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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踏上寻府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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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妮的叫声像一根银针，刺破了晨雾的静谧。我猛地回头，看见银渐层的小家伙正蹲在巷口的石墩上，碧绿的眼睛里盛满担忧。杰瑞从她身后探出黄狸花的脑袋，尾巴烦躁地拍打着青石板。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我蹲下身，手指陷入它们温暖的毛发里。米妮立刻用脑袋顶我的掌心，柔软的耳廓扫过手腕内侧：“喵呜——你突然跑掉，我们怎么待得住？”
杰瑞跳上我的膝盖，肉垫不轻不重地拍在我脸上：“就是！万一你被那两个黑白无常拐跑了怎么办？”它胡须上的露珠蹭到我鼻尖，凉丝丝的。
我捧着它们往回走。米妮蜷在我臂弯里，银灰色的尾巴勾住我的手腕：“那个阿婆……走了吗？”
“嗯，走得很安详。”我摸了摸她的小耳朵，“黑白无常……很温柔。”
杰瑞在我肩上哼了一声：“温柔？你知不知道他们——”话没说完就被米妮一爪子按住了嘴。两只猫交换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
回到小院时，石榴树的花瓣落了一地，像凝固的血滴。我把它们放在八仙桌上，煮了壶茉莉花茶。热气氤氲中，杰瑞终于憋不住了：“你真要去那个鬼地方？”
茶杯在我手中微微一颤。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交错的阴影，宛如一道通往异界的门。
“我总觉得……”我望着远山模糊的轮廓，“那里有我丢掉的记忆。外婆的梳子，波比的铃铛，还有……”喉咙突然哽住。
米妮轻轻“喵”了一声，跳到我膝头。她的小爪子按在我心口：“可是很危险。有些门……打开了就关不上。”
杰瑞焦躁地绕着茶杯转圈：“你看到的那条路，根本不是给活人走的！”它黄褐相间的尾巴扫倒了茶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夜风突然变得很凉。我伸手关窗，却看见院墙的阴影里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白无常仰头望着月亮，银发如瀑；黑无常蹲在墙头，像只蓄势待发的黑猫。他们对我遥遥举杯，然后化作雾气消散。
“明天。”我转身对两只炸毛的小家伙说，“明天天亮就去。”
米妮的耳朵耷拉下来，银渐层的毛发黯淡了几分。杰瑞则气呼呼地跳上书架，把最上层的笔记本推下来砸在我头上。
“随你便！”它龇着牙，“反正我们得跟着！”
夜深了。米妮团成银灰色的毛球睡在我枕边，杰瑞则霸占了床尾。月光将它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影子变成了两个守护灵——一个执剑，一个持杖，沉默地守望着我的梦境。
窗外，远山的轮廓在夜色中微微波动，像一扇将开未开的门。
晨雾还未散尽，丰都的街道上已经飘起了炊烟。我背着猫包，斜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杰瑞和米妮的口粮和水。
两个小家伙在猫包里不安分地扭动着，杰瑞的爪子时不时扒拉网眼，黄狸花的尾巴从缝隙里挤出来，烦躁地甩动；米妮则透过透气孔向外张望，银渐层的瞳孔在晨光中缩成细线。
“别急，快到了。”我轻声安抚它们，手指穿过网眼挠了挠杰瑞的下巴。它不满地“喵”了一声，声音闷在包里：“这破包挤死了！老子十斤半的猛男，你当是奶猫呢？”
五云洞位于三仙楼的东侧，洞口被一圈低矮的石栏围住，黑魆魆的洞口像一张贪婪的嘴。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烛味，混合着纸钱焚烧后的焦糊气息。几位香客正跪在洞口焚化纸钱，黄白色的纸灰被洞中涌出的气流卷起，打着旋儿消失在黑暗中。
“放我们出来！”杰瑞在包里剧烈挣扎，猫包差点从我肩上滑落。米妮也难得地附和：“里面气流不对劲……我们得看着你。”它的小爪子紧紧扒住网眼，银渐层的毛发根根竖起。
我只好找了个僻静角落，放下猫包拉开拉链。两只猫立刻蹿出来，杰瑞抖了抖被压扁的毛发，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米妮则轻盈地跃上一块突出的岩石，碧绿的眼瞳死死盯着洞口。
“我没带纸钱，”我蹲下身对它们说，“听说这里要烧路引……”
