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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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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期间,江哲雨再次来到比赛现场,等候许久,才置身于舞台之上。
巨大的教学电子屏与白板,底下喧闹的人群,比在农村小学上早课之前的大课间集中起来的人还多,这无一不彰显这次比赛的含金量。
在明晃晃的灯光照耀下,江哲雨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脑海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像抽象的符号编成乱码。
曾几何时,自己好像也上过像这样的舞台?但每次想要回忆的时候,总是一片空白,又心中微感压抑、苦楚,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他想起。
展示完毕后,底下组委会突然通知,第一组展示需要二人组队进行打分,有利于比赛进程,临时的改变让江哲雨有些无语,自己可是刚完成展示,这段时间又是制作PPT又是背稿的,若是改变了赛制,可能连这些也要有所改变,更何况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所谓的的“队友”?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外头原本闹哄哄的会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江哲雨不明其中缘由,微微拉开一点后台的红帘望去,大门口来了一人,连组委会的人都站起身来迎接,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些几十年的老教师,资历、阅历都碾压一众小辈,谁有能力让他们也起身接待。
再次望去,那人三七分的刘海似乎是打过发胶,露出了额头,面容白皙又清秀,眉眼深邃,一身高定白色西服映衬着黑色的内搭,胸前别着一枚挂着链条的银白色十字架胸针,精致干净的领带夹别在红黑色条纹领带上,装点的碎钻在灯光的折射下发着光,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动静,他径直走向观众席的第一排,不顾周围有些年轻教师的窃窃私语,整个会堂的人似乎都与他毫无瓜葛。
只见台下组委会成员起身致谢,说的什么场面话就有些听不清了。
“陆夏生?”江哲雨眯着眼睛总算看清了他的容貌,“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好像是掌控了自己的动态,陆夏生的每一次出现在江哲雨看来都恰到好处。
陆夏生从拥挤的人群中望向后台,瞟见了那躲在帷幕后的人,对周围人稍致歉意便往他的方向走去,那眼神锐利,令江哲雨心下一紧,见他锁定了自己的方向而来,身体本能开始僵硬,不知该作何回应,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会场内却突然断了电。
江哲雨在后台开着手电筒往通道外走,不曾想却被几个废弃音响箱的线路绊了个正好,即将摔倒时却被人扶住了肩膀,但因为惯性又一头栽进那人怀中,拉扯衣袖时,二人双双跌坐在地上。
“受伤了吗?”陆夏生的声音在沉寂的环境中愈发清晰,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不劳您费心,陆总,我没事。”江哲雨率先起身,他拍了拍衣角处沾上的灰。
见跌坐在地上的陆夏生神色异常,江哲雨又再度蹲下身去扶起他。
二人咫尺间的距离,陆夏生缓缓逼近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小江老师,你刚刚跑什么?”又低下头去看江哲雨此刻的表情,语气中掺杂着挑衅,“怎么好像见了我跟活见了鬼似的?”
江哲雨有些发怵不知该作何回复,而此时灯光恰好亮起,主持人来到后台询问陆夏生关于节目进程的问题,江哲雨正想借此机会离开,殊不知陆夏生的下一句就让他怔住了。
“就这位选手吧——21号江哲雨。”
随后女主持上台后宣布:“今日非常有幸邀请到夏雨集团的总裁陆夏生陆先生来到我们彩排的现场!大家可能不知道,他不仅是一名著名的慈善企业家,在不少地区进行了资助,还是本次比赛的投资方,大家掌声欢迎他!”
台下众人顷刻间响起热烈的掌声,陆夏生从侧门出口处走到观众席第一排,向众人深鞠躬后落了座,彩排还在继续。
“下一个环节,命题演讲。让我们有请参赛选手——江哲雨!”
