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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lpha说不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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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
秦朔定在原地。
良久，他才些微疑惑地皱起眉毛，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眨了下，好像没听懂。
他的确不喜欢蒋明铮，但相知相识这么多年，早已是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无条件交付后背的关系。哪怕再奉行理性至上主义的机器人也会生出几分真情，何况是人。
问出这话是脑子撞坏了吗。
“我不会容忍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像你这样长期干涉我的生活。”他最后平静道，虽然那个语气顿了顿，有些可疑的迟缓。
……说到底，他真的不喜欢蒋明铮吗。
这个念头刚像风一样飞快地掠过秦朔脑海，就如同电击刺激浑身上下的神经，立马被打断了，出于某种原因，不要再往下想了——
“逃避问题。”蒋明铮直截了当地拆穿道，一张凌厉俊美、极具震慑感的脸毫不留情地面向Alpha，“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爱过我，想真的跟我在一起过？秦朔。我们俩纠缠这么多年，床上床下，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了，我说过一万次我爱你，可你从来没挑明过对我的想法。”
就一句话的事儿。
你说吧，蒋明铮的心脏凶猛地跳动着，你说吧。哪怕谈不上爱，你对我说句不掺假的喜欢吧，就这一次，拉我一把吧。
几年以来，他们拥抱、标记、上床，偶尔也会亲吻；哪怕面上再如何针锋相对，他人口中再如何水火不容，至少那些梦醒时迷糊的缱绻亲昵、轻唤，高烧时在床边反复斟倒过后的适宜水温，一两勺少放的盐，三四句忙碌中拼凑的叮嘱，这些以蒋明铮暗自回味的酸甜为证，全都不是假的。
况且，哪怕秦朔的态度一向很冷淡，甚至说得上挺烂的——但不管如何，如果蒋明铮提出什么要求或需要什么帮助，他也从来答应得很迅速。
平心而论，蒋明铮自认对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做不到这样。而这种不满的妥协背后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是哪怕一分一毫的真情？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一丝真情，秦朔才会答应他那个荒谬无稽、实际毫无约束力的“约定”？
如果有。
蒋明铮平和而认命地想，如果有。
那么他做的一切都值了。
可此时此刻，在他的眼前，秦朔却迟迟没有点头。
他，反而……非常微妙地用齿尖叼住了嘴唇内侧，露出一种介于百思不解和碍难从命之间的复杂神色。
沉默蔓延着，直到许久之后。
“……”秦朔好像有点艰难地张了嘴，但那点艰难几乎如同错觉，咻一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以惯常的冰冷表情，“蒋明铮。我对你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做朋友但绝对不该在一起。你说的上床也好什么也好，这些事彻头彻尾，都是一个无法挽回、难以修正的错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笃定到简直显得刻意。出口的语气像坠落的石头，沉闷地砸在对方云朵般的期待上，决绝而不留情面地砸出空洞的一个大坑。
“……那，为什么，”蒋明铮强撑着，“我们曾经很好。”
“那是曾经。”
“我不明白怎么就……”
“你不明白？”
秦朔像被迫回忆起了极其糟糕的事情，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压抑着愤怒道：“三年前我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你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我就告诉过你，绝无任何可能——是你一直单方面缠着我、逼迫我，让我毫无自己的感情生活可言，而从始至终，我没欠过你任何东西。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在关键时刻离我而去的人，你说呢？这算不算违背了我们小时候‘绝对永远在对方身边’的约定？”
他紧紧地凝视着蒋明铮的表情，而后从那上面看出了一丝轻微的，却称得上甘之如饴、轻松释怀的裂痕。
裂缝逐渐扩大，伸展，最后终于爬满了整张强撑出来的假面，把蒋明铮这些年来的所有体面，哗啦啦碎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件事。
