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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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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江哲雨睡得很不舒服，他清醒后不断回忆昨夜梦里说话的那个人——他是谁？
“起来了？小伙子。”从隔壁床传来陈医师的声音，江哲雨坐起身来拉开医用隔帘。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的陆夏生，外面些许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发着微光，就连脸上的细绒毛都清晰了起来，江哲雨仔细看着陆夏生，他阖上双眼时睫毛长而浓密，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拨弄的感觉，鼻梁挺拔，嘴巴又薄。
江哲雨隐约觉得这一幕的陆夏生似乎跟自己梦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见陈医生还在旁边站着，便说道：“陆……陆总没事吧？”
陈医生正站在窗台前喝着浓茶：“暂无大碍。”
她又转过身靠在墙上，指着脑袋对江哲雨说：“他之前得了失忆症，很大程度是心理方面影响的。”
此言一出，江哲雨惊奇陆夏生竟也有过手术后失忆的情况，同他自己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也是巧合？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事情的开端就有了解释。
此时被点到的人苏醒了过来。
“醒了？说说吧，昨晚发生什么了？”陈医师直起身子走到他面前。
“我昨晚，想起来很多事——一些很久以前的事。”他坐起身来，转身看到旁边病床上的江哲雨时，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中午时，陈医师就给陆夏生办理了出院手续，助理开了车来接陆夏生，开到家楼下时，陆夏生便对江哲雨说：“我最近有几个项目要在公司处理，江老师你先自己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好的，陆总你多注意身体。”江哲雨看得出来陆夏生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就在江哲雨走后不久，陆夏生打了个电话：“你早上……在那个男孩面前说了什么吗？”
在了解完事情的大概后，陆夏生坐在车内，止不住地叹气。
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江哲雨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不记得了。
回到家中，江哲雨看着台面上那本红色笔记本，对陆夏生产生的好奇心更重了。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打开手机一看，是秦默发来的消息，最近几天倒是经常和她联系课题和比赛的东西，她约着自己去排练。
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秦默穿着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小巧可人，脚底是一双裸色矮跟高跟鞋，头发全部盘了上去，好像画了点淡妆，笑起来很是甜美。
“怎么样？江老师？比赛穿这个够不够正式了？”秦默提问道。
“很得体，形象分肯定有了。”江哲雨并不是恭维。
练习和排练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秦默的表现十分优异，不管是表达能力和内容熟悉程度。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歇在沙滩上。”江哲雨坐下来歇了歇，打开茶杯喝口水。
随后他们来到餐馆，江哲雨才发现这里是一家法式西餐厅。
秦默点完单后不久，眼花缭乱的菜品上了桌。
“江老师，上次那个陆总，我听到其他女老师在八卦，你猜怎么着？”她卖着关子。
“什么怎么着？”江哲雨不明缘由，只得顺着她的话。
“听说这个陆夏生，他有个姐姐叫陆小雨，有传闻说他上高中的时候为了他姐大打出手，这个事件的核心貌似是有女生追求陆夏生，误会了陆小雨是他的女朋友，就找了他姐姐麻烦，导致他非常生气，后来他姐姐在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一场恶性车祸事件丧生了，再后来，陆夏生就成立了夏雨集团。”
秦默见江哲雨仍一头雾水的模样继续说道：“你还不懂？陆夏生，陆小雨，夏雨。听说他喜欢他亲姐啊？”
江哲雨听了此话呛到了水：“这你们都知道？”
“那他姐姐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他吗？”江哲雨不死心地问。
秦默见江哲雨说到点上，继续讲：“据说他姐姐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你彩排演讲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他拿着一个红本本？他姐姐留下的遗物就是那个！”
江哲雨皱着眉，没法判断事情的真伪，毕竟这跟陆夏生昨天与他说的话全对上了。
“对了，江老师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啊？”秦默话题一转，牵扯到了江哲雨身上。
他对这个话题有些猝不及防，开始回忆起自己有过的经历，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喜欢的人，那女孩似乎在梦境中也出现过几回。
江哲雨摇摇头道：“记不清了。”
“那你现在是单身吗？”秦默向他坐近，“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默的突然示好令江哲雨是羞赧难当：“秦老师，我现在不喜欢女生了。”
这个回答倒让秦默有些意外了，她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老师，实不相瞒，我谈过男人。”这个回答让秦默不得不释怀。
回到家中，江哲雨哀嚎了一声，他的头疼又发作了。
“你怎么为了一个前男友伤心这么久？”脑子里突然炸开了这样一句话，这好像是母亲在他手术后说的。
江哲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试图想起那个前男友的名字，一个跟盛夏的夏有关的名字。