江哲雨心中明白这是陆夏生故意而为之,却不明白对方此时为何这般针对。
等礼仪小姐上台拿出抽签箱,江哲雨开始抽取他的命题,并递交给主持人。
台下掌声再次响起,江哲雨仿佛置身正式比赛一般,而台下的陆夏生仍矜贵优雅,俨然一副欣赏的姿态仰头望着自己,他身旁的助理还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红色的笔记本,传到他手中,只见他翻阅开某一处,开始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演讲。
“我的演讲完毕,感谢大家的聆听。”江哲雨说完,台下只是一片沉静,直至那位陆总合上笔记本,开始鼓掌,而后所有人也一并开始应和。
不久后陆夏生便离开了,江哲雨眼前的那道背影随之消失在开启的大门后。
江哲雨走回休息室,闭上眼回顾刚才在后台与陆夏生接触的场景,细细想来,自己方才的反应并不是害怕,倒更像是一种逃避,再想到陆夏生点名看自己的演讲时,总觉得事情绝对远超想象中那么简单——陆夏生这人对自己的关注度,未免过于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
“嗯?”这时有什么尖尖的东西抵住了江哲雨的后背,他回头看,一个个子略微娇小的女孩用笔头戳了戳他,她面色红润,留着齐刘海,戴着和自己一样的黑框眼镜,简单的POLO衫,同自己搭话道:“你好,江老师,我是下一位选手秦默,刚刚听了听你前面的展示,感觉和我的方向差不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组。”
江哲雨正愁找不到队友,随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江老师,你跟这个陆总什么关系呀?他怎么还特意来听你彩排?”秦默投来八卦的眼神。
江哲雨回答得很干脆:“不熟。”
然而在这之后的不久,他就会亲自否定这个答案。
回到家中,江哲雨摸着黑打开电灯开关,一抬眸猝不及防是陆夏生的人影,他被吓得趔趄两下还不小心撞到了墙角,忍着疼再次睁眼,见那人正端坐在餐桌前,翻看着他先前手里那本红色笔记本。
江哲雨进门后放下背包,先去厨房倒了杯水。
“你回来了。”陆夏生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心情变化。
江哲雨拉开椅子,坐到他身侧,圈着水杯,主动问道,“陆夏生,你今天,为什么来彩排现场了?还点名要看我的表现。”他试图从陆夏生的表现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然而却迟迟没有迎来他的回应。
陆夏生合上笔记本,话题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资助大笔资金给教育事业吗?”
“我不知道……我不敢轻易揣测您的意图。”见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江哲雨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陆夏生笑意浅浅,坐直了身子向江哲雨靠近:“也许只是为了某个人也不一定。”
只听陆夏生接着说道:“我以前有个喜欢的人,因为一点事情分开了,最后只找到这个遗物,上面说到教育事业是其终身的夙愿。”
“今日听江老师的表达,同这人有些相似,所以一时间有些感慨。”他将那本笔记本放在江哲雨面前,起身拍了拍江哲雨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此刻,江哲雨被陆夏生话语搅得头脑凌乱,他看向那再普通不过的笔记本,咽了咽口水,将它放在进门显眼的台面上。
“遗物……”江哲雨仔细揣摩着这个线索,这意味着陆夏生喜欢的人已经过世了。
下半夜,江哲雨睡眠浅,他隐约听见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这动静使他惊醒过来,条件反射般爬了起来准备出去探查,随手抓了件外套穿上。
外头没发现任何异常,也许是虚惊一场,但以防万一,他轻轻贴近隔壁陆夏生的门问道:“陆夏生?你睡了吗?”
见没人回应,正欲离开,却听到一声闷哼。
江哲雨随即摁下门把手,发现并未锁门,只见陆夏生跌在床下,他三两步上前将他扶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陆夏生听见他的声音,将手机递给江哲雨,断断续续地答道:“电话……陈医师……”
江哲雨急忙翻找到那人的备注,接听成功后,对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喂?”
“喂,您好!我是陆总的朋友,他现在好像出了点状况,陈医师您现在方便吗?”
对方交代他到地下车库,自己随后便赶到。
江哲雨见陆夏生衣着单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搀扶着他到电梯口。
到了地下车库,没多久便有辆车停在门口,随即便看到一位女士下了车,她个子高挑,眼下泛着黑眼圈,头发随意盘成一个圈,身上是竖条纹的蓝白色衬衫,脚上踩着一双棕色厚底皮靴,正大步流星往江哲雨这边走来。
“快,扶他上去。”她搭把手小心翼翼地将陆夏生带到车子前,而后替他们拉开车门,再仔细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打着方向盘一路奔驰而去。
凌晨的道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车,等红绿灯的片刻,陈医师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中倚靠在江哲雨肩头的陆夏生,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哲雨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陆总哪位朋友?”
“你好,陈医师。我是刚刚给您打电话那位,我叫江哲雨,最近在陆总家借住。”江哲雨揽住陆夏生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扣住他的手臂。
“他最近有没有受了什么刺激?”车子再次急停,陈医师又再次询问。
江哲雨看了看明显已经昏厥过去的陆夏生,想起昨夜他说过的话,但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江哲雨的犹豫令陈医师心中起疑,可眼下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
到了目的地后,刚一下车就有人来接走陆夏生。
江哲雨跟随着他们一路到了精神内科,陈医师将外套扔还给他道:“你先到301号病房右手边床铺休息吧。”她手指向一处,穿上白大褂后便大步离开。
江哲雨沿着那个方位走去,找到了301号病房,里面空无一人,他躺上床,经过这一折腾,浑身充斥着疲惫的感觉欲再度昏睡,可脑海中却突然一闪而过六年前的场景。
那场手术,江哲雨也是这般躺在病床上,上着呼吸机……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场手术?
梦境中那段零碎的记忆再次开始拼凑,江哲雨的梦里是浓重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他说些什么快要听不清的话,时间在梦里好像再次回到了六年前,他接了一个电话,但交谈过程却不那么令人愉快,那人的语气卑微,带着哭腔。
梦忆消散,只回荡着一句——
“求你了……跟我回去好吗……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