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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纪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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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项指标正常。”
“科学领域的几位博士提早三天唤醒。”
……
当我和往常一样在基地广场上散步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字眼都有关于同一件事。
几乎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事实上，不止是广场上的人在讨论。
早在几个月前，整个基地的目光就已经聚焦在了几个人身上。
*
“美术，音乐，文学，还有一位？”我身旁路过一个人说。
我仰头看了他一眼，果然，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纸袋，印着“麦琪煎饼”的logo。
我猜那里面一定放了火腿肠，不然我的鼻子不会指使我注意到他。
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基地中心的接待员，2号接待员。
为了半截火腿肠，我选择偷偷跟随，直到他注意到我。
何不直接死乞白赖地横倒在他眼前呢？因为那太死皮赖脸啦！
只要他注意到我，火腿肠就非我莫属——相信我，人类这个品种的猫很奇怪，他们比其他任何一种猫都要慷慨大方。
基地广场上总是人流涌动，我亦步亦趋地缀在他俩后面。
2号接待员和他的朋友，8号接待员。
8号接待员对他朋友混乱的记忆力了如指掌，提醒道：“音乐博士不在这里，还有一位人文情怀博士。”
对了，人文情怀博士。
在一众博士里最显无用的一位，没人知道所谓的人文情怀能干什么。
——猫也不知道。
他们忙着急匆匆向前走，还没有注意到我。
眼见火腿肠就要离我而去，我只能放弃含蓄的方法，在最后一刻饿虎扑食般挤进了缆车，和其他两个基地人员一起。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我了。
“我靠！”2号接待员瞪圆眼睛看着我，“它怎么上来的？”
“上帝啊，缆车内进了一只猫。”他对面的一个大胡子害怕地看着我，说：“我觉得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2号接待员连忙阻止大胡子按紧急按钮。
他会心地把火腿肠挑出来给我，向大胡子解释：“没关系的，它只是来蹭个饭。”
大胡子依旧在对面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
好吧，我承认，尽管我已经如此纯良无害，还是有人害怕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过很久，但始终不能理解他的恐惧来自哪里。
难道我比他们高大？难道我比他们聪明？难道我也会使用他们的那些武器？
或许是害怕我去抢夺他们的火腿肠。
我没有理会他，在缆车内电子屏的播报声中，享用完了我的第一份早餐。
基地的缆车是一种很神奇的发明。
上一秒穿进了某幢灰色大楼，下一秒又会突然在地面轨道上冒头。
所以我从来不敢在基地广场上睡觉，害怕有缆车失控后会碾过还在梦中的我。
不过这是外面看起来的样子。
缆车里面能看到的只有银白色墙壁，或许是为了防止大家盯着彼此的脸出神，基地中心给每辆缆车都配了张电子屏。
电子屏无时无刻都在播放每天基地内的重要消息。
但很多时候，人们宁可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也不愿意把视线投向电子屏。
《第二十三版基地外作战指挥法》生效。
《中心市场交易安全细则》公布。
《第四版地下城二层管理法》生效。
……
除了冰冷的机械男女声轮播外，电子屏上还会展示每部法典的内容。
没人愿意去阅读这些几乎每天都在更新的法典，连我这只猫都要听得昏昏欲睡。
可今天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电子屏上罕见地没有重复枯燥冗长的条令，而是在报道一条关于“醒来”的消息。
2号接待员伸手把我抱到了他的腿上。
他摸着我的头轻声叮嘱："待会儿下车别乱跑，我们要去基地中心的那栋旧楼。"
我冲他喵了两声，表示遵命，但他没有听懂，依旧在我头顶喋喋不休。
为什么我可以听懂人类的话，他们却听不懂我的话呢？
蠢货。
我有时候气急了会这样骂道。
其实很多猫从一出生就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但很久以前，我不属于“很多猫”这个群体，那时候我很害怕这种只用两只脚行走的怪猫。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偷喝了一杯人类的水，从那天起，我突然听懂了这群怪猫究竟在嘀咕什么。
我怀疑那杯水很特殊。
除了让我能听懂话之外，我今年已经快要三百五十岁了。
没人信我，可这的确就是事实。
贝拉夫人的狗总是嘲笑我吹牛不打草稿。
对此我只能说，三百年前，它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也是一样惹我讨厌。
缆车第一次停了下来，坐在我对面的几个人下车了。
等车门关上后，我从2号接待员的腿上跳到了对面的座椅上。
“越喂越不让抱。”2号接待员说。
我懒得抬眼，调转猫头，留给他一个尊贵的屁股。
拜托，火腿肠都吃完了，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睡觉。
“谁能想到几位博士居然会被安排到地下城。”我听到8号接待员低低地笑了两声，开始和2号接待员聊天。
2号接待员说：“而且有位可怜的博士被赶去了地下五层，那位人文情感博士——还是人文关怀？”
