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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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许跃失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恋。
天气一冷，紧跟着下雪，手撕的日历也如雪花般纷扬而下，一眨眼便过了年关。
春节讲究团团圆圆，陈雯盼着谢钧瑜回去，离除夕还有好些天前就在说，谢钧瑜含笑答应。他和长辈说话时眼睛总在笑，漾着点点星光。讨喜、聪明，还看上去乖巧得不得了，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类晚辈。
许跃在旁边听着谢钧瑜和盛家父母的聊天，时不时看一眼前者，欲言又止好几次，可小瑜专心致志和旁人说话都没在看他，只好继续坐在小板凳上给对方任劳任怨地剥柚子。
等到电话挂断，他把剥好的柚子肉推到谢钧瑜面前，才问道：“盛斯洋也要回去吗？”
“应该会，”谢钧瑜往嘴里塞了一块柚子肉，两颊鼓鼓囊囊，说话有些含糊，显得分外柔软：“他就在本市，除夕不回家说不过去吧？”
盛斯洋的有恃无恐不无道理，哪怕平日再疏远再生分，一到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他和谢钧瑜就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许跃才是那个插不进去的外人。
“小瑜，我到时候可以去找你吗？”
许跃这么问的时候既忐忑又黯然，谢钧瑜一眼望穿了他的担忧，弯弯眼压低了声音，故意擦着人的耳边说：“当然可以，要不偷偷来吧？我晚上翻窗出去，你在楼下接应我。”
这么说起来简直是像是要和他私奔一样。
许跃的眸子亮了，抿着唇用力点点头，绽放出一朵小小的微笑。
谢钧瑜不忍心要陈雯失望，答应了回去就立刻开始搜索机票，许跃挨着他坐，一起看了会儿手机屏幕里的航班信息，心想一回去，两个人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在一块儿了。
已经习惯每天和对方见面，一有空闲就与对方待在同一空间，突然要分别这么多天，许跃有些不能接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可就难于登天了，寂寞还是其次，他不能每天和小瑜待在一起，总会有人见缝插针乘虚而入……盛家就有个现成的呢。
想再多一点和小瑜相处的时间。
许跃伸手退出了机票的查看界面，谢钧瑜转头过来，后者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自己是不是在捣乱。
可他们要分开好些天，自己作为男朋友舍不得分别，适当提点要求是可以的吧？这应该不能算是得寸进尺。
“我们自驾回去好不好？”
飞机上只能相处那么短暂的几个小时，如果是自驾，漫长的高速线可以为他们提供只属于二人的约会空间。
然而这项提议最终被否决了，谢钧瑜给出的理由是快过年了，高速上不知道要堵成什么样子，还是选择公共交通比较靠谱。
来机场接谢钧瑜机的人自然是盛斯洋，许跃和谢钧瑜一同走，看见前者，下意识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谢钧瑜自然而然与他十指相扣，盛斯洋看见这一幕，仍能笑得八风不动。
接过了谢钧瑜的行李，他顺带看了眼许跃。
这家伙真是没半点眼力见，自己作为小瑜的家人已经来接到人了，许跃还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这里碍眼。
干什么，想蹭车？
他当不了能忍受谢钧瑜和别人在后座卿卿我我的专职司机，忍声吐气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于是他的八风不动没维持多久便破了功：“许跃，不好意思，我们不顺路，不捎人。你要是没人来接就打个顺风车，我和小瑜先走了。”
明明可以按电钮，为表不满，盛斯洋重重关上后备箱的门，又冷眼瞧了许跃一眼，似乎手下按下去的是个能一刀了结情敌的铡刀。
谢钧瑜眯了眯眼，盛斯洋的煞气立刻淡了不少，像是被驯服了的野兽，仍有野性，危险莫测，可一旦认了主便只会对主人低头。他收敛了周身对许跃的敌意，微微低了头，用一种迥然不同的温和语气对谢钧瑜说：“我到车上等你。”
