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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丝特里克奇水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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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重新启动了陆行车，选择从东南门进入集会。
道路两旁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盛装打扮的机械装置，模拟着各种奇特生命的外形，在街道上四处游走，烘托气氛。
刚才的小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连集会也不参加，似乎直接转头离开了。
可能他根本就是冲着斯潘塞来的吧。
明明只是个小鬼而已。
吉恩心情有些复杂，但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至少斯潘塞今天能好好玩玩了。
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唤回了吉恩的心神。
陆行车的前方，两张纸质宣传单从车窗外被投递了进来。
吉恩伸手接过，又递了一张给斯潘塞。
斯潘塞的心情还有些低落，一直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此时愣愣地拿着色彩热烈的宣传单，看上去精神倒好了一点。
“刚刚那个小鬼是什么情况？能给我说说吗？”
“哼，”斯潘塞撅着嘴，“他哥哥和我是同学，喏，就是刚刚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的那个，叫瓦诺。他们家和我们家一向不太对付，可能是从谁嘴里听说我了吧。”
“瓦诺的雄父是皇帝的亲信，他们家自然看父亲不顺眼。”
看吉恩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斯潘塞赶忙补充道：
“你可别告诉父亲和大哥，他们已经够忙的了，这点小事就别告诉他们添堵了。说白了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要不是他是雄虫。”
斯潘塞捏了捏拳头。
“等他再长大一点，看我不偷偷揍他几顿。”
“但他在骚扰你！”吉恩提高了音量，“他现在就在骚扰你，就算他年纪小，但这也不是辩解的理由。”
斯潘塞抬起头，幽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吉恩。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很对。”斯潘塞说，“但在他付诸具体的行动，造成实质性伤害之前，没有谁会说他有罪。甚至，如果我不是一名希斯特，他们会说这是我的荣幸。甚至会嫉妒我的‘幸运’。”
“他们是谁。”
“你能听到的每句话都会这么说。”
“至少我们不会，查理斯不会，加西亚也不会。”吉恩语气急切。
斯潘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是的，是的，光荣的希斯特。所以我们得保护他们，保护希斯特们。“
“你这句话说得好奇怪……”
吉恩话音未落，一阵嘈杂欢快的音乐声就掩盖了他的声音。
他正气急地想打开静音模式，就被斯潘塞打断了思绪。
“快看！是巡演团的小丑！”
吉恩反射性向外一看，陆行车外已经变得热闹异常。
陆行车已经多到道路拥堵，系统自动接管了车辆的运行，按照游览表演的顺序，缓慢且有序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有些游客不愿意听从安排，干脆直接下了车，大家摩肩接踵地贴在一起，从未如此亲密。
车道两旁，竖着两排高耸入云的柱子，刷着红白相间的涂漆，柱子之间装饰着彩带。
吉恩正疑惑为什么竖着些柱子碍事，就看见柱子的顶端，似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随着一阵劲爆的音乐声，所有柱子上都出现了一个妆容滑稽的形象，壁虎一般攀附在光滑的柱子表面，朝着底下的游客作揖鞠躬，引发一阵欢笑。
他们的形象仿佛，动作一致，环绕着柱子做着种种惊险的动作。
吉恩和斯潘塞也瞪着眼睛沉浸在表演里。
最后的鼓点响起。
那些身影闪烁片刻，一齐朝道路上空跳去，在空中汇聚成一道身影，拽住一个漂浮的气球缓缓落地。
数个机械装置立即会合，清出一道空地，并对着那道身影扫描起来。
每一次检查通过，游客中都会响起一道惊呼，斯潘塞也看得入了神。
“他们在干什么？”吉恩忍不住问道。
“检查有没有携带保护装置或者别的。”斯潘塞头也不回。
吉恩又张望了一下。
“所以有吗？”
“显然没有。”
小丑又跳上了高耸的柱子，似乎下一轮表演即将开始了。
陆行车弹出提示，询问他们是否要离开这个区域。
斯潘塞点击确认。
“听说小丑只有一个。”斯潘塞眼底还残存着兴奋，“没有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保护，没有辅助装置，没有仪器。巡演团已经存在了很久，但小丑的把戏还从来没有被揭穿过。”
“他们都推测这就是小丑的种族特性，可是小丑是什么种族也没谁说得上来。他真厉害。”
他们在缓缓离开队伍，斯潘塞仍然忍不住回头，新一轮的欢呼从身后传来。
“要不要再看一遍？”
“算了，”斯潘塞咂咂嘴，“也许会有更有意思的。”
吉恩拿着宣传单比照着接下来的路线。
“……丝特里克奇水母，”吉恩磕磕巴巴地跟着宣传单念，“‘下一个项目是丝特里克奇水母，遥远荒境诞生的奇迹，带给您全新的探索和体验。’这不是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嘛。”
吉恩不满地弹了弹手中硬质的纸张，将它随手扔在小桌子上。
离开了小丑区，车外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的游客都选择留在小丑区多看几遍，他们倒成了少数。