“喵嗷！”杰瑞的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你这傻子！找地府不带银两，饿死我们仨做饿死鬼吗？”它气得原地转圈，爪子拍得石板啪啪响。米妮虽然没吭声，但银渐层的耳朵也耷拉下来，显然对我的准备不周十分失望。
洞口的香客们开始往洞里抛纸钱。奇怪的是，明明没有风，那些轻飘飘的纸钱却像被无形的手拽着，飞速坠入黑暗深处，隐约还能听到“沙沙”的响声，仿佛真有无数双手在争抢。
“看吧，”一旁的山僧合掌道，“群鬼抢钱喽。”
我凑近石栏往下看，只见洞壁长满湿滑的青苔，深不见底。正当我探身时，杰瑞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叼住我的裤脚往后拖。“喵！找死啊！”它松口后呸呸吐着毛，“这洞阴气重得能滴出水来，掉下去连骨头都找不回来！”
米妮则蹲在石栏上，银灰色的尾巴垂进洞口试探。突然，它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毛发全部炸开：“下面有东西在看我……”它的声音罕见地发抖。
我们退到安全距离，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往洞里丢纸钱。那些飞舞的灰烬中，偶尔会闪过一两点诡异的绿光，转瞬即逝。杰瑞的胡须抖了抖：“这哪是成仙的洞，分明是喂鬼的嘴。”
离开五云洞，我们沿着青石板路向山上走。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远处飞檐翘角的楼阁——那是望乡台。传说亡魂会在此最后回望一眼故乡，台上永远萦绕着呜咽般的风声。
通往望乡台的台阶陡得近乎垂直，每一级都磨得发亮，不知被多少亡魂或生者的脚步打磨过。杰瑞骂骂咧咧地跳着台阶：“喵的！修这么高是想累死鬼吗？”米妮却异常安静，银渐层的背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像一抹游魂。
爬到一半时，我的后背已经湿透。回头望去，山下的丰都县城变成了一幅微缩景观，长江如银带蜿蜒其间。恍惚间，似乎看到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与我擦肩而过，他们面色悲戚，一步三回头地望向人间。
“别看。”米妮突然用脑袋顶我的小腿，“活人看多了会跟着他们回头。”我连忙收回视线，却发现杰瑞正蹲在更高处的台阶上，黄狸花的尾巴僵直地指着某个方向——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山下拼命挥手，可他的手臂每次举起都会穿透自己的身体，像一场循环播放的默剧。
望乡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座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回首望乡”四个大字。台中央的地面微微下陷，形成一个浅坑，坑里积着昨夜的雨水，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米妮小心翼翼地绕开浅坑，银渐层的爪子踩在潮湿的青砖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听说在这里能看见最想念的人。”我蹲下来，手指抚过石碑上的刻痕。杰瑞不屑地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凑近水坑张望。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倒影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猫影——比杰瑞大得多，毛色却同样黄褐相间。
黄狸花猛地后退，撞翻了米妮。“喵！见鬼了！”它炸毛的样子活像个蒲公英。米妮挣扎着爬起来，突然盯着我身后僵住了。我回头看去，只见石碑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用缺了口的木梳慢慢梳头。她的动作很慢，每梳一下就有几缕花白的头发飘落，却在落地前消失不见。
老太太抬头对我笑了笑，露出稀疏的牙齿。她举起木梳，嘴型似乎在说“买梳子吗？”我认出那梳子的纹路——和外婆生前用的一模一样。正要上前，米妮却死死咬住我的裤脚往后拖，杰瑞更是直接跳到我肩上，爪子勾进肉里：“快走！这地方不对劲！”
下山的路上，两只猫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警惕得如同押解犯人。山腰处，一条岔路指向“登天梯”的指示牌。石阶两侧立着造型狰狞的石兽，每一尊都缺角少腿，却透着诡异的生气，仿佛随时会扑下来。