又捂住自己的脑袋，闭着眼使劲回想关于与这个人的过去，却好像置身于全部空白的三维魔方世界中。
入夜，梦境似黎明，隐约是那个人，他的周遭泛着光，不知道是日光还是舞台上的打光，眼前的男孩朝江哲雨勾着嘴角，让他备感温暖和欢愉，虽然梦境中看不清楚样貌，但能够确信的是他一头蓬松的卷发，染成金色，让人印象深刻、无法忽视，他身上裹着麋鹿图案的花围巾，身上浅棕色的卫衣还带有英文字母。
这大抵是一次明媚的梦，没有被恐惧裹挟的紧张和不适。
醒来后的江哲雨发怔，也许是没有完全清醒，但他清楚自从来到这片熟悉的地方后，自己对于过去的回忆开始有了一定的恢复。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经过激烈的角逐江哲雨并没有排上名次，秦默私下里也约着他吃过一两次饭，吐槽这次比赛绝对有各种黑幕。
回到陆夏生家，江哲雨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心想这一次回去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要辞职了，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对过去那段记忆空前绝后地好奇。
一出房间门，陆夏生悄无声息站在江哲雨门前，吓得他端着书本的手拿不稳，后撤两步，心想这陆夏生真是神出鬼没，平日里倒是没半点影子。
“你好！陆总，最近这段时间多有叨扰，很遗憾比赛没能取得好名次，但还是感谢这个月来您能让我暂住在这，我准备离开了。”江哲雨言辞诚恳道。
陆夏生：“江老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对了，我叫了司机，正好送你回去。”
江哲雨礼貌回应道：“谢谢，以后有缘再见。”
听到这话，陆夏生又突然拽住了准备离开的江哲雨的手腕，眼角发着颤，有些急切地说道：“江哲雨，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江哲雨不明所以，不知该不该甩开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你说。”
“若有的人对过去的事难以忘怀，江哲雨你认为该当如何？”
江哲雨总觉得他的语句像在传达什么，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沉思片刻道：“逝者不可追忆，最重要的是当下的生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过去吧，毕竟已成既定的现实，已经无法再改变了。”
哪怕是再鲜活的生命最终也会迎来消逝的一天。
没过多久，江哲雨就收拾好了东西，为了不让司机先生久等，就赶忙下楼去了，临走前再次向陆夏生郑重地道别：“陆夏生，再见。”
陆夏生看着江哲雨挥着手离开的样子，攥紧了拳头，面上镇定的模样逐渐转变为满是阴翳，他不再假装高兴，偏过头去看向那只笔记本，这段时间江哲雨没有打开它。
“你还是像从前那样……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的……”
到了楼下，一辆高级牌子的轿车就停在门口，江哲雨走上去敲了敲车窗。
“你好，能麻烦你一件事吗？”江哲雨让司机将自己送到最近的医院。
陆夏生此时正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摇晃着高酒杯，眺望远方，他的视角最终定格在那所医院大楼上，将酒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夜色旖旎，他微眯着双眼，放下酒杯后，杯中的酒晃动几下后才趋于平静，陆夏生拿出了那本红色笔记本。
他轻轻摩挲它，像是触碰肌肤那样，随即暗声道：“阿哲，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哟，稀客。”陈医生眼前此人前段时间见过，“怎么啦？江哲雨，你来医院做什么？难不成是跟陆总住几天被传染精神病了？”陈姝彤靠着椅子，转着笔，一脸意外的表情。
江哲雨尴尬地笑笑：“真没想到是陈医生你坐诊，还挺巧的。”
“既然你是陆总朋友，叫我姝彤就好。”她拿笔指了指脑壳的位置，“怎么，你这也有毛病？”
江哲雨如实相告：“最近在回忆以前的事情时，总有点偏头痛。”
“体检报告我看看。”她接过江哲雨递过去的报告单。
“目前来看，基本都正常，除了肠胃有点不好之外。”她正准备将单子还给江哲雨，又收回了手，若有所思道，“之前有动过什么大手术吗？或者生过重病？”
“我也不太清楚了，过去有点久了。”
“什么叫可能？”见江哲雨支支吾吾的，她打开电脑开始调取病历，但系统上资料显示不出什么特别的，“嗯……没什么异常，难道说之前有过在国外就诊的经历吗”
江哲雨心下一惊，犹豫片刻道：“我记不大清了。”
“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吧。这样，先问问家里人情况，要是有的话拿上病历单来复查。”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路过走廊随处可见陪护的家属，护士们戴着口罩各司其职，几处病房里有一些因病痛折磨的呻吟声，陪护床没少展着，甚至还能闻到病人屙在床上的气味，这里的环境总归让人觉着静得可怕，灯光更是昏暗，江哲雨走下扶梯来到大厅。
“不好意思！让一下！大家让一让！”
突然，前方一批医护人员推着救护床朝这边侵来，环境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江哲雨不小心被撞了一下，他看着救护床上的病人，心率突然加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顿时感到无法站稳，他踉跄着靠上了角落的墙，再慢慢蹲下。
头疼……无比的头疼……
耳边传来的人声逐渐变为巨大的轰鸣声，如同脑内炸开无数朵烟花的花簇。
江哲雨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环抱住自己，不断冒着冷汗，喘着气，他又兀得想起六年前那番场景。
“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病床上坐着一位少年，他头上缠着纱布，想不起自己所要回忆的事情，越仔细想就越是头疼，难受得令他直拍打自己的脑袋，外面走廊护士查房见此情形赶忙阻拦。
刚好是黄昏，天空中悬着霞，点上交错的橙黄色的色调，大部分的光逃进空旷的房间，感受不同寻常的自由，但还是离不开自然的安排，泯灭后不久就摸不到曾经的温度。
走廊里似乎有奔跑的声音——
“江，你没事吧？”友人的语气里带着喘气声与急促。
余晖流淌在那少年的侧脸上，照映出一行清泪，他原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