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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   破指取血对于一女子而言,可能还做不到像大汉那般咬破一处鲜血便能哗哗盛一碗,所以暗淡的深红血迹实际交代的信息极少,除却尾部署名,血迹只依稀拼凑成这样两句:
      “我生于银杏下,当逝于金黄里。”
      “乙子年秋珠玉堂下,重乐绝笔。”

      冰桃用指头抹了抹干巴巴的字迹,凑到鼻前闻了一闻,震惊道:“真血?”
      “人吗?”旁边雪藕问了一句。
      冰桃摇了摇头:“闻不出来是人是猫是狗是鸡。”说着他目光随便一瞥,瞥见那只丑乎乎的鸽子,他顿时偏过头把顾自逸看着:“小少爷,这个重乐,你认识?”

      顾自逸低眸注视着这封血书,轻声回道:“三信之缘,但不认识。”
      “哦,那估计这人要么太痛苦要么太闲写着信让鸽子到处送着玩。”冰桃对他家小少爷对从天而降的一封陌生信都能“一来二去”表示习以为常,见顾自逸没再看信,他随手把信卷进信筒,说道:“至于这绝笔嘛,要么死了要么没死,没死就是人闹着玩不用管;死了咱也没起死回生的本事,顶多也就良心膨胀跑去那什么珠玉堂银杏树下拜一拜——等等,珠玉堂?”

      顾自逸偏头:“怎么?”
      冰桃的活儿涵盖天南海北各类信息打探,信口道:“珠玉堂,要我没记错的话,思昭城飞英会,便是在珠玉堂内举行吧?”
      “飞英会。”顾自逸顿了顿:“……当初我爹娘是不是也去过?”
      虽不懂这个问题是由那个关键词所引发,但冰桃还是回答得很干脆:“是啊,若非连壁双醉往那一坐,飞英会再如何操办也不至于办得大半个江湖都心驰神往。不过五年前停办后飞英会的名声倒是浅了不少。”
      顾自逸记得钟策跟他提过一嘴,但了解也并不太全面:“嗯?”

      “嗯呐,”冰桃笑了笑:“我听说目前在受邀之列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什么吹歌儿耍嘴皮,哦还有些个生啃书、咂摸嘴儿的……听着确实不如当初那些剑客刀侠鞭士气派。”
      顾自逸单手托腮偏了偏头:“我想去瞧瞧。”
      “……好的小少爷。”冰桃抱拳一礼,“我去打听打听渠道,实在不行买了珠玉堂我来操办!”
      顾自逸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悠着点。”

      -
      方才短暂的小插曲结束,客栈里钟策凌恒他们正在靠柜台那桌吃得干瘪无味有气无力,顾自逸还以为是等太久没了食欲,走过去才发觉桌上也就一盘只余残渍的盐豉。
      他顿时明白过来,看了眼冰桃。
      “啊?”冰桃咂巴咂巴嘴,伸手招来店小二时无奈道:“我以为随嘴吆喝两个菜是个人都能游刃有余——小二,来壶酒,半斤牛肉……”

      等菜上齐时,一桌人围得紧紧密密的,都不太透风。
      顾自逸往后绕开些许,捧着小碗扒了两口白米饭干咽着,他脑海中止不住回想起那封血书,以及飞速回溯至好几天前春阳院里那随意的一眼:
      那位姑娘,便是重乐吗?
      挺鲜活的一抹生命啊……
      感觉米粒越下咽越塞喉,顾自逸不太舒服地放下捧着的碗,把注意力重新落回桌上的人。

      方漫关举着筷子朝天一指,发言道:“行走江湖便是行走江湖,哪来那么多要干嘛。走着走着拔刀相助一下,转着转着助人为乐一下,都是可以的。”
      有些面生但为人自然熟络的菜上春举起筷子回敬:“若只是如此,那我为何偏要来考个阳春令当个三月客呢?”
      “问我?”方漫关突然咧嘴笑起来:“菜大侠,敢问小生是将刀架贵脖子上了威胁着您来考的吗?我干嘛知道你为何偏要来!”
      菜上春抱着碗用头给他鞠了个躬:“有道理。顾小公子要去往思昭城自然心怀抱负……那钟兄凌兄呢?”

