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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这该死的胜负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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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十七分,省厅指挥中心的电子地图骤然亮起,数十个红点同时闪烁。瑞阳盯着屏幕,耳麦里传来各行动组就位的确认声,像一串冰冷的机械音。
“行动。”
命令落下的瞬间,整个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明远家的门是被爆破锤撞开的。这位副局长还穿着睡袍,手里端着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像融化的黄金。他张嘴想喊,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逮捕令上的公章鲜红如血。
与此同时,某高档会所的VIP包厢里,教育局某领导正搂着陪酒女唱《鸿雁》,包厢门被踹开的刹那,话筒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嗡鸣。他醉眼朦胧地看见瑞阳的警官证,突然笑出了眼泪:“我就知道……江涛这个王八蛋……”
经侦组在搜查江涛办公室时,保险箱里除了常规账本,还发现个加密硬盘。技术科破译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里面是十几段精心剪辑的监控录像,全是兮颜和小轩的日常生活:医院里忙碌的身影、超市为家人采买食材、幼儿园接送、周末公园野餐、甚至小轩发烧那晚瑞阳抱着孩子冲进急诊室的背影。
最新视频的日期是昨天,画面里兮颜弯腰帮小轩系鞋带,阳光穿透她鬓角的碎发,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文件名标注着:《她今天穿了新裙子》
江涛的公寓空无一人。
衣柜里西装按色系排列,茶几上的雪茄还留着牙印,烟灰缸里半截烟蒂尚有余温。浴室镜面上用剃须泡沫画了个笑脸,旁边是潦草的字迹:「游戏继续」
瑞阳站在落地窗前,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与城市灯火重叠。远处港口有艘货轮正在离港,船尾的浪花像撕碎的婚纱。
结案报告会开到一半,周局突然接到省纪委电话。
他挂断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瑞阳:“江涛在澳洲自首了,条件是……”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要求把瑞士某账户无条件转给胡兮颜。”
散会后瑞阳独自去了幼儿园。隔着栅栏,他看见小轩正笨拙地给向日葵浇水,兮颜蹲在旁边扶着他的小手。风突然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踝上淡粉的疤痕——那是为救他留下的枪伤。
暮色渐浓时,瑞阳摸出手机删除了最后一条追踪程序。屏幕上江涛的定位永远停在了墨尔本监狱,而八千公里外的晚霞正把母子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所有未说出口的宽恕。
夜色如墨,卧室里只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瑞阳靠在床头,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烟灰无声地落在水晶烟灰缸里。
兮颜刚哄睡小轩回来,发梢还带着儿童沐浴露的甜香,她掀开被子时,瑞阳突然掐灭烟,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他的动作比往常粗暴,掌心烙在她腰间的力道几乎留下指痕。兮颜在短暂的惊愕后温顺地仰起头,却在亲吻间隙捕捉到丈夫眼底翻涌的暗潮。
“你弄疼我了。”兮颜突然出声,瑞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箍着她腕骨。那里有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白痕——小学六年级时,江涛为保护她躲开同学追打,推开她时被自行车链条绞伤的印记。
他急忙松手,嘴唇贴上那道伤痕时尝到苦涩的汗味,像极了结案报告里那句“主要嫌疑人仍未放弃监视受害人家属”。
“你今天......”她喘息着想问,却被突然加深的□□撞碎话音。瑞阳的牙齿咬住她锁骨上的红痣,像野兽标记领地,身下的节奏又快又重,震得床头柜上的水杯泛起涟漪。
事后瑞阳径直去了浴室。水声哗啦响了很久,出来时带着一身凉意钻进被窝。
兮颜假装睡着,感觉到他从背后贴上来,手臂横在她腰间收得死紧。凌晨三点十七分,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画出格纹,她终于听见他开口:“今天…...”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酸得胃疼。”
原来白天在省厅,技术科当众播放江涛硬盘里的监控录像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画面里兮颜推着婴儿车的背影被放大到占据整面投影墙,连她发尾沾着的柳絮都清晰可见。
最新一段视频甚至录下了上周她在阳台收衣服时哼的歌谣,而江涛给文件起的标题是《她还在听梁静茹》。
“周局给我批假时拍肩膀的力道......”瑞阳把脸埋进妻子颈窝,“活像在安慰被撬墙角的老实人。”
兮颜突然笑出声,转身时膝盖顶到他腿根的旧伤,惹得他倒吸冷气。“我的大醋坛子,”她指尖描摹他紧绷的下颌线,“这酸味够腌一缸泡菜了。”
月光照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正好抵在他心口的位置。
瑞阳突然翻身压住她,擒住她手腕按在枕上:“他给你留了三个亿。”声音闷在她肩窝,“瑞士账户的密钥刻在你们小时候玩的铁皮青蛙上。”兮颜的笑渐渐凝在唇角。
她仰头吻他颤抖的眼皮,尝到咸涩的汗,又顺着鼻梁往下,在即将碰到嘴唇时轻声说:“那我现在要贿赂何队长......”手指灵巧地滑进他睡裤,“用赃款买你一夜,够不够?”