“人文情怀。”8号接待员纠正道，“你背词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
2号接待员无奈地说：“尽力了，但你知道的，这两个词根本就没有差别。”
8号接待员劝他：“等你升职后就能知道意思了。”
“那升职后我一定认真背。”2号接待员说。
他们陷入了沉默。
缆车内变得很安静，一般来说，这是一个适合我呼呼大睡的环境。
可我却睡不着了——因为刚刚他们的谈话。
博士被赶去了地下城？人文情怀博士被流放到了地下五层？
我怀疑他们在开玩笑！
基地中心的接待员虽然占了一个在基地中心工作的光荣头衔，但知道的信息却是冰山一角。
基地的规章制度很严苛。
几位博士的睁眼轰动基地，但大家只知道他们是休眠了三百年的人类。
只有基地高层人员才能知道具体细节，但我保证，我知道的一定不比他们少。
博士，休眠，三百年……
这一切始于三百年前的人类末日。
其实不仅是针对人类的末日，那是个很危险的时代。
我和老鼠都可以和谐共处，抱在一块儿祈祷：阿弥陀佛，主啊，仁慈的父……还有我伟大的金渐层先祖们……
——因为那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全都得死。
病毒，战争，海啸，极寒和酷热没有规律地轮替……所有的灾难都在同一时间蜂拥而至，死亡遍布每个角落。
人类，这个强悍的品种都弯下了腰。
为了避免灭亡，他们从人类里面选出了一批优秀的博士，休眠三百年。
如果三百年后他们得以幸存，就将肩负起延续人类文明的使命。
数学，物理学，生物学……
科学领域的博士多一点。
但他们不能只有科学，文明不止科学。
于是就有了美术、音乐、文学，还有人文情怀博士。
听说最后一个博士是被临时塞进去的，我怀疑这其中有人情世故的力量。
可是现在他们说什么？几位博士被赶去了地下城？
地下城。
我经常去那里，但我是一只适应能力很强的金渐层。
对人类来说，一二三层还好，越往下环境就会越糟糕。
没钱的人几乎都聚集在地下四层，所以很拥挤。
至于地下五层么——那里总是住着生病但没钱去治的人。
除了三百年前的世界，地下城五层，是我见过另一个绝望肆虐的地方。
缆车再一次停下，两位接待员手腕处的手环滴滴地响了两声。
2号接待员把我抱在了怀里，我和他们一起下了缆车。
在踏出管道口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于是我把脸埋在了2号接待员的怀里，但三秒后，我发现他身上那股劣质香水味让我更加难以忍受。
我只好抬起头，注视着前方，企图转移注意力。
这件事不用我特意去做，很快就有一道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吸引了我的目光。
“你给老子滚远点儿！”一位深绿色头发的鹰钩鼻博士骂道。
被他口水血洗的受害人就站在对面，是一位蓬头垢面的博士，衣衫褴褛。
两位接待员连忙迎了上去。
那位趾高气扬的博士见有人过来，只好愤愤收回了目光，不屑地扭过头。
他用鼻子看了我一眼，脸上写满了嫌弃。
我：……
我希望他会是那位人文情怀博士。
我还在盯着他，突然听到2号接待员说：“纪博士，您好。”
他抱着我鞠了一个躬。
当他直起身，我看到了第三位博士。
我差点忘记呼吸。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到光滑锃亮的地板上，这位博士虚倚着墙，皮肤白得惊猫。
他眼睫微颤，懒洋洋地收回了正在把玩信息牌的手。
“您好。”他冲2号接待员欠身说，之后看着我唇角微勾：“还有你，你好啊。”
很少有人给我打招呼，这让我欣喜若狂。
我很想立马就扑到他的怀里，但我考虑到——这么做可能会得罪2号接待员，为了下一次的火腿肠，我只能窝在接待员的怀里冲他示好。
纪游，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很好听。
我们登上了去往地下城的缆车。
一路上我注意到一件倒反天罡的事情，那位衣衫褴褛的博士明明看起来很年迈，但他居然在搀扶着纪游走路。
我看到纪游尝试拒绝，但那位博士用一种满是担忧的目光看着纪游，纪游立马败下阵来。
进入地下城的手环在缆车上就发放完毕。
缆车的门还没有打开，我就在门边蓄势待发。
突然我感觉头顶有座山压下来，不受控地向旁边偏了一下。
还我我的反应足够快，我站定后发现，这座山是那位绿头发博士的皮靴。
——他踹了我一脚！
他踹了我一脚，斜睨着我，站在门边等车门打开。
我忽然感觉这位博士无比熟悉。
简直和贝拉夫人的那只疯狗一模一样！
那只疯狗刚和我见面的时候也把爪子伸了出来，不过后来，它意识到只有我能让它吃到肉骨头，他唰地一下就匍匐到我的身边了。
现在我在思考怎么可以让这位博士变得乖顺。
“别犯病。”纪游沉着脸说。
绿头发的博士咯咯地笑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缆车，背影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纪游尴尬地看向两位接待员——显然，他误以为我是接待员的猫。
“它是一只流浪猫。”2号接待员解释说，“但你最好还是让他给元宝道歉。”
对了，我叫元宝。
纪游点了点头，在年迈博士的搀扶下走出了缆车，我也连忙跟上去。
“姓范的——！”年迈的博士冲绿头发的背影喊道。
绿头发的博士停了下来，目光狠戾地瞪着我们：“老不死的，我叫范迪，你不想死的话，态度就放尊重点儿。”
这里是地下城的东入口，和训练营比较近，人流量少。
不过范迪的大喊大叫还是引来了零星过往行人的目光。
纪游挣脱了年迈博士的搀扶，快步走到范迪的身边。
他冲范迪扬起了一只拳头，我看到范迪惊恐地闭了闭眼，最后发现纪游的拳头悬停在了自己的鼻尖处。
范迪又咯咯地笑了：“对啊，在基地打人斗殴是犯法的，你还当这里是三百年前呢。”
纪游没有说话，在我看来，碰到范迪这种无赖，此刻的确拿他没办法。
“来，有种就打我。”范迪故意把半张脸往前凑，小眼睛邪恶地眨巴着：“没种的话，要不你今晚来找我，我借你点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