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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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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她!决不能让她跑出这条街!”
燕国的京城今年似乎格外冷些,虽说二皇子和太子各自表明态度后,朝野上下无人不自危,但也维持着相对平静的假象,但接连而来的命案都指向燕国内部,几乎要打碎这虚假的和平。
燕国二皇子单方瑜多次与其党羽密谋,暗中走私蓝月矿换取大量粮草,不巧的是,前不久粮草生意被燕国第一商户姜家承包,这姜家被当今圣上所器重,是坚定的保皇党。
如此大量采购粮草,其中必有蹊跷。
许是做贼心虚,密谈后没过几日这姜家就“意外失火”了。
可惜这火并没有斩草除根,姜家长房嫡女姜玖去庄子上查账逃过一劫,马车刚入城门就被拆了个四分五裂,车夫当场毙命。
“姜家女在那儿!”
皇城司的官兵持刀逼近,姜玖撞翻胭脂摊,红粉迷眼间夺过一柄裁衣剪。
剪尖捅穿追兵咽喉,热血溅上她的眉间,恍惚间她看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过来。
——那是宁辞的车驾。
就在马车快要到近前的时候,车内的人半挑开车帘。
四目相对。
宁辞今天本来在追查第三具女尸。
她刚从万妍阁脱身,玉娘那句“殿下若再不来,我可要亲自去府上要人了”犹在耳边,让她额角突突地跳。折扇在指尖转了一圈,她正思索着如何避开皇城司的眼线潜入慎刑司,忽听前方一阵骚乱。
血腥气夹着劣质脂粉香灌入马车。
马车外,尖叫声、刀兵碰撞声混成一片。
宁辞指尖的折扇一顿,扇骨机关已滑至虎口。她微微挑开车帘——
血。
满地猩红里,一个女子踉跄着撞翻胭脂摊,红粉漫天飞扬,像一场荒诞的雪。那女子反手一剪,捅穿了追兵的喉咙,血溅上她苍白的脸,衬得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姜玖。
宁辞眯起眼。
她认得这张脸——燕国首富姜家的嫡女,三日前那场“意外大火”里唯一的幸存者。
车夫低声问:“殿下,绕道吗?”
宁辞没答。
她目光扫过姜玖身后——皇城司的官兵已封死长街两端,二皇子府的私兵混在其中,刀尖滴血。
“粮草案……”
她忽然懂了。姜家承包军粮,却发现了二皇子走私蓝月矿的秘密,这才遭了灭门之祸。
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她唇边冷笑。
“撞过去。”
马车猛然加速,撞飞两名拦路官兵。
姜玖抬头,正对上宁辞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怜悯,只有评估。像在掂量一柄刀是否趁手。
“上车。”宁辞的声音比外面的雪还冷。
姜玖没动。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宁辞扇骨银针后发先至,箭矢在半空断成两截。
“你还有三息。”宁辞淡淡道,“一。”
第二箭钉入姜玖脚边。
“二。”
姜玖扑向马车,染血的指尖刚搭上车辕,第三箭已至后心——
“铮!”
折扇横拦,箭尖在扇面山河图上撞出火星。宁辞一把攥住姜玖手腕,将她拽进车厢。
“走!”
血腥气瞬间盈满狭小空间。
姜玖蜷在角落,手中剪刀仍紧握。她看着宁辞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扇骨上的血,忽然笑了。
“殿下想要什么?”
宁辞瞥过她发抖的指尖——那上面有蓝月矿的碎屑。
“户部密账,二皇子走私的数量和路线。”
帕子落地,扇尖挑起姜玖下巴。
“或者,你现在跳车。”
车外,追兵的吼声已近。
姜玖盯着扇面上未干的血迹,忽然伸手握住扇骨。
“带我离开燕国。” 她声音嘶哑,“我给您比账册更有用的东西。”
马车冲出朱雀大街的刹那,宁辞掀帘回望——
二皇子单方瑜站在坊楼上,手中弓弦犹颤。
四目相对,宁辞折扇轻点额角,做了个“承让”的手势。
“掉头,去万妍阁。” 她放下车帘,对惊魂未定的车夫道,“告诉玉娘…”
话音戛然而止。
姜玖晕倒在她肩头,身上的长袍沾染着血迹,伤势不明,袖口滑落出半本焦黄的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
《蓝月矿与东越密约》
指尖掠过焦黄纸页,宁辞瞳孔骤缩。
“每月三千斤蓝月矿,经赛北河入东越……”
墨迹间夹着暗红色指印,像干涸的血。
翻至页末,一封密信黏在夹层中,火漆印已被刮花,却仍能辨出东越太子府的蟠龙纹。
“燕国内乱之日,即我军北上之时。届时蓝月矿道,便是运兵之路。”
折扇“咔”地合拢,压碎车帘缝隙漏入的一线光。
“好一招明修栈道。”
宁辞轻笑,眼底却凝着冰。东越这招不仅得了蓝月矿,还平白填了个盟友,若是事成,四国格局必乱。
而更关键的是——
