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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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对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又过了界，让小瑜不太舒服。可是盛斯洋真就是单纯觉得谢钧瑜瘦了好多，想要对方多吃点肉补补。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我知道，我只是……”
他只是想关心小瑜，可对方总警惕他，觉得他管太多。
要是换成许跃呢？恐怕对方这时候已经噙着无奈的笑意听之任之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谢钧瑜却低了头，慢条斯理地夹起那块糖醋肉咀嚼。他不想让旁人听去，说话声音很小，但眼前人何其专注，把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了耳朵。
“但是我确实不习惯别人这样对我。我从小就是给人当哥哥的，没想过怎么给人当弟弟。你突然就打着兄长的旗号来给我当哥，我……看你不爽。”
分外的坦诚让盛斯洋凝噎。
虽然知道谢钧瑜看自己不爽，听对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谢钧瑜一直扮演的是照顾人的角色，小时候照顾弟弟，长大了结婚了还得顾着晏澄……明明自己才是年龄小的那个，却在心智上过早成熟。
太早就习惯了自己独自解决问题的人，很难对别人产生依赖心理。
“你之前没和我这么说过，总是打着些其他的幌子。”盛斯洋盯着对方，突然一笑，似乎品出了些什么似的：“越来越直率了，小瑜。”
这未尝不是一种进步。谢钧瑜太不可捉摸，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当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抓住对方了，后者又总是狡猾地闪开。
明明近在咫尺，有时却远若天涯。
但现在，小瑜是不是在渐渐对他敞开心扉，愿意让他这个在门外敲门的人走进去？
谢钧瑜挑眉，对盛斯洋的解读不置可否，认真去消灭餐盘里的食物。
盛斯洋陪着他慢慢吃，怕人噎着，还去接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边。
去接水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一圈都坐着员工，也不吃饭，眼神全往他和小瑜这桌瞟。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吃饭就吃饭，吃完了饭就回去午休，都坐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纷纷作鸟兽散，私下的小群聊天全在吐槽老板的弟控程度恐怖如斯，几张冒死偷拍的照片一传，大家一看更是不得了——这哪里像是看弟弟，柔情泛滥得像是看情郎，和今天会议上一双眼睛单单只是看人就要把人吓死的气势两模两样。
旁人的八卦议论，两个处在话题中心的主角是毫不知情的。谢钧瑜吃完问盛斯洋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后者开了那么冗长的一场会议，冷落了谢钧瑜一上午，本就过意不去，听对方这么问，自然说没什么安排，普通工作，推迟一点也无妨。
“上班还是要好好上吧，哥。”谢钧瑜咬着吸管，手指上下一动，夸张地比划出一整栋办公楼：“这么多人都指着你发工资呢。”
盛斯洋失笑，也学着他比划：“我雇了这么多人干活，就是为了给自己减减压的。什么事都离不开我，那我还费那么多钱请人干吗？”
听上去竟很是有几分道理。
谢钧瑜没法儿反驳，只好在心里偷偷谴责了一句资本家压榨劳动力。
*
资本家还算良心未泯，吃完饭，中午自己加班看合同，让他去休息室睡午觉。
谢钧瑜打了个呵欠，暂时没睡意，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他早上说找公司打算提前实习的事情没说谎，按照自己先前的计划，是等小璟毕业之后两个人再去其他城市，但现在……
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没忍住叹了一声。
自己一个小小蝴蝶翅膀扇得剧情面目全非，现在可好，本来明晰的未来再度充斥着白雾似的迷障，让人看不清方向。
过去的年岁里，支撑他走下去的是谢钧璟，再苦再累，他总知道还有个和他共同扶持的家人，是兄弟亦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半身，后来做梦，梦见了原剧情里谢钧璟的未来，更是对这个弟弟倍加愧疚。
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最信任的支撑也会一朝坍塌。
手机玩起来也没多大意思，在海量信息流里昏昏欲睡，谢钧瑜窝在沙发上，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手机都不记得。
再次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休息室的床上，身旁坐着盛斯洋。
黄昏的光斜斜照进室内，对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纱似的阴影，模糊了原本坚毅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几点了，哥？”
谢钧瑜去抓手机，看时间的同时暴露出了睡前查看的帖子，都是一些海外留学事宜与学校总结。
盛斯洋的视力极好，瞟到了手机里的内容，默不作声地瞥开了眼，下颌动了动：“我安排了谢钧璟明天下午的飞机。”
他很不想说，却偏偏逼自己一定要当一个体贴的兄长：“你……你要去看看他吗小瑜，我知道你对他感情深，可能一时还……”
“我还是不去了。”
话没说完就被谢钧瑜打断，盛斯洋听见对方的表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揣摩不清对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他。
