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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坤加勒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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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临近黄昏。夕阳斜照在山腰上,要到达吾勒家的夏牧场,还需要翻过一座山。
山的坡度不是很高,车已经过不去了,他们只能靠骆驼、马或者摩托来运输。
但他们没有摩托,达吾勒已经将他们的行李都搬下车,接下来他们需要靠双脚走过去。
一群人听到之后全都僵在原地,袁有容再三确认后,瞪着横在地上的十几个行李箱,一言不发。
陶池垂丧着一张娃娃脸:“我估计我们搬到明天都翻不过去这座山。”
摄像头还在勤勤恳恳地记录着,秉承着即便累死,也要将这一切传给观众的良好奉献品质。
节目组当然是故意的,柏陵心中下了定论。
他们完全可以提前安排好接应的马或者骆驼,现在将人困在山脚下,无疑就是想看这群人会怎么解决问题。
褚臻臻一脸绝望地看着行李,这里面她带的行李最多,虽然之前听说过这个综艺的名声,但她也不会想到,节目组真的会把他们扔到这种地方一点都不管。
陶池拎着两个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一把吉他,袁有容也是两个大号行李箱,别说带着他们走到夏牧场,就是拖着行李箱爬山,他们都寸步难行。
袁有容黑着脸哼了一声:“老冯,这么折腾人,你这个节目第三季能开真的不容易。”
冯阳“嘿嘿”两声,躲在一边不敢言语。
现在所有人的脸上都一言难尽,就连柏陵这种日常被乔今安叫作人机的性格,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要不是顾忌着还在拍摄,估计早有人撂挑子不干了。
一行人立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有向上爬的意思,达吾勒站在一旁,手掌在衣角擦了擦。
“我来帮大家拿一点吧,这座山其实不高,走一会儿就到了。”
“你一个人能拿多少,再说这里还有两个女孩子,走可能都走不过去,更何况还带着行李。”袁有容忍不住开口,她从早上忍到了现在,一行人连饭都没吃,坐了一天的车,现在还要自己爬山。
柏陵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陶池想打圆场,伸出手比划了两下,看到袁有容的脸色张开的嘴又闭上。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冯阳眯眼笑着去哄他这位脾气向来不好的老朋友。
褚臻臻走到达吾勒身边:“你们之前每次搬家的时候,都是怎么把行李运过去的。”
“用马,还有骆驼。”达吾勒开口,他平时不怎么使用普通话,所以说话有些慢,又因为急着解释,脸涨红一片,说话更有些磕绊,“现在马都在山上,在搬东西。”
褚臻臻耐心地听他讲完,嗯了一声:“那麻烦你在前面带路。好吗?”
达吾勒点了点头。
然后又走到袁有容身边,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讲了一会儿悄悄话,看着袁有容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冯阳赶紧招呼着赶路。
褚臻臻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撸起袖子,一手一个拉着朝山上走,达吾勒赶忙从她手里拎过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带路。
柏陵走到袁有容身边,也将她的一个箱子拎起,跟在后面。
陶池见状也去拿袁有容的另一个箱子,被她挥了挥手拒绝,深吸了口气自己双手提着箱子一言不发地往上走。
山路并不好走,夏天的林中还泛着水汽,地上的泥土是湿软的,又加上拎着箱子,一行人感觉走了有大半个小时,回头还能看到刚才把他们放下的地方。
原本还对着新鲜事物抱有好奇心的众人,精力也被这看不到头的山路磨得毫无兴致,陶池金黄色的头发都失去了光泽,软趴趴的贴在他的额头上。
摄影师背着沉重的设备,跟在艺人身侧,冯阳还有心思对着镜头开玩笑:“恐怕我们今晚真的得在山里过夜了。”
达吾勒跟大家解释,他们每次迁徙牧场的时候,一百公里的路要走两天,如果要翻过一座山的话,时间会更长,他的哥哥,也就是他们即将拜访家庭的男主人,昨天就开始迁移了,等他们把牛羊安顿好,会带着马来接他们。
一行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柏陵拖着两个行李箱,因为是在爬坡,他的两个手臂一直被向后拉扯,现在已经有些僵硬了。