赛北河,蓝月矿,燕国二皇子单方瑜。
一切都能连起来了。
单方瑜为掩耳目派出两支商队。
一队往魏国去,大张旗鼓,实际上只是幌子。
一队秘密入东越,借赛北河漕运,运入蓝月矿。
而程邈身为礼部侍郎,自然对外国动向敏锐。他发现这支秘密商队,刚向朝廷上奏,就被截杀至魏燕边境。
而沈万曾撞见单方瑜和党羽密谈,自然是要除去。
那具无名女尸则是这商队监工,发现不对本想逃跑,却被伪装成矿工的兵迅速灭口,面部朝下被拖行至河边。
“所以……那具女尸手里攥着的东越铜鱼符,是单方瑜和东越交易的凭证。”
宁辞指尖轻敲折扇,眸色深沉。
“而姜玖——”
她侧目看向昏迷中的女子。
姜家承包军粮,必然发现了粮草调动的异常,这才招来灭门之祸。
姜玖能活下来,是因为她手里有更致命的东西——
这本密账。
马车猛地一个急转,车外传来箭矢钉入木板的闷响。
“殿下!二皇子府的人追上来了!”车夫嘶吼。
宁辞折扇一展,扇骨银针已蓄势待发:“走小巷,甩开他们。”
她伸手探向姜玖袖口——
果然。
一枚染血的东越铜鱼符,正静静躺在她的袖袋里。
与无名女尸手中的,正好是一对。
马车冲入暗巷,宁辞扯下车帘,将密册与鱼符裹入帕子,塞进姜玖的衣襟。
“你既赌命跟我…”她扳开姜玖紧攥的掌心,取出那枚染血的裁衣剪,“便别想轻易死了。”
巷口,一名提灯侍女静静伫立,藕粉裙摆下隐约露出红绸软剑的轮廓。
“带她从密道走。”宁辞将昏迷的姜玖推给侍女,自己却直面追兵的方向。宁辞最后瞥了一眼姜玖苍白的脸,折扇“唰”地展开,掩去唇边低语:
“传信给南川太女——‘鱼已入网,可收线了’。”
厢房内,烛火被刻意压暗,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姜玖躺在榻上昏迷着,身上的衣袍已经换过了,侍女正在拿着湿润的帕子给她擦脸,玉娘站在一旁,无意识的摩挲着腕间银铃,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宁辞手上的铜鱼符上。
“玉娘。”宁辞突然开口,声音极轻,却让屋内空气一滞。
“你可知这铜鱼符的意义?”
玉娘指尖一顿,随即答道:“四年前李玟商获封太子时,铸了十二对铜鱼符。不过有一对已经失踪……”话音未落,她瞳孔微缩,音调骤然提高。
“是这一对?!”
宁辞点了点头,将铜鱼符与密账放在桌上:“姜玖手中不仅有这铜鱼符,还有二皇子与东越密约的账册。”
“姜玖一届商女——”玉娘眯起眼睛,“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宁辞回过头,看向脸上血色全无的姜玖,“这就要我们的姜姑娘亲自来解释了。”
姜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醒了?” 宁辞折扇轻点密账,扇骨在烛下泛着冷光,“那就说说吧,姜家大小姐,是怎么拿到东越太子府的铜鱼符的?”
姜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扯动了伤口,血丝渗出绑带。她却笑了,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
“殿下不如先告诉我……您为何要救我?”
屋内死寂一瞬。
玉娘忽然俯身,染着丹蔻的指甲掐住姜玖下巴:“小丫头,这儿不是你能讨价还价的地方。”
姜玖被迫仰起头,这个姿势牵动了伤口,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只是咬紧牙关,目光扫过铜鱼符和密账,最终定格在宁辞脸上。
“我爹死前交给我的。”
“今日早晨,我爹把我推进密道,塞给我这本账册和铜鱼符。” 姜玖嗓音嘶哑,“他说——‘若我死了,就把这东西交给能掀翻燕国朝堂的人’。”
她抬眸,直视宁辞,“殿下觉得,自己够格吗?”
屋内一静。
玉娘银铃轻晃,似笑非笑地看向宁辞。
宁辞神色不变,折扇“唰”地展开,掩去唇边弧度。
“够不够格,得看你爹留下的东西值不值。”
姜玖冷笑,伸手抓向密账,翻至某一页,指尖重重一点。
“二皇子单方瑜,借姜家商路运粮,实则暗中将蓝月矿混入粮车,经赛北河运往东越。”
她抬眸,眼底燃着恨意,“我爹发现后,本想上报朝廷,却被二皇子的人截杀在书房——那场火,根本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烧毁证据!”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宁辞眸色晦暗不明。
她忽然合上折扇,“玉娘。”
玉娘会意,银铃一响,侍女无声退下。
宁辞起身,走到姜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你想报仇?”
姜玖咬牙,“想。”
“哪怕代价是命?”
“哪怕代价是命。”
宁辞笑了。
她伸手,指尖挑起姜玖的下巴,“好,那从今日起——”
“你的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