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责任也包括对自己内心的诚实 ...
-
周三早晨的篮球训练，宋子年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到达体育馆。
晨露还未散去，他的球鞋在跑道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
教练正在器材室整理训练用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这么早？"
教练挑了挑灰白的眉毛，"分区赛前的紧张感终于来了？"
宋子年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护腕："教练，我...今天下午有点事，能不能提前半小时离开训练？"
器材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教练放下手中的哨子，慢慢直起腰："什么事比训练还重要？"
"是...文学社的活动。"
宋子年声音越来越小，"就这一次，我保证。"
"文学社？"教练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宋子年，你知道下周就是分区赛了吧？你是主力得分手，全队都指望你呢！"
"我知道，但是..."宋子年搜肠刮肚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这次活动很重要，我答应了一个朋友..."
教练走近几步，粗糙的大手按在宋子年肩膀上："听着，孩子。篮球才是你的未来。你父亲跟我说过，你靠体育特长上大学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分心？"
宋子年的肩膀垮了下来。
父亲确实已经和几所大学的教练接触过，如果一切顺利，他明年可能会拿到体育奖学金。
"就这一次，"他近乎哀求地说，"我保证不影响比赛状态。"
教练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你最近训练状态确实不错...好吧，今天允许你提前走。但下不为例！"
"谢谢教练！"宋子年如释重负，差点跳起来。
上午的课程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怎么也过不完。
宋子年不断看表，生怕错过文学社活动的时间。
课间，他给宫瑜瑜发了条消息：【今天会去，但可能要晚一点到。】
消息很快显示已读，但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回复：【好，我会等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宋子年的心跳加速。
他反复读着这条消息，想象宫瑜瑜打字时的样子——她一定是微微低着头，黑发垂在脸颊两侧，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
"嘿！发什么呆呢？"陈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吓得宋子年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没什么。"他慌忙锁上屏幕。
陈岩眯起眼睛："你这两天怪怪的。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胡说什么！"宋子年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我只是...在想比赛的事。"
"最好是。"陈岩揽住他的肩膀，"下午训练可别掉链子，教练说要演练新战术。"
宋子年的胃部一阵紧缩。
他还没告诉陈岩自己要提前离开的事。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宋子年就冲向了体育馆。
他需要抓紧每一分钟训练，才能在提前离开时不显得太突兀。
热身时，他比平时更加卖力，汗水很快浸透了T恤。
"今天吃错药了？这么拼？"队友王浩投来疑惑的目光。
宋子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当教练吹哨集合时，他第一个跑到指定位置站好。
训练进行到一半，宋子年悄悄看了眼手表——三点四十。
从体育馆到图书馆小会议室大约需要十分钟，他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宋子年！专注！"教练的吼声让他一激灵，"防守的时候别走神！"
"是，教练！"宋子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心跳却越来越快。三点五十，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场边的教练。
"教练，我..."他压低声音，"我得先走了。"
教练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记住我说的话。"
宋子年飞快地跑向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上干净校服。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图书馆时，刚好四点过五分。
小会议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宋子年停下脚步，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会议室里坐着七八个学生，围成一圈。
宫瑜瑜正站在中间，捧着一个笔记本朗读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宫瑜瑜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轻分开，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抱歉我迟到了..."宋子年尴尬地站在门口，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
"宋子年！"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是上次见过的李沐沐，她热情地招手，"快进来，正好轮到瑜瑜分享她的新诗。"
宋子年小心翼翼地穿过房间，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恰好就在宫瑜瑜旁边。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继续吧，瑜瑜。"李沐沐鼓励道。
宫瑜瑜低下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朗读：
"《给沉默的观测者》...你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光芒穿越亿万光年，只为告诉我，我并不孤单..."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每个字都像珍珠一样圆润清晰。