一种茫茫的空虚感揪住了蒋的思绪，他的记忆随着秦朔的叙述也回到了三年前。秦朔不像他，不用经常上战场，因此受过的每一次伤都很好记，更遑论抬上手术台、送进ICU的令他眼前发黑的恐怖场景。
他永生永世忘不了，因为那天是CSR真正意义上初次遭受红湾袭击。
秦朔的脸在眼前微微晃动，慢慢地，和三年前的重叠在一起。
红湾刚刚诞生。
——在海岛黑油般的阴沟和贫民窟中，一批工艺粗糙却效力强劲的非法药物被快速打包、贴上标签、成批成批扔进集装箱，在轰鸣声中颠簸着驶上高架桥。
一个仿佛从地缝里凭空拔节而起的化学药物团队，神迹般突破了CSR都未能突破的技术壁垒，首次制造出能够从根本摧毁腺体信息素分泌控制阀的产物。
那是整个ABO非法药物产业链中具有破坏性影响的一环，也正是自此以后，红湾几乎如洪流潮水般摧枯拉朽，成长为了最大的地下药物生产基地。
那第一批的非法药物，有一部分流入了内陆，CSR彼时的敌情手中——最终汇聚成一柄利剑，刺向了CSR刚刚上任的研究所主任秦朔。
在名为“X-730”的药物攻击下，秦朔的Alpha腺体产生了严重紊乱症状，信息素大批倒流，直接导致了长达三天的神经休克。
紧接着，大脑、躯干、内脏，鲜明标红的检查报告如同雪花般飞出，蒋明铮接到消息连夜赶回，站在ICU门口，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病危通知书一封又一封，心率仪动不动拉直，他的血都凉了，浑身上下冲到头顶，视线中全都是摇晃的层层重影。
“……我能做些什么？”很久之后，他一把抓住当时的主任助理，声音在记忆中发飘。
助理熬得两眼血红，盯着蒋明铮几秒，忽然终于忍不住哽咽一声，眼泪唰啦滑下，交接了手中的单子，拉着他到楼梯间角落放了一段保密录音。
听完后，蒋明铮用力抱了这个Beta一下，头都不回地走出去——
接下来，他抢在司令前，单枪匹马破除了三个新建立的红湾据点，以92%的击杀率、8%的俘获率拿下了这桩投毒案完整的上下线，从一卡车的死人嘴里撬出了解药所在地，踩着秦朔的生死线，从水库深处捞出重达五公斤的保险箱。
两天后，蒋教官披着寒冷的月光，杀神般肃然立在CSR门口。他身上的每一寸伤痕都孕育着秦朔往后余生恢复正常的希望，整整53个小时，他只断了一条腿。
这是一个如同战争机器般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但与此同时血管中却又蓬勃滚烫着属于人类最充沛生动的感性，无论是谁都会毫不犹豫爱上蒋明铮，只不过这种爱意被排斥在秦朔闭门紧锁的世界之外了。
三年后，他正静静地看着这个人。
看向爱人的目光，本该是温柔、包容的，可这些情绪，他很难表露，此时此刻，更是被胃里翻涌而上的反呕欲望压得没有任何抗争余地。
“我不是为了救他。”蒋明铮警告了研究所和特情部所有人，“不要这么记录。就写我临时又接了个任务，别跟红湾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至今为止，秦朔对此事都并不知情。
这符合蒋明铮的为人准则，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架怎么吵都行，绝不能扯到道德。他太了解秦朔了，单靠“我救了你的命”这件事，秦朔这辈子就都再难以对他真实，那个信奉绝对公平的精英Alpha这辈子还不上如此大的恩情，就会以压抑自己的方式成全对方。
他不想见到这样。
眼神动了动，蒋明铮便别开视线，哑着嗓子道：“这件事，对不起。”
再多的，哪怕半个字的解释都没有。
一股极其窒息的失望涌进秦朔的胸膛，他没有料到蒋明铮真的不解释。他很难接受……很难接受对方真的在那种时候抛下自己，去接了一个无关紧要、可早可晚的任务。蒋明铮不应该最知道急救室有多难受吗？在经历生死关头后，不应该最希望有人陪在身旁吗？凭什么这个Beta可以那么无情。凭什么。
“我不会原谅你的。”Alpha半晌愤愤挤出一句话。
“好。”
Alpha就又愣了。
蒋明铮望着他数秒，却忽然伸出手。
温热的掌心靠上Alpha的脖颈，用轻而慢的速度摸了摸被刀疤覆盖的腺体，黏着一分珍视而不舍的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秦朔下意识偏了偏头，怔愣一下，嘴巴张了张，神情变得欲言又止。
蒋明铮在他面前从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浑身是刺，摸一下都烫手……现在刚吵完架，这又是怎么了。
蒋明铮却很快收了这点讨好，抓着秦朔的肩把Alpha捞起来，拍拍手。
他要送客了——
“我晚上再去查一遍，不劳您费心了。我保证以后不干涉你的‘感情生活’。走吧。”
秦朔被他半推半攘地到了门口，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眉头皱起来，拽住门框：“什么意思？”
蒋明铮瞪着他：“哪一句？”
“……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秦朔好像用了些力气才咬出这句话，面上浮出些不明显的冷意。
蒋明铮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按捺住又不听使唤发痛的心脏。尽量平静地说：“我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原谅我，那你跟我，确实只是一般的床伴关系。……我没资格要求，那么多。这样够清楚了吗。”
秦朔紧紧盯着他，好几秒。
“……”
