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了吗 ...
-
离开中央塔的第三年，白野开始靠酒精来缓解自己的种种创伤后遗症。
徐林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隔着店铺玻璃看见白野拿着一整瓶酒往隔壁那桌冲，一副要干起来的架势。徐林猛地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听着白野激情开骂问候那桌人全家，一个人愣是骂赢了那一桌人五六人的嘴。
白野一只手撑着桌子保持身体平衡，一只手抓着酒瓶摇摇晃晃，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扶他肩膀，他抡起酒瓶就往后砸，徐林赶紧伸手接下酒瓶：“白野，你看看清楚，是我是我。”
白野“嗯”了一声，又把身子转回去，看了看对面，小声叨叨咕咕着：“小鸽子，他们欺负我了。”虽然已经半夜，但是店里还是很吵，徐林没听清白野嘀咕了一句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个向导肯定对付不了这些喝大的哨兵，想带着他赶紧离开这里。
白野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指着那桌里的某个人，说：“你，还打不打？”
徐林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问了一句：“打啥？”下一秒，徐林看见那个被指着的人身后出现了一只豹子，徐林知道这估计是要真枪实弹地打架了，赶紧上前冲着那哨兵喊着：“你是个哨兵，和向导打架有点欺负人吧？”
白野看着那豹子往自己这边冲，抄起凳子就砸。那哨兵随之也冲了上来，白野闪身躲开，用胳膊肘撞了那哨兵的肚子。真的打起来的时候，那桌子人才清醒了一点，纷纷上来拉人，服务员也过来劝架，徐林趁机把白野拉回来，看着这人一脸发狠的神情，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惹着您了。
白野靠着徐林，哼哼唧唧地说他本来在那儿喝酒喝得好好的，对面看他是个落单的向导，说要他来和他们一桌喝，他没去。后来那桌人认出来他是谁了，说他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离了那个哑巴哨兵就不能活了，各种难听的话都来了。
徐林听着，心里都是上去给那桌人一人一拳的计划。这时，白野扶了扶自己的腰，对着徐林说：“徐林，我腰好像闪到了，可能要去医院，你还有钱吗？”
徐林一边想着我还有个屁的钱，一边扶着白野慢慢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刚刚走到街角白野就嗷嗷叫着，说痛得不行。徐林只能就地把他放在地上，白野的脑袋靠着徐林肩膀，眉头紧皱。徐林想着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还和哨兵单挑打架来着，现在才知道痛了。
白野躺下之后，感觉自己要舒服了一些，又改口说别去医院了，费钱。徐林把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的电话。白野靠着徐林，瘫在地上睡着了，睡着了都还感觉在跟人吵架，梦话都是骂骂咧咧的，从“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以前是谁啊”到“我一个能打你们十个”。
徐林本来心里有点难受，但是被这人的梦话逗笑了，回了他一句：“你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啊？”
“就算我打不过，我哨兵能打啊。”
徐林低头看着他，轻轻说着：“你已经没有哨兵了。你把他扔塔里啦。”
白野不再说梦话了。就连在梦里，提到那个人，他也会立刻失语。
徐林正想着不会在这街角枯坐一晚上吧——却看见有人一直站在街口的位置，看不清脸，但是站了很久了。
徐林看见有只狗跑进来了。
一只银色的大狗，影子长长滞留在墙上。徐林立刻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哨兵不是一般的等级，自己的精神体受到了应激刺激，一只小鸽子立刻飞出来了。
徐林好像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了。
“你的哑巴哨兵来找你了。”
徐林曾经也和其他人一样，万分好奇为什么白野会与搭档了多年、从十几岁就一路生死相依走到中央塔的哨兵解除关系。
他与白野熟起来之后，他也不是没有问过。某个两个人都失业、找不到事情干的下午，没有人再知道他白野曾经是第一向导的落魄下午，徐林问他为什么不留在中央塔呢。问出口的时候徐林就后悔了，他明知这些事情都是白野不想提的，他已经做好了下一秒白野就会翻脸走人的心理准备。