      钟策坦然地举了个杯:“我也不知,还在探索。”
      凌恒抱臂沉思半刻,才张嘴说道:“我也一样。”
      “……”菜上春摇摇头,拧了拧眉后,他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低地说道:“其实我是来寻败的。”

      闻声,正抿着茶水喝的顾自逸眉梢一挑,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身旁端坐着的雪藕不自觉地摸了把剑,他勾了勾唇,朝雪藕靠去:“心痒了?”
      雪藕矜持地摇了摇头:“一点。”
      顾自逸笑了笑,他轻声说道:“等到思昭城便让你打。”
      雪藕点了下头,低声:“谢小公子。”

      菜上春在几道探索的目光里说道:“我自小习武,从我爹到我师父一个个全给打败后,听说三月客中有人武功盖世,比当初双醉之一的竹春剑还要厉害,我便来试试,却发现,也就……这回事儿?”
      方漫关白着眼扫了下他手背上那道有些深度的疤痕:“……那你还能受伤?”
      菜上春闹着玩似的用手指压了压手背上那道疤痕,无奈道:“那我走的功夫一般人承受不住啊,稍微重点就砍成两半了,要真动真功夫了我当个屁的三月客?”
      闻声雪藕朝他看了看,视线擦过他那把剑时停了两息,而后平静地划开。

      “这话说得也是极有道理。”方漫关朝他推了推拳头:“那你这样,沿途歇脚就张个棚上面贴着:‘三月客寻一败’,光是这个名声就够你从天黑打到天亮不死不休然后英勇战败。”
      冰桃从旁爽朗地笑出一串:“哈哈哈哈哈……”
      顾自逸抿唇浅浅勾了抹笑,两指拈起一块茶酥放到嘴边咬下一口,他想着看一眼柏安,免得那只鬼“听不懂人话”太无聊,但这一眼实际并没有飘到柏安那处便擅自停下了。
      他顿了顿,舌尖没来得及舐去的茶酥碎屑从嘴角飘了下去。
      有人盯着他。

      顾自逸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视线适应度其实还挺高的,小时候是会怕得把自己弹飞的,但随着累年的经验叠加,他对于这种空洞、目的不明却尖利的视线已然能做到冷静地恐惧着。
      他垂眸把手指间夹着的碎屑抿进嘴里,稍作停顿他掀起眼皮朝对面望去。
      相隔十来步的一桌上只坐着一人,四十来岁发根泛白,面目枯瘦眼白略黄,视线对上那刻,中年男人立刻别开了视线,还撅起嘴吹了声不太流畅的把尿哨。
      顾自逸多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会躲,那还挺正常,这没什么好怕的——午膳苦瓜汁一杯,没太榨实,略苦。

      半桌的人聊完江湖,又扒完饭菜,揉了揉撑饱的肚子仰头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瘫在木凳上互相盯着看。
      冰桃余光注意到顾自逸吃得极少,跟流浪猫似的舔了两舌头便可怜兮兮地去舔自己爪子,想着马车里有他爱吃的点心,便探头问道:“小少爷,能上车了吗?”
      顾自逸收回才顶了顶柏安的胳膊肘,点头:“嗯,能。”
      他不喜打头走,所以等钟策他们一起走了有两步才站起身来,走时余光从那位中年男人身上带过,这次没再感觉到多余的不适后,他欢快地踏出门槛。
      只是前后两脚堪堪越过门槛,凭空一只粗糙的手就往他胳膊上一放,身后雪藕逮着那双手迅速往后一撇,那截手腕立刻折出诡异却规整的角度,而手的主人痛得立时“嗷!”地叫了出来。

      顾自逸往旁边略微一瞥。
      是位算命先生,另一只自由的手中攥着一根白布旗,上面挂着四大字:“江湖神算”。
      这位先生卑腆地笑了笑:“这位贵公子,来我这算一卦吧!只须您的生辰八字,前世来世我都能跟您说个明明白白……贵公子!”
      顾自逸一刻也没停歇便走向马车。

      “当初连壁双醉可都是在我这算过一卦的!准的咧!你看他们现在都没行走江湖了!”算命的不要手腕似的在后面原地蹦跶着追。
      顾自逸飘逸到飞起的步子有片刻的停顿,他有些迟疑地在脑海里过了遍那位神算的话,不太确定要不要转身听他一说时,冰桃开了口:“小少爷,老骗子别信。”
      顾自逸默着,转身朝那位神算看了眼。
      冰桃抿了抿唇,抱住了他的胳膊,说道:“打着双醉名声的多了去了,小少爷别忘了小时候那个说给双醉算过命的算出来你日后娶不到少夫人……骗骗骗骗你的小少爷!”
      顾自逸转过身来:“……我知道,你别勒我。”

      冰桃立马两手一扑腾松开了顾自逸的胳膊,嘻嘻笑着:“太激动了,小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顾自逸摇了摇头,两步跑上马车,掀开一小角帷幕朝那位神算看了一眼:
      他自然知道一点多余的信息便能让因果无限增生,双醉是游历江湖还是闭关静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算子们一人一口一个理由,什么“‘驿马星’入命,出门吉利”,什么“‘刘阮遇仙’,与山水有仙缘”……
      他知道理由荒谬,但万一真有个靠谱的呢?
      他是不是就能据此找到他爹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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