两个人在路边静静站了会儿，许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盛斯洋那么一打岔，浓情蜜意是酝酿不起来了，他敏锐地从两人的互动里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可又不敢问，怕打破二人之间脆弱的平衡，只好悻悻且讨好地一笑：“节后见，小瑜。”
谢钧瑜小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歪头着看他，无辜道：“哥，就只说这一句话吗？”
还、还要说点什么吗？
许跃愣着眨了眨眼，看着谢钧瑜举起手臂抱住了自己。
“节后见。”
许跃回抱住对方，鼻子有点酸，闷闷应了一声：“嗯。”
他原以为有盛斯洋在，小瑜就不愿意和他过多亲近了，但对方总能察觉出他内心的不安，适时给予安慰。
怎么能这么好呢，好到他都舍不得放开。
*
许跃的担心没错，谢钧瑜一回来，便有坐不住的一门心思往对方身边凑。
盛斯洋成日都找理由和小瑜待在一起，许闻逸也借着实验室和组会的借口骗小瑜见面，反倒是他这个男朋友，一回家就被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淹没，好几天都没抽出时间，就算有时间，对方又有了约，怎么也凑不到一起。
是谁从中作梗，许跃心知肚明，许闻逸的小人得志演都不演，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挑衅，和谢钧瑜在一起喝杯奶茶都能发五条朋友圈，文案和图片不带重样的。
许家的家族聚会多，大的小的，各种由头聚起来，一年能有个几十次，觥筹交错虚假繁荣，年长的吹嘘攀比，年少的被拿来当吹嘘和攀比的对象。
许闻逸以前还能当个优秀范例在长辈面前从容应对，近来却是越来越坐不住，席间专心致志玩手机，被提到名字也顶多是敷衍地应和一两声。
“小逸，都这么大了，还天天玩手机，大家都在聊天，能不能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有人唱白脸自然有人当红脸，连忙打圆场：“我们这些人老了，聊天年轻人没兴趣听，想玩手机就玩嘛。”
“是不是在和对象聊天啊？”
“哦？闻逸谈恋爱啦，和谁？”
啧，听风就是雨，多少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倒也不讨厌……借他们吉言，说不定哪天小瑜真愿意和他谈恋爱呢？
许闻逸从单方面对谢钧瑜的消息轰炸中暂时抽身，保持着淡淡矜持：“还在追。”
“你朋友圈发的那个？”
“嗯。”
“就发个手啊半个背影什么的，哪天你们拍个合照嘛。”
“追到了就发。”
众人听得自然要打趣一番，八卦完了许闻逸，目标又对准了许跃，前者从小到大能言善辩，不好轻易招惹，后者是个软柿子，就很容易被拿捏了。有多事的亲戚开始当媒人：“小跃，你可是这一辈的老大，终身大事解没解决啊？你姑父那边有个侄女，比你小几岁……”
“我有交往对象了，姑姑。”许跃安然微笑：“是个男生，他还在读研究生，快毕业了，我年后想和他求婚。”
许闻逸喝水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盯着许跃，拿着杯子的手骤然用力，青筋暴起，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玻璃杯捏碎。
“真的？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哥你怎么也不早说？”
“就是就是，一开口就是要求婚，你闷头干大事啊许跃！”
许跃平静地投下一颗石头，瞬间激起餐桌上的千层浪，长辈们面面相觑，平辈都兴奋得不行，围着他问东问西，许跃只是害羞地听着，眼睛里赔着笑意，不答太多刨根究底的问题。
等到众人热情退却，许闻逸才闪着冷意不阴不阳地开口：“你男朋友知道你要和他求婚吗？许跃，别到时候一开口惊喜变成惊吓了。”
“这怎么会呢，肯定是小跃和他感情好才会想到结婚呀，小逸，看待事物不要这么消极嘛。”
许闻逸扯起一抹嘲讽的笑，脸撇向另一侧：“我看未必。”
“小逸，”许跃垂眼，话说得温吞，“哪天你和别人恋爱，感到幸福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你还在追，应该也追不到，不能理解是正常的。”
许闻逸一瞬间很想把桌上的碗扔到许跃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上。
心思敏锐的人已经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左看看右看看，在大家都在营造和谐氛围的圆桌上心惊胆战着可能会爆发的冲突。
