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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关于 ...

  •   上街买菜这回事,覃文松要买的不仅只有他和陈辉良的,还有他姑的。

      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人陪她过,老伴走了快五年了,每天陪着她的除了那个老老的台式电视机,就只有门后的龙眼树了。

      从镇上回村的路上,覃文松说:“门口这条路本来特别烂,最近几年才修好的,之前那个颠的啊。”陈辉良说这样。

      姑姑还是那样,白发好像没长多少,知道覃文松回来了还问他:“昨晚夜回来滴呀?”覃老师说是呀。

      最后覃老师陪着她坐了好一会,才跟陈辉良回去的,其实这年代已经没有生火的必要了,有煤气,洗澡有热水器,但他就是想生火,也是为了取取暖。

      为此上街去买菜的时候覃文松还专门买了个烧烤架回来烤红薯,从鞋柜里找了两双还能穿的毛毛鞋,之后他和陈辉良在柴房随便调了几根木头,生起了火烤红薯,黄心的,烤出来一定甜。

      这时候都没看手机的想法了,陈辉良和覃文松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群,听柴火被火燃烧的噼啪响的声音,时不时动手给红薯翻个面。

      烤好的红薯烫的惊人,陈辉良去抽了几张纸包着烤好的,撕了半块的皮,撕完了这会握着也没有那么烫了,之后递给覃文松,还跟他说:“小心烫。”

      最后覃文松伸出两只手,手掌对着火堆张开又握拳重复了几次,拿点水把一点红炭灭掉,就和陈辉良上楼睡觉去了。

      这几天过的宛若提前步入退休生活,覃文松带着陈辉良闲的没事就上楼看看月亮坐门口看看山,村里有人去田里烤窑鸡他也能带两瓶饮料去凑个热闹。

      又在三楼看月亮和星星,今天晚上月亮格外亮,就好像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月亮好像很大一块,亮的可以当路灯用。

      安静的晚上思维容易散发,似乎每一对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之后总要问:你当初为什么喜欢上我呢?他没问过陈辉良这问题,陈辉良也没问过他,只不过这几个月他自己都想明白了。

      或许是那个时候青春,一对上眼睛就不会再看了,他都没注意,也许那个台风天,因为他只在意自己有没有在对方面前泄露情愫了,以至于没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了。

      而现在他想看就看,随时随地看。

      其实有件事覃文松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我上大学那个时候,总想着哪天要坐地铁去你们广中医门口看看。”

      他话没说完:“还在想要是放假那时候去能不能碰巧看见你呢,当然这概率太小了。”

      那时候陈辉良在白云区的三元里校区,他在天河区的中山大道,可以坐三号线从天河体育西路到白云机场。

      陈辉良长久地没有讲话,他很多次都想开口,但都没有说成。

      他一直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说出来,以前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或许现在,它被说出来能表达的只有一种异地的同等在意。

      他之前不说,是怕覃文松听了难过。

      “我之前,就前两年,你在这块支教那时候。”陈辉良在组织着怎么把它平缓地讲出来。

      “我来看过你几回。”

      他看着他眼睛:“你应该,或许应该不知道。”

      “什么?”覃文松下意识说出口,不是说他不相信,只是它太戏剧性,像那些文艺的电影电视剧,带着一些灰调的镜头拍出的故事。

      “那你见到了吗,见到我了吗?”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辉良把那那一面记得非常清楚:“有一回看见了,你好像是刚下课,从教室里出来,离得有点远,但是我看见了。”

      有点暗也有点模糊的一面,但他就是一眼就看见了,他也觉得那段村口前面的马路很烂,所以自从他开了一次那条路,再加上工作也有需求,他就换了一辆中大型越野。

      “我那个时候总是喜欢坐在那个马路边,看路过的车灯,我还想这马路上能不能多来几辆车,太无聊了。”覃文松开始说话。

      “我都不知道我每天能看见的那么多车灯里有你。”

      覃文松听着听着说出来的话模糊了,眼前也模糊了,这时候那不远处的铁路上又有列车过,带着那嘹亮的,和两年前一样,陈辉良或许也听过的,十几秒的鸣笛声。

      “我都不知道哪一辆是你。”

      他思考着这种胸口里慢慢累积酸涩感从何而来,像是十一月中旬终于迎来寒潮的深圳,一出门南下的冷空气充斥着他的鼻尖,眼眶里装不下的泪水滑下来,然后他才知道,他哭了。

      成年后,哭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时间似乎磨利了他的棱角,也带走了他的眼泪,上次哭究竟是什么时候,想起有一次几个老师约着去惠州玩了几天,临走前几人看了电影,意外地是他们选了部爱情电影,出了电影院同事家的小女孩哭的都抽噎了,问她为什么哭,十岁的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我没看懂,他们分开了我就是好难过。

      他现在哭的就像那个小孩,曾经他也是爱哭的小孩,只是时间让他忘了,只是现在的覃文松哭是无言的,无声的落泪,或许是作为大人的体面,刚落下的眼泪被他自己擦掉,或者是被陈辉良的曲起来的手指弯抹掉。

      他想的问有很多,但最后只问出来一句:“你不累吗?”