大概终于像得到了什么一直想要的答案，心头一块名为“我不能爱他”的巨石疼痛地噗通落下。他指节扣白了，扭过头，强压下心头涌出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不满，一字一句的，有点用力道：“你知道就好。”
两人相顾无言。
再度僵持片刻后，秦朔终于在沉默中迟迟地抬起了腿。
可就像偏给他找事似的，秦所长顶着那张臭得令人闻风丧胆的脸还没走出两步，迎面撞上了一个刚刚下训气喘吁吁的Omega。
三人目目相觑。
是岑生。
秦朔紧皱的眉不由稍稍松了些，他上个月刚临时标记过对方，为了实验的顺利进行，最好别用带着情绪的信息素干扰Omega的状态。不过岑生可没他这么拘束，那张清秀漂亮的脸上满是兴奋，黑色的眼睛亮亮的，瞧着有点像即将见到主人的小狗：“咦，主任，您也在！”
“我……”秦朔疑惑的半句话还没说完，蒋明铮便从身后打断了他：“他要走了，你进来。”
秦朔额角不受控地一抽。
岑生快乐地越过他，一溜烟钻进了蒋明铮的办公室，顺便小声跟秦朔说了声再见。
再然后的声音被门掩上，再也听不见了。
司令部的办公室……隔音以前就这么好吗？
耳边的声音瞬间全部消失，秦朔停在原地，两手垂在身侧，不由自主地攥紧。他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生长出来，顺着四肢百骸冲刷流淌，搞得人额角突突发疼，可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曾标记过的Omega当着他的面进了另一个人的私人领域？
可蒋明铮是个Beta，他连信息素都没有，从生物本能上就被排除在AO的求偶竞争链条之外。再说蒋明铮也绝不会对一个还在受训的学员Omega动心。
感性和理智双重的否定让秦朔更暴躁了。
他下意识转身想回去问个清楚，却忽然发现视野中闪现出另一个人。
楼二站过来，拦住了他的手。
“秦所长，我知道您跟蒋明铮不对付。”楼二低声道，“可他工作的时候，您进去，不合适吧。”
“工作？”秦朔声音特别冷，“他跟一个学员能有什么工作可谈？”
“那可多了。特情部的工作繁杂得很。”楼二不吃他这一套，嘴上客客气气的，手上一刻不停地开始赶人，“我刚听研究所那边有人过来找您呢，戴个大黑框眼镜，是您助理吧？研究所日理万机呀，可别耽误了，您放心，蒋教身体有什么事儿我头一个给您说！走吧走吧！”
于是乎整个特情部一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所长黑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楼教官给送出了大门，踏出去两步了还忍不住回头，眼神还频频往蒋教办公室的方向瞟——那个Omega的魅力真有这么大吗？！
如果蒋明铮是个A或者O，他就能从房间里秦朔那丝残留的信息素中察觉到对方此刻有多么焦虑不满。但他是个B，所以只是正常地招呼岑生坐下，倒了一杯红茶推过去。
“教……教官！”岑生吓得一哆嗦，“这是我的断断断……断头茶吗！”
“结巴什么！”蒋明铮皱皱眉，敲了敲桌子，“我私人有事想跟你谈。你的信息素跟秦朔的匹配度有多高？”
“啊，”岑生愣了一下，“百分之九十二。”
一声“果然”的感叹从蒋明铮心中溜过，他有些释然地看着Omega白皙的小脸，说：“他在追你？”
岑生愕然道：“不……没有啊，教官，我们不能谈恋爱的，对吧。”整个CSR特情部的规矩都是司令部定下的，蒋明铮作为司令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拿着那二百多条纪律骂人是相当的出口成章，把学员训得面红耳赤都算轻的……其中就有好几次是因为队内恋爱的苗头呢。
“追你，还在追叫谈？等你毕业，打结婚申请，审批通过就领证，这是合规的。我查过，你虽然体能训练差了点，加把劲，后年毕业没问题。”蒋明铮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两句，他顿了顿，继而说，“如果你。对他有意思，告诉我，我跟你们教官打个招呼。”
岑生脸上的震惊和无措直接加倍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发展的：“不不不不不！蒋教！我觉得您完全误会了！我和秦所长，我们是，呃，我们不是……总而言之，不是您说的这种关系！！”
“？”蒋明铮皱起了眉头，“不喜欢他这样的？”
“不喜欢。”岑生稳住核心疯狂摇头，“我不喜欢Alpha。而且我的腺体其实有问题，无法正常感知Alpha的信息素，匹配度再高也没用，所长找我是有其他……其他事情。”
蒋明铮盯着他，那目光写满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告诉你顶头上司老子我”。
岑生咽了口口水心虚地挪开眼。
他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斗着胆子，换了个话题：“那，那，蒋教官，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我还有个事想问。”
“您……”岑生两只小鹿眼黑漉漉的，睫毛扬起，瞳孔闪着微光，“有心仪的Beta……或者Omega吗？”
“？”
蒋明铮歪着头，没听懂。
他向来行事风格剽悍，把那张脸能招来的桃花全给挡完了，这辈子还没被人问过这种古怪的问题。
这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