许闻逸和许跃关系一向算是走得近的呀，怎么许闻逸今天跟吃了炮仗一样，一心揭许跃的短，后者也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脾气，竟还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把恶意挡回去。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疑问只能留在八卦者的心里，许跃与许闻逸在后半程的聚会里没与对方交汇过一个眼神，说过一个字。
直到许跃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时与许闻逸擦肩而过。
“觉得自己没能力留住人，就想拿结婚去绑架小瑜吗？许跃，你真觉得他会答应？”
许跃目视前方，对许闻逸视而不见，自然也没有去回应对方的嗤笑。
*
等到可以去找谢钧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许跃驱车到了盛家，远远看见谢钧瑜和盛斯洋在院里的一块空地上点烟花，天气太冷，谢钧瑜手里抱着一个暖手宝，站在一旁看着盛斯洋点燃引线，后者一点燃，便立刻跑到谢钧瑜身边，笑嘻嘻地去捂对方的耳朵。
看着是打闹，但小心翼翼的动作与眉目间满溢的柔情，无一不在证明盛斯洋的认真。
谢钧瑜半仰着头问他要干什么，盛斯洋在他耳边吐息：“冬至我不在你身边，吃饺子了没有？这么冷，小心等会儿烟花一炸，把你耳朵炸掉了。”
在明明灭灭的烟火里，谢钧瑜粲然一笑：“哥，你都快把我裹成粽子了，耳朵没那么容易掉——”
最大的一朵烟花绽放，他忽然安静下来，望着天空半晌：“我有点想小璟了。”
过去的十九年里，兄弟俩过年从没分开过，今年是分开的头一遭，谢钧璟远在异国他乡，时区不同，连遥望同一轮明月都做不到，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让你很伤心，害你受那么重的伤，小瑜，你还是会想他。”
盛斯洋默默凝望着谢钧瑜的侧脸，心想，你对谢钧璟那么心软，那么能不能对我也心软一点，更在意一点？
对在意的人很重感情的小瑜，有时候却又那么无情，于是每个人前仆后继，都想成为谢钧瑜在意的下一个。
他正想再和谢钧瑜说点什么，后者却看向一边，突然举起手挥了挥。
盛斯洋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眼里的柔情立刻败得干净。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和家里人吃饭吗？”
许跃小跑过来，气都没喘匀，脸色红润，只顾弯着眼睛笑。
谢钧瑜把手里的暖手宝塞进他怀里：“手好凉，你捂捂。”
这明明是他特意给小瑜准备的。
盛斯洋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很不满许跃的突然造访，碍于谢钧瑜的情面又无法说几句刁难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移开几步路，给这对情侣留下一点私人空间。
但也没离太远，太私人了谁知道许跃会做些什么。
许跃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这件事本该再往后延一延的，不宜操之过急，但他实在是被盛斯洋和许闻逸刺激够了，有人虎视眈眈，他则草木皆兵，又不敢向谢钧瑜透露半点不安——
他迫切需要安稳。
尤其是在某天发现谢钧瑜脖子上的项链与许闻逸手上经常佩戴的戒指很明显是一对的时候。
他需要一段哪怕有朝一日谢钧瑜移情别恋，也不会和他说断就断的关系。
“小瑜。”
许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的眼睛诚惶诚恐，像是无辜，又像是迫切需要一个回答。
许跃拿了好几次才把那个天鹅绒盒子从口袋里拿出来，他笨拙地打开，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而变了调：“你愿意吗？”
良久都没得到回复，许跃鼓起勇气，迎上谢钧瑜充满惊讶与抱歉的眸子。
对方神色仍很柔和，浅浅含着笑，但又透着为难，像是在看一个莽撞的傻瓜。
答案都不用说出来。
许跃僵硬地低下头，心里茫茫然一片。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足的？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