褚臻臻背着包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两步停一下,袁有容和冯阳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更是喘的上不来气,一群人像是在逃荒一般,只有达吾勒一手拎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还像如履平地一般,面色如常。
他们走了将近有两个小时,才登上了这个山坡的顶上,达吾勒指着远处一方黑点,对大家打气:“走到那里,我们就到了。”
陶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哀号一声,直接瘫倒了地上:“神啊,救救我吧。孩子是真的走不动了。”
冯阳也累得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气:“不然我们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再走 。”
所有人都同意原地休整十分钟,柏陵松开行李箱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胳膊,靠着行李箱休息。
陶池趴在地上,一点不嫌弃草粘在脸上,眼睛无神又空洞,过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我们今晚就睡这儿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山里晚上很冷,会冻感冒。”他的提议被达吾勒无情拒绝。
柏陵正低着头按摩手臂,长久地缺水让他喉咙发干,感觉气管有火在烧,矿泉水在背包的夹层,但他的手臂已经沉的抬不起来,感觉要是做了拿水这个多余的动作,后续的行李就完全搬不动了,他纠结时,突然听到褚臻臻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所有人都抬头去看,一群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有两个人骑马跑在最前面,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达吾勒也注意到了,他伸出手指放在嘴唇前,悠长尖利的哨声从他口中发出,群马快速地朝他们奔来。
所有人像被困在沙漠中多日的人突然看到救援队一样,站起来伸直双臂摆动着朝人打招呼,满身的疲惫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落日从马群后面落到山峦之间,将山景染成橘色,来人是一男一女,男人是个青年,女人五官明艳但不深邃,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她“吁”了一声,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停在他们面前,身后的马群也跟着停在身后。
女人跳下马来,跟大家问好,她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自己的名字叫明冉,听起来不像少数民族。
“辛苦大家了,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我们赶紧过去吧。”
冯阳和袁有容上前跟女人问好,跟着一起来的男人和达吾勒一起将众人的行李绑在马身上,又将剩余的马匹分给其他会骑马的人,不会骑马的则和会骑的共乘一匹。
袁有容和来接人的女人坐同一匹,褚臻臻和陶池共骑一匹,冯阳独乘,只剩下柏陵一人。
见只有柏陵站在原地,跟在女人身后的男人开口:“你不会骑马?”
柏陵嗯了一声,看向这个沉默的男人,这是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长得很高大,五官深邃,皮肤是被高原晒过的深色。柏陵虽然说不上很高,也是过了一米八的关卡,现在回头看这个人,自己也就只到他的肩膀。
男人牵过一匹黑色的马,停在柏陵面前:“你和我骑一匹。”
柏陵犹豫了一下,其他人已经跟着女人带领的马队走了,山坡上只剩下他和这个男人:“他能驮得了两个人吗。”
男人摸了摸马头,这匹浑身黑色皮毛的马,抬起前掌嘶鸣了一声,像是要展示自己的力量一样。
男人瞳孔漆黑,神色平静:“追风很厉害,不用担心。”
追风是这匹黑马的名字,男人牵着缰绳,示意柏陵上马。
柏陵试着扶着马鞍爬上去,可这匹马要比平常的马更高大,他抬脚踩住马鞍,试了两次没爬上去,追风不满地动了两下蹄子。
柏陵有些尴尬地抬头看向男人,男人安慰他:“追风脾气不好,我来帮你。”、
得到允许之后,男人走到柏陵身侧,柏陵以为他会让自己扶着他的肩膀爬上去,结果并没有发生。
男人宽阔的大手掐住柏陵的腰,手臂用力直接将他悬空举起推上了马,柏陵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碰到一处热源。
陌生的触感让柏陵愣了一下,只是一瞬,男人坐稳之后就和柏陵隔开,单手拽着缰绳一甩,追风就迈开蹄子朝着远去的众人追去,柏陵的不适感也随着耳边的山风消散。