装饰渐渐发生了变化，红色的元素少了，整块区域的灯光都变成了一种有些眼熟的蓝色。
“斯潘塞，像你的眼睛。看来你得好好瞧瞧这个水母是什么了，它和你很有缘分呢。”
斯潘塞拍他一下，也好奇起来。
吉恩自己却有些烦闷。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水母区后，他的能力就开始作妖了。
本来就是时灵时不灵，有些时候根本不显现。
结果现在，能力开始致力于给每个视线中的人或物加上注释，有些注释甚至会被朗读出来。
就像刚刚在车里，斯潘塞其实根本没有出声，发出声音的是他的脑子。
而那句话，吉恩甚至怀疑是斯潘塞的心声。
【灯光】【平平无奇的一盏灯】【幽蓝色的，像某个斯潘塞的眼睛】【漂亮的灯】【笔直的路】【一块垃圾，被踢到了角落，看上去有点可怜。】
没有，谁，会，觉得，垃圾，可怜！
吉恩有些暴躁。
【……灯】【灯……】【……灯】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灯啊！
各异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重重叠叠的灯字甚至显得有点鬼畜。
吉恩能感知到外界其实非常安静，但他的脑子却静不下来。
突然，他听到从远处有一个声音飘飘荡荡地传来，但仔细辨别，又似乎从不存在。
像是一阵絮语，一段低吟，或是一种歌声。
他慢慢地感觉很安静，这种声音把一切都掩盖住了，让你所有的想法都被安抚，所有的行动都被劝阻，但内心却充盈着安宁与平静。
吉恩有些昏昏欲睡，但意识却奇异地十分清醒。
他慢慢地想起来，他们正在游览丝特里克奇水母，于是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漂浮着的水母，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平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触手缓缓地浮动，看上去不似活物，但又不像一具死去的尸体。
这种光芒很难说是它自身散发出来的，还是这片区域无处不在的灯光的映射。
吉恩本能地感觉到眼前的巨物并没有智力，它就像是一种自然现象，静静地存在着。
你很难说它是一种生物，但又无法断定它是死物。
丝特里克奇水母就这样介于生与死之间，静静地、长久地存续。
陆行车离开了水母区。
但平静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震撼的情绪才缓缓酝酿。
“斯潘塞，快说点什么。”
突然发出声音，吉恩自己都吓了一跳，耳朵甚至不太习惯声音的存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听到的歌声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而是一种影响。
斯潘塞正在通讯器上联系着谁。
“我在找阿诺德，”斯潘塞飞快地输入，“让他弄两只水母回来，我觉得加西亚的水族馆里肯定有位置。这可是好东西。我敢打赌上一次巡演都还没有这个。”
“阿诺德说他已经知道了，他在路上耽搁就是因为这件事。什么嘛，居然瞒着我。”
斯潘塞把通讯器一关，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座椅上。
“我感到好极了，所有的情绪都一扫而空，状态绝佳。这真是个好东西。希望阿诺德能找到门路。”斯潘塞又强调了一遍。
吉恩对这种财大气粗的思考方式有点不太适应，他眨眨眼睛，选择继续游览。
突然，他看到有两名成年虫族站在路边交谈，他们手上牵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在另一种生物的脖颈上。
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虫族。
斯潘塞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探身一瞥。
“那是什么？”吉恩问道。
“那是原始星上的一种生物，”斯潘塞司空见惯，“据说我们现在的形象就是这种生物的拟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我们先祖唯一一种能稳定供应的食物。
当然，后来我们抛弃了这种低效猎物，转向了原始虫族，这才有了现在横跨星际的文明。”
“有些无聊的虫会养来做宠物，但他们智力低下，外形又和我们太过相似，说实话我无法接受，太猎奇了。”
斯潘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而且说真的，谁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有什么猎奇的想法。公民保护法又不保护宠物。”
吉恩感到呼吸都停滞了。
人类？那是人类吗？
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智力，也不懂任何语言，眼睛里没有任何智识的光芒。就好像真的是一株植物，或者一块石头。
除了会呼吸之外，他们与自己印象中的人类没有任何共同点。
“他们的种族名是什么？有什么相关研究吗？”
“你对这个感兴趣？”斯潘塞回想了一下，吐出了几个简短的音节，“我不太确定，好像是这个，后来从这个词演化出了猎物的意思，慢慢就弃用这个含义了。后来的研究者倒是起了一个学名，但那太长了，我不会念。”
“原始星破坏太严重了，原本的生态环境几乎不存在了，动植物也是，没几样保留下来的，这些虫手上的估计是仅存下来的样本。也许有些研究所会有保留，我也不太懂。这些家伙虽然把它们当作宠物，但物以稀为贵嘛，他们也不会想大量繁殖的。”
“而且，原始星的动植物研究也确实是个冷门方向。研究材料太少了，根本支撑不起一个研究所的建立。嗯，嗯，你要感兴趣的话我陪你去找找资料。”
“不用了，”吉恩压抑着声线的颤抖，“我对这块不是很感兴趣，就是有点好奇，他们和我们长得太像了。”
“也是，我一开始看到还吓了一跳呢。”
天渐渐黑了，更多的灯光照亮了集会的场地，陆行车内的照明灯也亮了起来。
余光打量着吉恩的侧影，斯潘塞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