晨光爬上窗棂时,瑞阳咬着她耳朵低喘:“还是输了…...”汗湿的胸膛贴着她后背震动,“那混蛋…...居然连你高中扎马尾的样子都…...”
兮颜用脚趾勾缠他的小腿,把呻吟咽成一声笑:“可弄哭我的是谁呀…...”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周局的短信带着叹号:「澳洲警方确认江涛已签署引渡文件」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文字笑脸,显然是技术科那帮小子拿领导手机发的。
瑞阳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俯身时阴影完全笼罩住她。这次他很慢,慢到能数清她睫毛沾的泪珠,慢到足够让十几年积压的酸涩,都酿成此刻唇齿间缱绻的甜。
那个清晨的光线像融化的蜂蜜,从窗帘缝隙里缓慢地流淌进来。兮颜将脸埋在瑞阳的胸膛,能听见他心跳的节奏从紊乱渐渐变得平稳。他的手臂箍得有些紧,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直到她仰头吻了吻他冒出胡茬的下巴,那力道才稍稍松懈。
“专案组领导想见你。”瑞阳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晨起的沙哑,“关于…...江涛提的条件。”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她后腰的曲线,那里有他昨夜留下的指痕。
兮颜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划过他锁骨上新月形的疤——那是三年前江涛的人留下的。她能感觉到丈夫瞬间绷紧的肌肉,像弓弦般震颤着。真奇怪,这个能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睫毛投下的阴影却脆弱得像初冬的霜。
衣柜前,她故意选了件高领毛衣遮住吻痕,又从首饰盒底层取出瑞阳送的白金项链。金属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时,身后传来玻璃杯重重放下的声响。她抿嘴笑了,转身把链子递过去:“帮我戴?”
市局的走廊比往常安静。
推开会议室厚重的木门时,瑞阳的指节在门把上泛出青白。走廊的冷光斜切进室内,十几道目光像聚光灯般骤然打在他们身上——那种混合着怜悯、窥探与尴尬的视线,黏稠得几乎凝成实体。
几个年轻警官看见他们,欲言又止地点头致意。
会议室里,投影仪正播放着墨尔本监狱的监控画面——江涛穿着橙色囚服,右手小指上却仍戴着那枚翡翠扳指。
当镜头扫过他案头的书时,兮颜瞳孔微缩:《小王子》的扉页上有她十五岁时歪歪扭扭的赠言。
技术科的小张慌忙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合拢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周局咳嗽一声,把保温杯转了个方向,杯身上“优秀干警”的烫金字正对着兮颜,像是某种苍白的表态。
而最角落的新人女警甚至红了眼眶,手里攥着的纸巾已经揉成了团。
瑞阳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迈步时皮鞋在地砖上叩出过于用力的声响,震得投影幕布微微晃动。
幕布上定格的画面里,江涛囚服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那里用钢笔淡描着个小小的心形,笔迹晕染的轮廓与兮颜病历本上的涂鸦如出一辙。
“继续播放。”瑞阳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
视频继续运转的瞬间,会议室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镜头推进到江涛的床头柜:玻璃罐里泡着晒干的樱花,标签日期是他们结婚纪念日;泛黄的拍立得照片边缘,兮颜十五岁时写的“涛哥最好”正在褪色。
最致命的是当画面扫过囚室墙壁——用指甲刻出的正字标记,最新一道还带着新鲜的木屑。
兮颜的指尖突然陷入瑞阳的臂弯。
她能感受到他衬衫袖口下的肌肉在剧烈震颤,像被击中心脏的野兽。而当投影仪光线掠过他侧脸时,她看清了他太阳穴边暴起的青筋,和眼底某种濒临破碎的冷光。
“啪!”