宋子年听得入了神，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首诗里有一种脆弱又坚韧的力量，就像宫瑜瑜本人一样。
"...当所有声音都消失，你的频率依然在我的宇宙中回荡。"
宫瑜瑜读完最后一句，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太美了！"李沐沐赞叹道，"这次比上次进步多了，情感更加饱满。"
宫瑜瑜腼腆地笑了笑，坐回宋子年身边。
她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又迅速移开。
"谢谢你来。"她小声说，眼睛看着地面。
"我说过会来的。"宋子年同样低声回应，心跳如擂鼓。
活动进行到一半，成员们开始自由讨论近期读过的书。
宋子年渐渐放松下来，甚至鼓起勇气分享了自己对《星辰之下》的看法。
当他谈到主角面对抉择时的心理描写时，宫瑜瑜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气氛最融洽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陈岩站在那里，脸色阴沉，篮球服还沾着汗水，显然是直接从训练场跑来的。
"宋子年！"他咬牙切齿地喊道，"教练找你！全队都在等你完成战术演练，你倒好，跑这儿来聊天？"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宋子年感到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和陈岩之间来回移动。
"我...我跟教练请过假了。"他艰难地开口。
"请假？"陈岩冷笑一声，"就为了参加这个...文学社？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校队主力！分区赛就在下周！"
李沐沐站了起来："这位同学，请你尊重我们的活动。"
陈岩不屑地扫视一圈："尊重？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叫尊重吗？把我们的主力队员拐走，影响全队训练！"
"陈岩！"宋子年猛地站起来，"别这样！是我自己要来的。"
"为什么？"陈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这些酸溜溜的东西感兴趣了？篮球才是我们的全部，你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起打进全国大赛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宋子年感到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宫瑜瑜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却不敢回头看她。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篮球和文学并不冲突。"
所有人都转向声音的来源——宫瑜瑜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宋子年喜欢读书，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打篮球的人就不能有别的爱好？"
陈岩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反驳他，更没想到是看起来最文静的宫瑜瑜："你...你不懂。他有天赋，有责任..."
宫瑜瑜："责任也包括对自己内心的诚实。"
宫瑜瑜直视着陈岩的眼睛，"如果他真的热爱篮球，不会因为参加一次文学社活动就放弃。但如果他同时也喜欢文学，为什么不能两者兼顾？"
宋子年惊讶地看着宫瑜瑜。
此刻的她与平时判若两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是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陈岩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最终只是冷哼一声："随便吧。教练让你立刻回去。"说完，他转身摔门而去。
尴尬的沉默笼罩着会议室。宋子年站在原地，感到无比难堪："对不起，我..."
"你需要回去吗？"宫瑜瑜轻声问。
宋子年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内心挣扎了几秒："再给我十分钟，好吗？我想听完大家的分享。"
李沐沐率先打破沉默："当然可以！来，我们继续。张明，轮到你了..."
活动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继续。
宋子年坐回宫瑜瑜身边，小声道："谢谢你。"
宫瑜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十分钟后，宋子年不得不离开。
临走前，宫瑜瑜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
直到回到体育馆，趁着教练不注意，他才打开来看：
【周六下午两点，图书馆。帮你补习落下的功课。——瑜】
简单的字条，却让宋子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即使面对教练的责骂和加倍的训练惩罚，他的嘴角依然忍不住上扬。
训练结束后，陈岩拦住了他："那个女生...就是你最近心神不宁的原因？"
宋子年没有否认："她只是朋友。"
"朋友？"陈岩挑眉，"你为了'朋友'差点和教练闹翻？"
宋子年："我会处理好训练和学习的事。"
宋子年坚定地说，"篮球对我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陈岩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啊你，宋子年。看来那个小女生不简单，能让你说出这种话。"
他拍了拍宋子年的肩膀，"周六的比赛别掉链子就行。"
回家的路上，宋子年反复读着宫瑜瑜的纸条。
周六...那是分区赛的前一天，通常他会全天训练。
但这次，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赴约。
手机震动起来，是宫瑜瑜发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来了，尽管...发生了那些事。】
宋子年迅速回复：【该说谢谢的是我。周六见:)】
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像是有人在深蓝的画布上撒了一把银粉。
明天还有训练，还有比赛，还有无数需要平衡的事情...但现在，他只想沉浸在这个小小的、明亮的时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