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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公元473年,燕国大败魏国。同年,魏国与燕国订立合约,魏国赔付金银玉帛三千万石,并送三皇子往燕国为质。

      魏国,葳蕤轩

      “都记住了?”

      暗门吱呀开启,腐朽药香与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妇人手执烛台,率先步入其中。烛光摇曳,将这狭小暗室勉强照亮,也让宁辞得以窥见满墙医书与妇人递来的那神秘莫测的漆黑木匣,“这个你收着,你是姑娘家,气力定然比不过男子,这个是母妃决定让你女扮男装的时候就给你备下了的,本想着留作你的及笄礼,可如今……不说也罢,你打开瞧瞧可还喜欢?”

      宁辞打开匣子,藏蓝色丝绒包裹着一把看起来古朴的折扇,揭开时扬起的细尘在暗室的琉璃灯下飞舞,她抬手要去摸那扇骨,被妇人连忙按住了手,“你且仔细着点,莫伤了手。这扇子乌木里嵌了玄铁,淬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就连验尸也查不出。”

      闻言,宁辞仓皇抬眼,“母妃,这……”

      微凉的指尖压在她的唇上,妇人微笑着摇头,眼底却藏着无限的哀戚,“我当然想你永远用不上它。”

      折扇在夜里泛着冷光,她忽然握住宁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记住,这扇子要这样开。”

      “咔嗒”一声轻响,妇人拇指压住扇轴隐秘的凹槽,扇面倏然展开。烛火下,冰蚕丝扇面竟透出蛛网般的金线,细看却是淬了毒的脉络。

      “玄铁扇骨里有十二道机簧。” 她突然将扇子朝案上一甩,三根银针钉入木桌,针尾犹自颤动,“若有人要对你下手…”扇柄猛地旋开,一缕青雾飘出,烛火霎时熄灭。

      黑暗中,妇人的声音冷冽如寒风刮过冰面:“就用此扇,送他归西。”

      宁辞摸到扇骨上凹凸的刻痕,仅凭触觉她辨出那是极小的魏国符文,刻画的是“天地不仁”的字样。

      “您早知会有今日…”她喉咙发紧。

      妇人忽然将她搂进怀中,束胸的白绫硌得生疼:“我的儿,你要活着……。”

      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妇人猛地合扇塞入她怀中,扇面轻轻拂过宁辞的脖颈,留下一抹绯红痕迹,宛若晨露欲滴,又似离人泪凝。

      “母妃最后要你永远记住”妇人最后替她整理好衣服,“拿着扇子的时候,你就是灏王。”

      “娘娘,前殿那边差人来问,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出发?”传话的宫女远远垂首立在了屏风外面,“可要奴婢去回了?”

      “也不好教他们等急了,我稍后便来。”宁辞握了握妇人的手,眸中全是安慰的神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妇人嘴唇微动,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瓷瓶,默默塞入宁辞手中,随即用力将她推出暗室。

      “母妃……?”

      “不是要走吗?快去吧。”妇人强行稳住嗓音,“我等你回来。”

      ————————————————————————————

      “呼——”

      宁辞猛然坐起,额间冷汗未消。窗外更漏声断,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极了离京那日,母妃殿前的金铃。

      六年了。

      她摩挲着枕畔的玄铁折扇,扇骨早已被血垢浸透。当年父皇那道圣旨言犹在耳——

      "封灏王,即日赴燕为质。"

      魏国祖制,封王者永绝储位,无召不得入京,她的好父皇,连退路都不给她留,只想把她永远留在燕国。

      思及此处再无睡意,宁辞披了件外衫,挑燃烛火。

      说来可笑。

      来燕国这些年,除了初入燕京时那场"下马威"——烈日下暴晒了一日,接待使者晾了她三日,燕国人倒像忘了她的存在。

      指尖抚过案头密报,一具面貌不清的女子尸体昨夜被发现在赛北河畔,心口插着燕国禁军的制式短刀。

      第三起了。

      第一起案件发生于魏燕边境,死者程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远在京城的礼部侍郎会死在那里,内线暗桩传来的消息,死者左手小指缺失,断指处的切面平整得近乎诡异,伤口处残留着蓝色碎屑,可能是蓝月矿。

      蓝月矿,燕国贵族专供,连皇室印玺都需此物镌刻。程邈上月才密奏燕国走私矿脉一事,如今便横死边关,断指处偏又沾了这东西……

      ——太刻意了。

      一个魏国京官,死在了两国交界处,断指上沾着燕国贵族的矿石……

      宁辞嘴角微勾,眼神却泛着冷意。

      第二起案件是南川国的丝绸大贾沈万吊死在燕国最大的赌坊千金坊里。

      她去过现场。

      只是可惜尸体早已被处理干净,可地上残留的几滴未干的痕迹泛着甜腻的气味,这是东越最昂贵的迷药“醉怀乡”,这东西只需一滴就能让人飘飘欲仙,多饮却如坠噩梦。

      坊间传言,沈万死前曾与燕国户部的人密谈,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厮,当夜便失踪了。

      “红绸……”宁辞指尖轻敲桌案,若有所思。

      第三起便是如今这不明身份的女尸了。

      女尸被发现时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东越铜鱼符,赛北河发源于燕国,流经南川,最后在东越入海。这女尸到底是哪一国的?

