口附近:“忍一忍,到了我替你挡着。”
周延深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绷带:“这次换我站前面。”
当商务车驶入周氏大厦地下车库,电梯上升时数字每跳动一下,谢祁淮都能感觉到周延深的身体紧绷一分。顶层会议室的门被撞开的刹那,此起彼伏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周延深倚着谢祁淮缓缓走进来,染血的绷带和苍白的脸色让空气瞬间凝固。他扫视一圈在场的董事,目光最终落在张副总攥着股权转让书的手上:“听说,有人想趁我病,要我命?”
张副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撑着站起身:“周总重伤未愈,董事会认为......”“董事会?”周延深冷笑一声,扯动伤口咳出带血的唾沫,却在谢祁淮要上前搀扶时抬手制止,“我的公司,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他伸手接过助理递来的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间,王氏收购股权的幕后金主信息赫然在目——正是张副总名下的明离公司。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周延深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刃,死死钉在张副总的脸上,嘴角却扯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张叔,我父亲最信任的就是你。没想到啊,竟然养出了一条噬主的狼。”
张副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股权转让书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周总,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一切都是......都是为了公司着想!”
“为了公司?”谢祁淮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王氏收购的资金,会从你海外的私人账户转出?”说着,他将平板重重砸在会议桌上,转账记录的页面在投影仪上清晰地展示出来。
董事们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张副总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不......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有人陷害我!”
周延深强撑着站直身体,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凌厉:“把人带进来。”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几名安保人员押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正是之前给谢祁淮发送威胁彩信的神秘人。
“你们放开我!”男人拼命挣扎,却被安保人员死死按住。周延深冷冷地盯着他:“告诉他,该说的都说清楚,不然就等着在牢里过下半辈子。”
男人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了眼张副总,又看了看周延深,最终咬了咬牙:“是张副总指使我干的!他让我给谢祁淮发消息,制造混乱,还让我联系王氏......”
“住口!你胡说!”张副总歇斯底里地大喊,却被安保人员迅速控制住。周延深疲惫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看向一众呆若木鸡的董事:“现在,还有谁觉得我不能掌控公司?”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周延深的母亲快步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掠过儿子染血的绷带,心疼得眼眶发红,但还是强撑着镇定,走到周延深身边:“延深,你放心处理公司的事,家里有我。”
周延深露出一个苍白却安心的笑容,转头看向谢祁淮。谢祁淮读懂了他的眼神,上前一步,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走吧,我们先去处理伤口。这里,就交给阿姨和助理他们。”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会议室,身后传来董事们重新热闹起来的讨论声。周延深靠在谢祁淮身上,低声说:“这次,多亏有你。”谢祁淮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说什么傻话,我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他们的身影在走廊里拉得很长,却始终紧紧相依,仿佛再大的风雨,都无法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