瑞阳突然合上案件簿的声音吓得女警掉了钢笔。他嘴角扯出的微笑比刀锋更冷:“看来江总在澳洲很怀念祖国文化。”手指敲在七年前信托基金的公证日期上,“连汉字书写都进步了——您说是吗,周局?”
满室死寂中,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像极了嘲弄的笑声。兮颜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触到他掌心四个渗血的月牙形掐痕。
当她掰开他手指与之十指相扣时,身后传来文件散落的哗啦声——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江涛的心理评估报告,扉页上精神病专家潦草的批注赫然在目:
"偏执型人格障碍,病态执念对象:HXY(见附件3)"
“胡医生。”周局推过来一份文件,“根据瑞士银行记录,这笔信托基金设立于七年前,恰好是......”他瞥了眼瑞阳,“你们结婚那年。”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兮颜盯着受益人栏自己的签名,那根本不是她的笔迹。
记忆闪回某个雨夜,江涛攥着她手腕教她临摹书法,钢笔尖划破纸张:“颜颜,你的名字要这样写才不会被仿冒。”
瑞阳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温度灼人。她忽然明白丈夫今早反常的占有欲从何而来——那个远在南半球的男人,连赎罪都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宣告:我依然比你更了解她。
“我建议接受。”兮颜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在凝重的会议室里像一缕清风,“但这笔资金应该全部转赠给福利院。”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就用‘江涛建筑’的名义。”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阳光在她珍珠耳坠上跳跃。“这不仅是江涛赎罪的方式,更是对那些曾经受过伤害的孩子们最好的补偿。”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文件上,“那些因为高利贷失去父母的孤儿们,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这份善意。”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作为......曾经被他当作妹妹照顾过的人,我相信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想做的。”她的声音轻颤了一下,“我的哥哥,不,江涛他…...本不该走上这条路。”
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因她的话语而变得柔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轮廓。
她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下巴,眼中闪烁的真诚,还有那始终温柔坚定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几位年长的警官不自觉地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
年轻的女警偷偷抹了抹眼角,而周局紧绷的表情也明显松弛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何那个在黑白两道都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涛,会将她视若珍宝;为何冷峻如瑞阳,会为她倾尽所有温柔。
瑞阳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凝视着妻子的侧脸,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骄傲与柔情。当兮颜说完最后一个字转身看向他时,他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这个充满占有欲却又无比珍视的动作,让在场几个年轻警官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就按我妻子说的办。”瑞阳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掩藏不住的骄傲。他环视会议室,目光最后落在周局身上,“这笔资金的使用,我会亲自监督。”
会议结束时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当这对夫妻并肩离开时,身后传来低声的议论:“难怪…...”“何队真是好福气啊…...”“这才是真正的…...”这些话语飘散在走廊里,而瑞阳握住兮颜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
散会时走廊的樱花树正飘落花瓣。
瑞阳突然把她按在转角处的消防柜前,吻得又凶又急。金属柜门硌得她后背生疼,却在他咬着她耳垂说“回家”时笑出声来。
玻璃窗外,那本《小王子》正被狱警收走,而江涛抬头看澳洲天空的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在钢厂烟囱下仰望飞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