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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还活着吗?”

      顾自逸冲上去想探他的颈侧搏动,指尖正要贴上去就被他一把拍开,凌恒沙哑的嗓音劈得不是一星半点却还是坚持破着音地吼道:“你滚,老子不要你救!假惺惺!”

      顾自逸轻轻“哦”了一声:“还活着。”

      他半蹲在地上,将手中浮雁剑放靠在床头,作势就要继续探他手脉,只是两人皮肤堪堪相触碰,凌恒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大力,“嘭”地一掌就袭向顾自逸胸口。

      这一掌出其不意且掌力极为厚重,顾自逸抵挡不及向后趔趄几步的同时,凌恒朝天“哇”地喷出一大口黑红色血沫!

      柏安抱臂冷眼俯视着这一幕:“……”

      顾自逸咳了两声,手心压着胸口平息呼吸后,眼锋一转凌厉,他毫无犹豫上前一记手刀砍在凌恒后颈,下一刻凌恒再动弹不得,直挺挺地倒回去,白眼一翻嘴角汩汩冒出鲜血。

      他揉揉发麻的手侧,小声:“软的不吃,偏要我来硬的,真是!”

      手部知觉恢复,顾自逸两脚飞到床头,半坐着去探他的脉。

      柏安见他面色转沉,问道:“如何?”

      “不太好。”顾自逸前探上半身,把仅剩的那颗救逆丸塞进凌恒口中,与此同时他不知从何取出银针,用脚勾翻凌恒后,撕开他衣袍便开始施针。

      他神情认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慢。

      柏安眉梢轻挑,颇觉有趣地审视着他的施针手法:还行,不算蹩脚。视线稍一上移,就见他光洁的额头又渗出些许薄汗,浸湿额前墨黑碎发,精神精力大耗让他那张小脸苍白而破碎,宛若画卷上重病缠身却孤绝而立的美人。

      不知道这光景是触动了心头哪根弦,柏安向前两步单膝跪在榻上,微微倾身想拂开他脸颊上的湿发。

      指尖才触碰到发梢,顾自逸发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手背,下一刻,顾自逸双眼轻阖、毫无征兆地直直往床下栽去!

      柏安:“……”

      他长臂一捞,把软若无骨的人一把拽回来,情况过于紧急他没控制住力气,顾自逸的脸几乎是重重撞在他胸膛,转眼间那清秀的眉毛更深地一蹙。

      柏安没忍住轻笑,嘴角溢出不轻不重的笑声。

      他轻翻手掌,手背轻轻贴住顾自逸让薄汗蚕食得热气全无的额头,两息后他俯身在他耳畔无奈说道:“才几斤几两就去救别人?”

      话落,他单手给顾自逸翻了个面,两指相并啪啪打在他后背上穴位处,与此同时他闭眼凝出天水邀内力,冰凉的掌心贴合云衣与薄背相接,若是有几分武学造诣的人从旁一瞅,还能看清那毫厘之距源源不断渡向顾自逸的热烫的内力。

      天水邀功法霸道,修习之初便遍体横撞毫无软意,此刻强行相渡更是蛮横至极。

      顾自逸额间冒出细汗,由脊背传渡心口的那股力道撑得胸腔发胀发痛,他承受不住身躯微微发颤,利齿狠狠咬合住下唇却也无济于事,剧喘之下厚重的呼吸包裹着隐忍的呻吟溢出。

      像抓住救命浮木般他紧紧抱住柏安大腿,指甲掐紧内陷时,被柏安一手肘敲晕了。

      柏安呼吸发沉,确认他晕得透透的了,才安下心来继续。

      “什么?!”

      钱勤睡迷糊的鼻涕泡被戳破,他游荡的意识在听清“女鬼来了!死人了!院生出事了!”之后诈尸般瞬间清醒了,“快快快,快跑去看看!”

      长达五年毫无人气的渡云寺却于今日寅时满寺灯火通明。

      钱勤举着火棒子推开房门,登时吓出一声:“啊!”

      稍晚些跟上来的柳狂华扶额一叹:“哎,方漫关附体了吧?”她快步上前挤开堵门的钱勤,扫清屋内景象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呃——呀!”

      啥都看不见的方漫关刚踮起脚尖就被身后的柳德一拳砸在头顶、骤然吃痛矮下去半截,却无意间从钱勤的胳肢缝里看清楚里面两具横七竖八的满血身体:“啊!”