有了马匹的帮助,他们的脚程便快了很多,天色完全黑掉之前,一行人到达了夏牧场的营地,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们要跟着这户游牧家庭一起生活。
听到马蹄声,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男人推开房门,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民族服饰的同伴。这些都是达吾勒的家人,站在中间的那个,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达吾勒的哥哥帕孜勒,也是明冉的丈夫。
他们的家族人数很多,而且非常团结。现在有很多牧民都在县城有自己的房子,有些喜欢城市生活的,也渐渐放弃了游牧这个生活方式。但帕孜勒的家族一直保存着游牧的习性,这也是节目组找到这个家庭录制的原因之一。
有一部分摄影人员在昨天就跟着她们到达了这个驻地,剩下的人跟着达吾勒在第二天到达。此刻一排的摄像机围绕在毡房的两侧,来记录旅行者和主人的第一次会晤。
冯阳作为带队的年长者,首先和帕孜勒相互问好,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朝主人们打招呼。
柏陵是最后一个到的,看着其他人已经有序地将行李搬进去,袁有容和明冉因为共乘一匹马,又年龄相当的原因,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本来因为迟到就有些愧疚,现在又只剩下一个人坐在马上,自己也有些尴尬,想着快些下去。
身后的男人开口:“不用着急,慢慢下。”说完,他率先翻身下马,伸出一只手掌等着扶柏陵。
柏陵的不适感又出现了,他并不习惯被人如此细致地照顾,尤其还是一个陌生人。柏陵把腿移到一侧,扶着马背自己跳了下来。
“谢谢”柏陵落地之后,轻声开口。长发扬起擦过男人的手掌,有一丝痒。木讷沉默的男人不理解眼前人的行为,但还是嗯了一声,拍了拍马背,追风自己跑到远处吃草。
柏陵走到冯阳身边,一一跟主人们打了招呼,因为一行人到达的时间很晚了,原本的欢迎仪式也往后推迟。他们跟着主人进到最大的毡房,这里是主家会客的地方,也是男女主人的住处。
毡房的通电只能靠白天太阳板储存的电量,所以毡房里的光线不是很明亮,为了镜头好看,又在桌子上点了些蜡烛。
山上的夜晚,即便是夏天,也会有些冷。帕孜勒给他们准备了当地的美食还有热乎的奶茶和马奶酒。饿了一天的众人也没有客气,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体力恢复了些许,两方人这才将食物撤下,换了些果脯和零食,围坐在一起聊天。
柏陵捧着陶瓷缸坐在角落,冒着热气的奶茶将他的下巴熏得潮湿。
和他共乘一匹马回来的男人,坐在靠近房门的角落,如初见时一般沉默。柏陵托着下巴,喝了一口暖乎乎的奶茶,整个身体被温热的奶茶熨帖舒展开。
那个男人,他的五官相比其他人深邃,一头黑色短发,鼻梁高挺,脸型硬朗。但他和他的父亲和叔叔坐在一起之后,就能看出来,虽然他们三人都一样的高大壮硕,还带着同样的一丝木讷和天真,但他的脸上还遗传了一些他母亲的柔和,将可能更加粗犷的面容中和了,平添了些浪漫的野性。
听着冯阳跟明冉交谈,柏陵搞清楚了这户人家的家庭关系。
帕孜勒和达吾勒是亲兄弟,来接他们的女人明冉是帕孜勒的妻子,一个汉族女人。而骑着黑马的青年则是帕孜勒和明冉的孩子,叫坤加勒克。
柏陵在盯着门口方向出神的时候,袁有容先打开了自己的背包。
这是台本里写的综艺流程,他们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展示礼物。她带了些港台特有的点心,“这是我家乡的一些糕点,带过来给你们尝尝。”在这个地处偏远西北的山脉中,一大盒远渡重洋的钵仔糕显得弥足珍贵。
褚臻臻笑着埋怨袁有容:“容姐,你开头就这么有心意,我这个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袁有容也笑了笑,用港台特有的甜糯口音回应:“都是一些心意,不论贵贱的。”
褚臻臻从行李箱里翻出她代言的护肤品和面膜,看了一圈塞到了明冉的手里。明冉倒是很喜欢,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问褚臻臻是不是最近新出的那一套。
不善言谈的帕孜勒凑到妻子身边,仔细观察这个包装。褚臻臻也惊讶明冉对于这些如此了解,解释是品牌方预告的新款现在市面上还没上。
陶池从包里掏出一沓黑胶唱片,尴尬地挠了挠他已经乱成鸟窝的头发,说下次再送个胶片机过来。
最后一个轮到柏陵,众人都看向他,想看看他准备了些什么。
柏陵将他的书包拎起来,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拉开拉链,拿出了一堆……充电宝。
看着一脸懵的众人,原本对于自己的礼物非常自信的柏陵有些气弱:“我之前查过牧区可能会没有电,这些充电宝我是提前在宾馆充好电了。超大储电量,最长能用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