      陈辉良马上说:“我不累。”

      一个人开了八百多公里绝对是疲劳驾驶,从高立广州塔变成白色的矮平房,窗外的田里偶尔划过乡下的大棚房,自驾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只来远远地看一眼他。

      陈辉良解释着和他说:“这是我的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我能做,我就会去做,见到你了,那就都是值得的。”

      “我只是觉得,就是错过了。”覃文松继续说。

      陈辉良在心里想,他会把这件本应该埋在心底的事情说出来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孤单地想念,是两个人在互相思念。

      只是他没料到覃文松会哭,但他也是一样的。

      他想:其实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总是,想哭,在开门看到你在家里的沙发坐着的时候。

      陈辉良看着他掉眼泪,他不忍心看他再落泪,上句话的解释还是太轻飘飘,他忽然知道最该说什么了,他把话语放缓慢:“我爱你。”

      他从前没有说过这三个字,第一次说还有点生疏,第二遍听起来就要清晰得多:“我爱你覃文松。”

      覃老师果然不哭了,他是直接被撼地哭不出来的,知道陈辉良爱他和听到陈辉良亲口说爱他是两种不一样的体验,我爱你真是最有力量的三个字。

      他伸出手把陈辉良抱着,嗯了一声,抱紧又松开一点,把头埋着他的胸口,缓了一会觉得自己这时候说话足够清晰了才说:“我特别爱你,你知道吗?”

      陈辉良从他抱上后就一直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好爱我。”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覃文松都觉得他眼睛疼,估计是因为昨天晚上哭的,陈药师知道了第一时间说的是:“要不要去镇上卫生院看看有没有卖眼药水的?”然后凑近他伸出两只手撑开他眼睛看了看:“没有红,那应该就不是沙眼和红眼病。”

      覃文松心想着陈辉良职业病又上来了,又觉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昨晚上他还在思考陈辉良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那时候这么详细的地址的,然后突然顿悟,终于知道那时候刘华年就为了个快递天天发个带地址的朋友圈是给谁看的了,真是够意思够朋友,勇做兄弟爱情的桥梁。

      大年初二,隔壁邻居托付覃文松帮忙看几天他家里的两只小猫,说是最近家里小孩来的太多,小孩就喜欢小动物,又怕年纪小的上手抓小猫反被抓了,覃文松一口答应,但他说自己最晚初八之前就得走了,看不了太久。

      邻居说太谢谢他:“晚上来我这吃饭啊,不用多久,就看这两天,等亲戚家的走了就行,小土猫什么都吃,好养活,就给它吃点剩的米汤就行,它就喜欢钻柴火堆里睡,沾一身灰八成都是自己滚的,不用管。”

      两小猫围着陈辉良脚边叫,陈辉良笑着说这么小两只嗓门挺大。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回去不能摸小猫的小朋友还被奶奶拉着走在回家的大路上,此刻已然是黄昏,但她突然走不动了,因为她看见了很新奇的东西,路边不知道谁种的烤茄子,她从来没见过紫色的蔬菜,于是她想伸手去把它摘下来。

      奶奶把她的手抓回来,说这个是别人家种的不能摘,妹妹隐约地明白这么个道理,但是她实在很想要,实在很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最后奶奶和她说:“你去问人家啦,就说,我可不可以拿两个回去尝一下。”

      最后妹妹捧着两个长的很好的茄子回家了,是茄子原本的主人特意给她摘得长的很好的。

      晚上覃文松应邀带着陈辉良去吃饭,邻居看他们来了,就算有个生面孔也依旧热情:“慢慢吃啊,没什么菜。”

      陈辉良看一眼过去确实是没什么菜,都是肉啊,什么芋头扣肉鸭肉白切鸡,特意摆了造型的蛋卷,唯一一个蔬菜还是炒红薯叶。

      饭桌上妹妹最先下桌,说要看小猫,妈妈说:“不讲大家慢吃就跑哇?”

      初七早上两个人返深了,再不走过两天高速免费都过了,这几天返程高峰,导航从预计全程十八小时变成了二十二小时,今年降一点,广西不太堵,近广东堵。
      在怀远也可以直接上高速,但覃文松准备带陈辉良去宜州吃个果酱烧烤再走。

      晚上十点钟,覃文松在宜州右转拐上柳州方向高速,听着导航说的:“在G78汕昆高速上,你将行驶九十公里,共有一个服务区,限速80,前方有十公里以上畅通。”

      有陈辉良在旁边,覃文松觉得他能一次性直接开完全程八百公里。

      车外是寂静的夜晚满天的星,旷野的风带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草本植物,这条国道上偶尔有车过。

      一条公路建成后被名字赋予了意义,它的存在和山,和水的作用是一样的,很多人对山有执念,或者说不如是对家乡的山有执念,因为是家乡,所以那个地方的高山清水,每一条路都会有意义,你行驶到这条熟悉的公路上,就代表着你快到家了。

      尽管它的目的地贫瘠,荒野,苍茫,也不出名。

      但它漂亮。

      夜晚的星每一颗都清晰又明亮。

      它的苍茫与漂亮可以共存,两者并不矛盾,爱的就是它的贫瘠和山野,爱土地也爱地上的人。

      金宜一级公路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会是这样,它见证了太多人驶入这深山秘境中,也见证太多回家的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两个人在不同的空间,行驶在同一条公路上的身影重合,促成了一个错位的相见。

      不论是从前还是未来,它跨越时代的沟渠和时间的界限,让所有变成现在,只要在路上就好了,只要一直开下去就好了,会到家的,会见到想见的人的,这才是建设公路的意义。

      深圳到宜州以前是780公里,现在是730公里,隧道,高速都变多了,而且只会变得越来越多,返程的时间也只会越来越短。

      所以人总相信,回家的路会越来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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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两天一更,下午四点,如果没有更新,就是还在网审中,或者是存稿发完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