但是白野没有，白野只是看着他，从未那么认真地看着他。徐林被他盯着看，人都懵掉了，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找补。
白野张了张嘴，只开了个话头：“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睛红了。
从此之后，徐林再也不提这些事情。
徐林看了看外面，小声说了句：“站着干嘛啊，快进来吧，他得去医院。”徐林知道哨兵五感通达，他在这里说话外面那人一定听得见，只是他担心身下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人会不会也听见了。
外面的人终于还是进来了，小鸽子有点害怕，在徐林脑袋上飞来飞去。哨兵已经把狗收回精神领域了，站在一个离他们不远但是又有些安全距离的位置，再没有往前走了，而是一直在盯着白野。
徐林本想着再说些什么，但是下一刻哨兵已经上前把白野拉起来了，一点也不客气。所幸，白野没清醒，趴在哨兵肩头，嗯嗯呜呜了半天也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白野身上有些伤，被刚刚那豹子抓的，哨兵皱眉看了看，说：“他一直这么折腾自己吗？”
徐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与此同时，他脑袋里也装了很多的问题想问这个哨兵——你是碰巧出现在这里了？你明明会说话，为什么他们都喊你哑巴？
那狗也过来了，嗅了嗅白野的腿。徐林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多个弯弯绕绕，最后还是回答了哨兵的问题：“他一个半残废的向导，能过得好到哪里去。”言外之意，你怎么不早点来，这人自从离开了塔就不太正常，就像是在他自己身上埋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要自焚。
哨兵搀扶着白野，一言不发。
白野醒的时候，对于昨晚的事情只剩下了零星的碎片记忆。手臂上的滞留针提醒他自己身处医院。他坐起来，腰又隐隐开始痛，再低头一看，自己整整齐齐穿着条纹病号服，骂了句脏话。
昨天晚上他是作了什么孽。
白野没有在医院多待一秒的想法，他利落拔掉针管准备跑路。白野扶着腰蹑手蹑脚出了病房，刚刚走到走廊拐口，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吵架。
白野靠着墙，小心翼翼探头，看见哑巴和另一个似乎以前在塔见过的哨兵在吵架。白野正费劲地想着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哨兵的，突然感觉后面有人，回头一看是徐林。
这下白野想起来了，指了指外边，说：“你喜欢的那个哨兵在那儿呢！”
徐林愣了愣，回了一句：“你倒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哑巴也在那儿，没看见？”
白野一边把头转过去，一边继续吃瓜：“他俩在吵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白野是在哑巴一直不断往自己这个方向看的时候，开始慌的。白野赶紧转身拉着徐林跑，一边脚底抹油逃窜，一边嘴里还在念叨：“你那哨兵怎么把那傻狗也喊来了，还嫌老子不够惨是吧？”
徐林欲言又止，想说昨天晚上就是哑巴送你到医院来的，还付了钱，但是又闭嘴了，害怕白野听了真相难以接受，直接又把腰闪了。
白野跑来跑去最后还是跑回了病房，扶着腰躺回床上，看了徐林一眼：“我昨天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徐林笑了：“你觉得呢？自己喝酒把腰喝闪了。”
白野半信半疑又看了徐林一眼，无奈他确实想不起来，但是又隐隐觉得不对劲。这时有人重重敲了病房门，喊着：“医生，查房开门！”
徐林开门，一位秃顶的老医生走进来，看见白野，劈头盖脸一顿骂。医生说白野早就该来医院看看了，硬要把小病拖成大病，自己不知道痛吗为什么不来医院。
徐林害怕白野跳起来跟医生对线，但是白野把头埋着，一副被训了委屈巴巴的样子。徐林觉得这医生也有点过了，赶紧叫停，问医生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案。
医生摇摇头，说只能养着了，叫白野老老实实在医院躺两个星期，之后再来每周做治疗。徐林认认真真记着，医生看着病人家属还挺用心的，也就不再骂了，交待之后便走了。
医生刚刚出门，白野便一下子翻下床。徐林本想劝劝白野，叫他坚持治疗。但是白野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白野出去，看见哑巴就靠着走廊的墙，正对着门口站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