      宁辞将桌边的烛火挑得更亮些,沾了朱砂的笔终于落下。

      “程邈上月曾密奏燕国走私,只怕是有人怀恨在心,断指是警告。”
      “
      上次夜探千金阁,沈万被绑的房梁上似还有它物,再去查。”

      “至于那无名女尸,我近日染了风寒,不便亲查,务必细验。”

      宁辞搁下笔,指尖抵住小腹,轻轻按了按。

      ——风寒?

      她垂眸,唇角微哂。

      不过是月事将至的幌子罢了。

      燕国的冬日太冷,冷得连骨缝里都渗着寒气。质子府里的炭火总是不够,那些奉命“照料”她的侍卫,巴不得她病得爬不起来才好。

      狼毫笔杆轻旋,密信卷入其中。

      她起身推门,寒风夹着雪粒扑面而来。燕国侍卫倚着廊柱打盹,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宁辞不动声色地扫过院中暗处,确认无人窥视,这才抬脚踢了踢那侍卫。

      “醒醒。”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不耐,“这支笔送到万妍阁,交给花魁娘子。就说是给娘子的赔礼。”

      侍卫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接过笔匆匆离去。

      “这大晚上的,殿下怎么出来了?还穿得如此单薄,莫要冻坏了才是。”

      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

      宁辞随手拢了拢衣领,回眸看去,果然是自幼时就跟在身边的奶妈林嬷嬷,她放柔了声音,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撒娇的意味,“这不是还有嬷嬷您在嘛。”

      林嬷嬷无奈地笑了。

      “我的殿下哟,您还是自己仔细着点吧,这不还风寒着,快回屋里去吧。”

      ——————————————————————————

      在万妍阁花魁娘子玉娘的闺房内,香炉中升起的烟雾轻盈缭绕,使得美人榻上的慵懒身影更添了几分神秘,一只柔若无骨、细腻如玉的手缓缓自幔帐中探出。

      “东西呢?”

      嗓音宛若春日融冰之水,甜而不腻,直让人心神荡漾,四肢酥软。

      一位身着藕粉色襦裙的侍女,从侍卫手中接过狼毫笔,轻柔地将其递到了那只伸出的手上。

      等了半晌才听得帐内传来声响。

      玉娘忽然轻笑出声:殿下这没心肝的…"

      腕间银铃一响,帐外侍女低下了头。

      "下次,就说我犯了心绞痛——"

      她轻巧地将狼毫笔别入如云的发髻之中,"非得她亲自来…替我揉揉才会好。"

      侍卫红着脸退了出去,早就听闻这万妍阁的花魁娘子娇媚异常,不少王公贵族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侍卫回去的时候,宁辞抱着汤婆子仍站在廊下,察觉到有人靠近先是下意识握紧了扇柄,方才抬起眼来。

      “她说了什么?”

      那侍卫顿时脸色通红,磕磕绊绊地答道:“娘子……娘子说她心口疼……”

      宁辞闻言,眉梢微挑,心道:“这狐狸,又拿乔。”

      面上却依旧冷淡:“知道了,下去吧。”

      待侍卫走远,宁辞轻吁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林嬷嬷紧随其后,眼中满是忧虑。

      “嬷嬷,玉娘行事自有分寸,您不必过于担心。”宁辞看出林嬷嬷眼中神色,主动轻声安抚。

      林嬷嬷叹了口气,往香炉里里添了些苏合香,“老奴并非怀疑玉娘……只是那万妍阁近日多了几张东越面孔。”

      宁辞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嬷嬷,您也清楚,在这燕国京城,能让我信赖的人寥寥无几。玉娘虽身处风尘,却心思缜密,手段高明,有她在,我行事也便利许多。”

      林嬷嬷不再多言,只是细心地为宁辞整理衣衫,眼中满是疼惜。

      “嬷嬷,夜已深,您也早些休息吧。”宁辞柔声说道。

      林嬷嬷应了一声,仍是不放心地看了宁辞一眼,这才缓缓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屋内,烛光将宁辞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宽大的袖袍剪影仍是魏国灏王,唯有指尖摩挲扇骨时,才泄露出一丝女儿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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