      还没叫完,又是两拳砰砰砸在他头顶,方漫关眼冒金星地抽搐着嘴角:“……”

      自门破开瞬间便飞窜到墙角的柏安冷冷凝视着门口挤来挤去的人,他在心底轻骂了句,才看向床上被随手轻放的顾自逸。

      救治才进行到一半被强行打断,顾自逸眉头皱出分明的不满——那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叫人挠心挠肺。

      那时那刻,柏安心底烦躁地浮出一个念头:这群人看着极不靠谱,把顾自逸交给他们但凡出了差错,他定让他们见真鬼去!

      当然挤门的几人对这声腹诽全然无知,互视两眼后急速冲上去左问右问。

      “没事吧?”“凌院生?”“顾小公子?”“云衣公子?”……

      钟策把两人一一看过,冷静说道:“没死。”

      两息后他静静看着顾自逸苍白的脸,多加了句主观臆断:“但快了。”

      才松口气的钱勤顿时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卡着:“……!”

      第二阶段考核纯粹只满足“随机”这一绝对条件,当淮村把山鬼这一鬼迷日眼的情况上馈后,以钱勤为首的决策队伍啪啪鼓掌认同,因案件才出炉过于新鲜,诸多环节都未完整筹备。

      比如现在的安全问题——他们忘了参与这一考核的院生除了运气差,便是伤员。

      钱勤焦头烂额地左右眼分别跳看躺着的两人,内心艰难决策后他当机立断:“下山!”

      淮山山体宽实,绵绵横亘于平川之尾,与所对春阳山遥遥相望。它并不同于一般山峦的巍峨高耸,相反俯视远眺时会觉出些许柔和秀丽。

      清晨雾气团团漫漫,天光从地缝里徐徐溢出,穿透那层隔膜金光大放。

      天亮了。

      淮山山脚淮村村中,巳时,药馆。

      “有大夫还找我干嘛?”坐诊医者是位白毛老者,他刚翻看完两人病情,出来捡药时面露不悦:“尤其是那位俊俏些的小公子,治到一半扛我药馆来,怎么想来砸招牌啊?”

      钱勤和众院生:“啊?”

      “啊什么啊?”老者抬起眉毛,怪声怪气地说:“其中一位遍体咬伤,其中几处伤及经脉,封穴施针做得极好;俊俏公子多重内伤一并复发,点穴补气进行到一半就让你们给抬过来了——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想要被夸也要挑时机,要是那位俏公子中途气逆、我说就算华佗再世也只能气得再死一次!”

      钱勤与众院生面面相觑:“……”

      “甭站这挡我客,有位小生要醒了,围着他去别总在我眼前晃悠。”老者端着半篮子药材转头去旁院准备煎药。

      钱勤与众院生:“哦哦哦。”

      屋内。

      “凌小生你感觉如何?”“能说话吗?”“大夫刚说你没事了。”“你会医术?”“你自己还能救自己啊?”“莫不是救顾小公子救到中途自己受伤晕倒了?”……

      凌恒才清醒耳边便七嘴八舌全是声音,他胸口一闷,抓着床沿对着地板便是:“哇哇”的几声干呕!

      “咦——”

      柳狂华带头连退两步,问道:“你自我诊断一下有没有事,要不要喊大夫?”

      凌恒呕到一半脑门里发出巨大的疑问:“?”

      “眼神这么愚蠢干嘛?”柳狂华抽过木架上挂的洗脸布,甩给他让他擦嘴,“大夫说你医术不错,小事自己解决——是这个意思吧?”

      她身后的柳德咚咚点头。

      “我……”凌恒怀疑女鬼把他用于思考的脑零件叼走了,逮着她的话翻来覆去消化着捋了四五遍,才小心翼翼说道:“我不懂医术啊。”

      钱勤和众院生:“!”

      一炷香的时间后,矮短贫瘠的病榻之上,亲密无间地多了六个屁股墩儿。

      钟策抱剑,冷静自持地说出结论:“所以情况是,你无端遭鬼偷袭重伤,死……晕倒前看到了顾小公子。”

      “嗯。”凌恒头痛欲裂,他手肘后弯揉按着后颈,那里还隐隐作痛,他虽不欲丢脸但还是告之实情:“我不要他救我,然后他就敲晕了我,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柳狂华大声:“那么就只剩一种情况:顾小公子施针救你却不幸旧伤复发,自救到一半晕厥。”

      从旁柳德鼓掌:“合理!”