他自作多情，愣得像是许跃附体：“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不是，真的不去了，他总要学会一个人。总不能没了我，他就活不成了吧？而且……你会帮我安顿好他的，对吧？”谢钧瑜无奈地笑：“哥，你一开始就不该这么执着找到我的，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一直没怎么考虑过你的感受……你真的该后悔的。”
夕阳一点点沉入摩天大厦之后，半边天都是渐变的晚霞，云朵都晕染成了粉红色，朦胧的傍晚，万物温柔。
谢钧瑜的声音透着些许惘然，在一切都打上了柔光的万物里也是独一份的惹人沉沦：“我老是让你很伤心，斯洋哥，我也让很多人伤心。这样太坏了一点，是不是？总是伤害在乎自己的人，会遭报应的，以前我不明白，直到小璟……直到他那样的时候我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天气一冷，人也跟着忧伤，更别说他才从一段安稳的睡眠里苏醒，睡下时天光大亮，醒来已是朦胧黄昏。
人在黄昏时常常看不清其他人的脸，把很多事情都蒙上了一层浪漫的纱幔，大脑也从理性的一端倒向了感性。
谢钧瑜说完都觉得自己未免太悲春伤秋地想太多，他是伤害了不少人的感情，但是现在这般忏悔似的和盛斯洋说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因此回头是岸。
所以他立马笑了笑，想把刚才的所说收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已经落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小瑜……”
胸口闷闷传出震颤，与其说盛斯洋在喊他，不如说只是发出了一声喟叹。谢钧璟安静待在对方的怀抱里等待下文，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盛斯洋说出下一句话。
他试图把人推远点，换来的却是拥抱的力度更大了一分。
双臂环绕自己，下颌搁在自己的肩窝，盛斯洋一言不发的拥抱姿势让谢钧瑜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抱枕。
“哥，你要不说点什么，要不把我放开好不好？”他贴心地配合了对方一会儿，但被抱太久到底有点不爽，谢钧瑜为自己发声。
盛斯洋闻言，依依不舍的手臂收了回去，轻声中透出几分疲惫的嘶哑：“把你弄得不舒服了？对不起，我……我太累了，很想抱抱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怎么会后悔找到你，小瑜，我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早些找到你。我确实伤心过，但那不是你的错……小瑜，你只是太在乎谢钧璟。人有时候在爱里就会盲目，我也会盲目。”
“盲目什么，”谢钧瑜望着他，“盲目在于现在还在为我开脱吗？”
“盲目在于我乐意被你伤心。有时候，就算很难过，也希望你可以继续让我难过，而不是对我像一开始那样，当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你可以让我伤心，也可以对我任性……小瑜，伤害我吧，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盛斯洋分明目光柔和，此刻却沉沉照进他的眼里。
谢钧瑜心想，那确实够盲目的。
盲目得很有点那什么的意味。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眸子避开了盛斯洋的注视，再次提出建议：“正常人一般不这样，水烫了会松手，知道痛了挨打就会跑。真的，你还是去找个医生看看吧。”
特别真诚的提议，盛斯洋苦涩地笑道：“你就一门心思觉得你哥有病，我有那么奇怪吗。”
难道不奇怪？
谢钧瑜没觉得自己说错，盛斯洋在心理方面肯定多少沾点毛病。就算是对童年的亏欠，在发现自己心里的小弟弟长大变成了一个很糟糕的人后，再想念、再舍不得，也该知道不能继续接近了吧？
到底是有多沉重的执念，才会变得像盛斯洋这样……甚至邀请自己去伤害他？
之前被谢钧璟吓出的心理阴影犹在，连带着现在对盛斯洋的一番剖白也听着有些应激，谢钧瑜委婉地开口：“是有点奇怪。哥，你这么说话我压力很大。”
“抱歉。”盛斯洋道歉迅速，嘴比脑子快，说了抱歉，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下继续说：“不是想要你有压力，我只是想说……小瑜，像你以前那样就很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去实习、去外地，或者其他的什么。不要害怕对不起谁或者辜负谁，让人伤心也没关系。”
只要是你想做的，让我伤心也没关系。
小瑜想离开，谁也拦不住，越是强留，后果就越是不可挽回。谢钧璟走极端，小瑜就能比对方更极端，盛斯洋怎么敢让旧事重演。
他思考了整整一天，从小瑜去哪个城市他都跟过去到要不要直接入股小瑜的实习公司，把自己能留在对方身边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才勉强从过剩的控制欲里争夺回些许理智。
小瑜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视线里，对方有自己的生活，想去外地，不就是想把他们这些人远远甩开？到时候他会认识新的朋友，过新的生活，也可能有新的交往对象。而自己、而自己……只能作为对方不称职的兄长，为他的人生送上祝福。
盛斯洋坐在熟睡的弟弟身边，眼神眷念地描摹着对方的五官。很俊的长相，在哪儿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偏偏对方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意识，总是淡淡的，对他人的关注浑不在意。
他做了许多有关于对方未来的假设，把自己想得心如刀割。等到对方醒来，又听见对方一番颇为自暴自弃的话语，他再也按耐不住，想反驳，想否认，想求着对方不要这么说下去，可他到底什么也没说，那些挽留的、乞怜的话语终于汇成了一个拥抱。
这时候他才开始羡慕许闻逸，对方能和谢钧瑜关心则乱地拌嘴吵架，吵急了，后者也不抗拒对方的亲吻，反而还能纵容着对方亲下去。
不知道真相就有被小瑜优待的特权。
可他却只能给对方一个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拥抱。
仅仅一个拥抱，又如何能填满他心中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