“真要爬？”杰瑞蹲在第一节台阶前，胡须抖了抖，“老子总觉得这些石像在盯着我看。”米妮已经蹿上三级台阶，银渐层的尾巴高高翘起：“上面有光……不一样的光。”
登天梯比望乡台更陡，几乎要手脚并用。爬到一半时，周围的雾气突然变成淡金色，石阶缝里长出细小的白花，散发着类似檀香的气息。我的手指蹭过石壁，意外发现触感温暖柔软，像某种活物的皮肤。
“喵！这台阶在动！”杰瑞突然尖叫。低头看去，原本坚固的石阶确实在微微起伏，如同呼吸。更可怕的是，那些“石兽”不知何时已经调转方向，全部面朝我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火光。
米妮的银毛在金光中几乎透明：“别停！它们只是在确认你有没有资格上去！”我们拼命往上爬，身后的台阶开始一截截消失，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终于冲到顶端时，眼前豁然开朗——平台中央有口古井，井水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星海。
杰瑞趴在井沿，黄狸花的倒影在星海中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豹子。它惊讶地“喵”了一声，转头时却发现我和米妮正盯着井水发呆——我的倒影穿着古装，而米妮的倒影竟是位撑油纸伞的仕女。
“这井会骗人。”米妮后退两步，银渐层的毛发根根直立。突然，井水剧烈翻腾，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出水面！我们吓得跌坐在地，却听见“哗啦”一声——原来是个小和尚在打水。他疑惑地看着我们：“施主们怎么了？这甘露井的水可甜了。”再定睛看时，井水清澈见底，哪有什么星海怪手。
最后寻到的是孽障台。与前面几处不同，这里几乎没什么游客。台子呈八卦形，中央摆着面青铜古镜，镜缘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告示牌上写着“照孽镜”三个红字，漆已经剥落大半。
“听说能照出前世做的孽……”我话音未落，杰瑞已经跳上石台，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镜中的黄狸花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偷过三条鱼，挠坏过七张沙发，还在一只黑猫的饭盆里撒过尿——”杰瑞“嗷”地炸毛后退：“放屁！老子从没承认过最后那条！”
米妮犹豫着凑近镜子，银渐层的倒影却化作一团雾气，雾气中隐约有双纤细的手在梳头。我鼓起勇气站到镜前，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镜面却突然模糊起来，像是蒙上了水汽。等雾气散去，镜中竟空空如也——没有我的影子。
“这破镜子坏了！”杰瑞用爪子拍打镜面。突然，镜缘的咒文开始泛红，像被烧热的铁。台子周围的石雕莲花同时转动，花心露出黑漆漆的孔洞。米妮尖叫一声：“跑！”我们刚跳下石台，就听见背后传来“咔哒”一声——镜面裂开了，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跑出很远后，我们才敢停下喘气。杰瑞的尾巴还炸着，却强装镇定：“喵……就这？鬼城也不过如此嘛！”米妮则默默舔着被抓乱的银毛，碧绿的眼睛不时瞟向身后。夕阳西下，远处的望乡台笼罩在血色的余晖中，像一座浮在空中的蜃楼。
下山的路格外安静，连虫鸣都听不见。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贴着我走，仿佛怕我忽然消失。路过山脚的牌坊时，米妮突然停下，银渐层的耳朵转向某个方向：“你们听……”
风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哼唱，调子古怪得像某种古老的招魂曲。杰瑞的瞳孔缩成细线：“喵的……不会是那两位爷出来巡山了吧？”我们屏息凝神，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暮色中。
累了大半天，两个小家伙终于乖乖地钻进了猫包。
回望逐渐被黑暗吞噬的鬼城，我摸了摸猫包里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今天的探寻虽然没能找到通往“那边”的路，却让我确信——这座城确实游荡着许多未解之谜，而其中一些，或许正与我的过去紧密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