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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而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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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的自动铅笔在数学试卷上戳出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在试卷边缘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教室里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书写声，最后一道立体几何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她和九十分之间。
"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
她悄悄抬眼，视线越过两排座位，落在靠窗那个挺直的背影上。许嘉树已经放下了笔，正在检查试卷，后颈处有一小块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皮肤。他转笔的动作很特别——无名指轻轻一拨，黑色水笔就在他修长的指间转出完美的圆弧，像一只灵巧的燕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迹。
林小满看得入了神，直到许嘉树突然回头，视线正好与她撞个正着。她慌忙低头，铅笔尖在卷子上划出一道无意义的痕迹。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吓人，仿佛有只受惊的小鹿在里面横冲直撞。她今天特意换上的新衬衫此刻紧贴在背上，被汗水浸得发凉。
"考试结束，请停笔。"
交卷后，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答案，哀嚎声此起彼伏。
"最后那道题谁做出来了？"
"许嘉树肯定做出来了，我看到他写了整整一页。"
"废话，年级第一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小满默默收拾文具，耳朵却竖得老高。许嘉树的名字就像一句咒语，总能瞬间捕获她全部的注意力。从高一开学第一天，这个转学生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天许嘉树穿着熨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叫许嘉树，嘉奖的嘉，树木的树。"阳光从教室西面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发光。林小满当时就坐在第三排，能清楚地看见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的弧度。
"小满！"同桌周小雨扑到她桌前，打断了她的回忆，"考得怎么样？"
"最后一题没做出来。"林小满叹了口气，把自动铅笔收回笔袋。这是她上周新买的，笔帽上有个小小的钢琴装饰，因为听说许嘉树学过七年钢琴。
"我第五题就卡住了。"周小雨撇撇嘴，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下周的班级话剧排练，你台词背熟了吗？"
林小满的手指僵住了。班主任为了缓解备考压力，决定排演《雷雨》，她抽中了四凤的角色，而周萍的扮演者正是许嘉树。这意味着他们将会有大量对手戏，包括那句让她光是想象就脸红的台词："萍，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好吗？"
"还...还行吧。"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昨晚她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剧本，把那几页台词反复读了十几遍，甚至偷偷在"萍"字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又立刻用橡皮擦掉了。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鱼贯而出。林小满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余光瞄着许嘉树的方向。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林小满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表带的运动手表，表盘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喜悦——原来完美如许嘉树，也会有这样的小瑕疵。
"许嘉树！"班长在门口喊他，"老班找你去办公室！"
"知道了。"许嘉树的声音低沉清冷，像山间的泉水。
等他离开后，林小满才敢正常呼吸。她磨蹭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经过许嘉树的座位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他的桌面异常整洁，教科书按高矮排列得整整齐齐，笔袋拉链拉到最末端。只有一张草稿纸被遗忘在角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小小的钢琴涂鸦。
林小满忍不住微笑。原来高冷的年级第一也会在草稿纸上画画。她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那个钢琴，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的一部分。纸张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上周在音乐教室门口偷听到许嘉树弹《梦中的婚礼》时的情景，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林小满？"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到学委陈默站在门口，推了推眼镜，一脸疑惑。
"你落东西了？"陈默问。
"啊，是的！我的...橡皮掉了。"林小满慌忙从地上捡起一块根本不属于她的橡皮，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直到跑出教学楼，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太险了，差点被人发现她在许嘉树座位旁徘徊。要是传出去，她这个班级小透明的形象就彻底毁了。林小满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天蓝色橡皮，上面印着"晨光"两个字。这不是她的，很可能是许嘉树的。这个认知让她既羞愧又窃喜，像无意中偷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回到家，林小满立刻翻开《雷雨》剧本。下周的排练，她和许嘉树有整整三页纸的对手戏。她对着穿衣镜练习台词，想象着许嘉树站在面前的样子。
"萍，你怎么现在才来？"她轻声念着四凤的台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叹息。镜中的女孩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这副模样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里弹出一条消息。许嘉树发了一份数学最后大题的详细解析，附言："老班让我整理的，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参考。"
林小满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一片星空下的钢琴，心跳再次加速。她小心翼翼地把文件保存到手机，还特意备份到云盘，仿佛这是许嘉树专门发给她的私人信件。文件下载完成后，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发现解析写得极其详尽，甚至标注了三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当晚，那道困扰她的数学题在许嘉树清晰的步骤解析下迎刃而解。林小满在笔记本上工整地抄下全部过程，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翻到前一页，那里贴着她上周从图书馆借阅记录上偷偷撕下的一小条纸——上面有许嘉树的签名。这个秘密的喜悦，只属于她自己。
临睡前，林小满从书包夹层摸出那块天蓝色橡皮，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和许嘉树身上常有的气息一样。她把橡皮放进一个精致的糖果盒里，那里已经收集了不少"宝物"：一根许嘉树掉在走廊的黑色水笔笔帽，半张他扔在垃圾桶里的草稿纸，还有上个月运动会时，他喝过的矿泉水瓶——林小满趁没人的时候偷偷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
这些行为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林小满把盒子塞到床底最深处，关灯躺下。黑暗中，她想起今天许嘉树回头看她的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这个念头让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双腿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明天，明天一定要鼓起勇气和他说句话，哪怕只是问一道数学题也好。林小满在心里暗暗发誓，却清楚地知道到了明天，她大概率又会像往常一样，只敢在远处偷偷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