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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   那一夜,我在北帝的怀里沉入梦境,恍惚间被拉回上古时期的忘忧岛。

      那时的天穹低垂,雷云翻滚,紫电如蛟龙般在云层中穿梭。北帝——那时他还只是天地间一缕未成形的混沌之息,正盘坐在玄冰玉台上闭关修行。而我,不过是一株刚生出灵识的忘忧草,瑟缩在他的衣袍阴影里,叶片因雷暴的威压而瑟瑟发抖。

      突然,一道惊雷劈裂苍穹,直直朝玉台劈下!北帝仍闭目入定,浑然未觉。我眼睁睁看着那道雷光逼近,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我——若他被劈中,亿万年修行将毁于一旦!

      来不及思考,我拼命伸展枝叶,纤弱的草茎在狂风中绷直,银纹缠绕的叶片如盾牌般张开。

      “轰——!”

      剧痛席卷全身,雷火瞬间吞噬了我的意识。朦胧中,我只闻到焦糊的气味,听到自己根系断裂的脆响。世界陷入黑暗前,我最后的感觉是——血腥味。浓烈的、温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残躯上。

      “蠢草……”有人咬牙切齿地骂着,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我被拢进一个怀抱,那人的心跳快得吓人,掌心贴在我焦黑的茎叶上,滚烫的灵血源源不断渡进来。

      ……

      “后来呢?”我蜷在北帝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寝殿的九幽灯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株草与一个人的形状。

      北帝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后来我抱着你跪在昆仑巅,求西王母赐药。”他的指尖轻轻描摹我后背的曲线,那里有一道淡银色的疤痕,是雷击留下的印记,“那老太婆刁难我,说一株野草也配用不死药?”

      我“噗嗤”笑出声,能想象出西王母翻白眼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我剖了半颗心给她看。”北帝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她这才发现,我的灵脉里早就缠满了你的根须。”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九幽灯的火光,也映着我惊愕的脸。

      “所以……”我嗓子发干,“当年你用灵血救我时,我们的命就已经……”

      “缠在一起了。”他低头吻了吻我额间的草叶纹,“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为什么你哭时忘川会涨水?为什么……”他的拇指按在我心口,“这里跳动的,是我的半颗不死心。”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是黑无常又在教训不听话的新鬼。雨声里,米妮迷迷糊糊“喵”了一声,往杰瑞肚皮底下钻了钻。

      我伸手抚上北帝的胸膛,掌心下他的心跳稳健有力。多么奇妙啊,这颗心有一半是我的,而我的心里,住着他的魂!

      “所以……”我故意拖长音调,“某位大帝其实从上古时期就暗恋一株草?”

      北帝眯起眼,突然翻身把我压进锦被里:“本君现在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暗恋’。”他的犬齿磨着我颈侧血管,惹得我浑身发颤。

      在沉沦前的最后一刻,我恍惚又看见那个画面——暴雨中的昆仑巅,黑袍染血的青年跪抱着焦黑的草,把半颗金光璀璨的心脏,喂进它枯萎的根系里。

      原来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在那道雷落下时,就劈也劈不开了。

      我蜷在北帝的臂弯里,指尖缠着他的一缕墨发,像株不知餍足的藤蔓,非要他把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都挖出来给我听。

      “再说一个嘛——”我蹭了蹭他的颈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沉水香混着血气的味道,“比如……我第一次开花的时候?”

      北帝低笑,胸腔的震动贴着我的耳膜。他伸手捏了捏我的后颈,像在教训一只贪得无厌的猫,却还是开了口:“那是在鸿蒙初判的第三万个春秋。”

      他的声音沉缓,带着上古时期的回响。我闭着眼,仿佛看见那时的忘忧岛——没有日月轮转,只有永恒的混沌青光笼罩四野。

      玄冰玉台上打坐的青年睁开眼,发现衣摆边那株总是卷他袖口的草,突然抽出了一根银丝般的花茎。

      “你开得很慢。”北帝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锁骨,那里有一道花瓣状的胎记,“先是结出米粒大的青苞,然后每天只绽开一丝,像怕惊动什么似的。”

      我在他怀里扭了扭:“因为我紧张呀!万一开得丑……”

      “丑?”他挑眉,突然抬手召出一面水镜。

      镜中浮现出当年的景象——银纹缠绕的花苞在混沌风中轻颤,终于“啪”地绽开时,整座岛都亮了。那花像一捧坠落的星河,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莹蓝的微光,花蕊处还跳动着细碎的金芒。

      我看呆了。原来自己上古时的本体这般好看,难怪……

      “难怪什么?”北帝突然咬住我耳尖,精准截获了我的心思。我耳根发烫,却听见他闷笑道:“当时确实有只凤凰想叼你回巢。”

      “什么?!”我猛地支起身子。

      “我折了它三根尾翎。”北帝轻描淡写地说着,掌心却浮现三根璀璨的金红色羽毛,“后来给你编了窝,你非要睡在里面,结果被羽粉呛得打喷嚏……”

      我笑得栽进他怀里,脑海中浮现一株草在凤凰窝里狂抖叶子的滑稽画面。

      笑着笑着忽然鼻尖一酸——这些连我自己都遗忘的琐碎光阴,他却连我打几个喷嚏都记得。

      北帝似乎察觉我的情绪,指腹抹过我眼角:“哭什么?”

      “你记性太好了……”我瓮声瓮气地把脸埋在他胸前,“亿万年的事,连我偷喝你灵露拉肚子都记得!”

      “那是因为——”他忽然托起我的脸,眸光深得像是要吞没我的魂魄,“与你有关的,从来不是‘记得’。”他的拇指按在我心口,“是刻在这里,剜不掉。”

      寝殿突然静了下来,连忘川的水声都变得遥远。

      我望着他眼底那片浩瀚的星海,突然明白为何他讲述时总显得平淡——这些不是记忆,而是他灵脉里奔涌的血,是呼吸间起伏的痛与痒,早与生命同寿。

      窗外,第一缕冥界的晨光穿透雾霭。北帝忽然将我往怀里带了带:“睡吧。”他的唇贴在我发间,“梦里带你去看昆仑的雪。”

      我乖乖闭眼,恍惚间又变成那株草,缠绕在他的腕骨上。这一次,换我把他讲过的故事,一叶一叶,藏进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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