      闻声凌恒惨白的脸上浮出别扭的表情,他干裂的嘴唇要张不张,欲言又止。

      “诶,你们两兄妹够了啊,一唱一和别吵着病人。”钱勤细致地把凌恒打量一遍,“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再去看看顾小公子。”

      凌恒点头:“好。”

      直至一众人出门,方漫关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敢情他俩兄妹啊!

      屋内沉浮着久贮的淡香,丝丝缕缕绕鼻盈袖,不知不觉中有种平心静气的药用。

      柏安立于床头目光下落,落于顾自逸沉静苍白的面颜,久久停留后他单膝跪于床榻,冷凉的指尖隔着些距离落于他左手手腕,那里紧紧绕缠着长截红绸——那是江湖中云衣公子的标识之一:腕绕耀光绫。

      绕绫之下是何?

      柏安心底燃起浓烈的探索欲,好似揭开那层红绸、那截皓腕上便有他期寻许久的答案。

      指尖垂落,与耀光绫相接,只是还没用力,屋门未经叩敲便被莽撞地推开!

      柏安利落转身贴于墙壁,冰眉冷目锁定这群人。

      “顾小公子?”“顾院生?”“没事吧?”……

      温暖的问询才进行到一半,就被夺门而入的老头无情打断,“都挤这里干什么!聚众狂吸病屋空气,是身体太好愁没病来吸点毒气,还是存心想让病人没气可吸当场憋死啊!”

      钱勤和众院生:“……”

      老头端着陶碗,搅合着褐黑色闻者落泪的药汤不满地努努嘴,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床榻之上的人轻咳着半挺起上半身,手指抓紧棉被艰难坐了起来。

      “呀,倒是小瞧你了。”老头把药碗往前一伸:“来喝了。”

      顾自逸冷白的手指微屈着接过药碗,声线虚浮发颤,但还是憋着劲说出口:“谢谢你们。”

      “要谢就谢你自己,我们什么忙没帮上。”钱勤上前一步慈眉善目:“大夫说你医术不错,就是精力不济才救自己救到一半晕了。”

      药汤热气熏得眼睛泛泪,顾自逸咬着碗沿,缓缓:“?”

      老头多探看了两眼顾自逸的面色,确定问题不大后,双手背到身后眼睛往上一翻:“他现在需要静养,都先有事忙事没事帮我!”

      眨眼功夫门便被轻轻带上,顾自逸双手捧碗微微一顿:“啊?”

      柏安不知何时又坐在他对面,问:“在奇怪什么?”

      奇怪这只鬼怎么不拿救他这件事邀功……但顾自逸出口却是:“他们不接感谢也没必要归功于我吧?”

      话落,顾自逸苦着小脸,小口小口地抿着药汤,抿完两口他抗拒地把药碗支出两寸距离,嘟囔:“好苦。”

      柏安不语,只是凝剑直出横挑过桌上的糖罐,“自己伸手。”

      “唔,”顾自逸眸光发亮,探身向柏安靠去时,做贼一般擦过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好鬼。”

      柏安身体微僵,凝滞半天才抬眼:“嗯?”

      顾自逸含着糖块咕咚咕咚喝完药,而后慢慢从药碗里抬起一双干净透亮的眼,声音经陶碗相隔略显闷沉:“谢谢你救了我呗。”

      他犹记得混乱的昏迷里,一股熟悉的霸道气息横窜体内——那是天水邀。

      他还以为柏安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在他醒来的一息之内,就宣扬自己如何慷慨无私舍己相救……

      想及此,他又郑重一声:“谢谢。”

      “真想谢,”柏安掀起眼皮淡淡扫过靠立于床头的松云剑,冷冷一声:“收了它。”

      顾自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登时不愿:“不行。”

      柏安从嘴角哼出一声。

      “……”顾自逸确定他这声哼唧是在发脾气,但这也确实是他要谢在先,于是他伸手轻轻一拍柏安手背,无奈说道:“收了松云剑你岂不是为所欲为。”

      柏安与他对视片刻,妥协:“你自己不收的。”

      顾自逸点点头,点完心头发痒:什么叫我自己不收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扔了护身符才更值得担心好吧?嘿他一只鬼还阴阳怪气满嘴威胁!

      情绪略一发酵,顾自逸翻身就捞过松云剑死死抱在怀里,朝他一瞪。

      柏安嘴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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