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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古香古色,轻重有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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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语看着进门的人,感觉自己应该去神经科拿点药,最近这段时间他捏眉心的频率过于高了,都可以省一笔到整形医院垫鼻根的手术费。
他把眼镜摘下来,揉着眼睛和发疼的耳尖,闷在巴掌里的声音有种重复过头的麻木,“体检报告需要岁桉本人确认,不是岁日,更不是你岁月。”
跟在岁桉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极为出众,黑衣黑发黑裤打理的服服帖帖,走动间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他沉稳道:“晏医生,检查结果您完全可以同步给我,我自然会报告给老大。至于您多次要求完成检查,是发现什么问题。”
晏语戴眼镜的动作一顿,很是敏锐地抓住这句话里的漏洞,心中有个很不成熟的猜测,“岁桉知道。”
一句话就让岁月有种被野狼盯住的阴寒,刚刚迎上晏医生漆黑的眼眸,就被拽进了漫无边际的黑雾之中,难以出逃。
岁月眉眼含笑,目光却不再友善,“您误会了,只是对您的执着提出质疑。”
“我想,当事人比我更加清楚。”晏语戴好眼镜,镜片的反光刚好遮住眼中渐起的寒意,不送。”
…
“就这样。”
能在岁月嘴里见识到医生的另一面,岁桉并不觉得奇怪,早在初次见面那天,他就已经意识到晏语的那双眼睛里,藏着不容小觑的锐利。
只是一想到自己派出的两个人都被关系户医生打回来,哭笑不得的程度远大于生气,岁桉唇角浅浅飘起个柔软的弧度,轻笑着骂了句:“你怎么也能被个医生绕进去,不像你。”
岁月自知失言,“抱歉,老大。”
隐藏许久的身体秘密被医生察觉到端倪后,岁桉也不在意,最近昏睡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已然到了瞒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的阶段,只能尽可能拖延罢了。
“詹尼斯什么时候过来。”
“原定在今晚九点落地,但昨夜他妻子打来电话称不小心摔断腿,短期内无法出行。”
岁桉低下去的声音夹杂着不近人情的冷漠,“看病要脑子就行。”
“知道的。”
车厢内再没人说话,感觉到累了的岁桉微闭着眼向后倚靠着,澄澈的眼睛里蓄起微弱的涟漪,他又把那份文件拿出来看,这里面装着的不是工作,而是那张被他单独抽出去的资料。
—— 晏语
岁桉有些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这个人的资料拿出来看,眼睛浏览着那些奖项,在读到某些有关血液病的成就时,手不可抑制地抽动起来,而后胃里就是排山倒海的涌动。
吐过之后,岁桉的衣服和脸上沾染了些许颓废的细纹,他没应岁月变了脸色的担忧,而是自顾自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车流涌动,平日冷冽的目光慢慢浮现起淡淡的哀伤,视线也像流沙缓缓涣散。
如若不是突兀的闪光抓住眼球,他的思维会这么飘去很远,远到他自己都无法探清边线。
—— 那应该是个记者,岁桉想。
“以后就都是这样的生活吧。”
轻若无骨的话被鸣笛掩盖,心中荡起的水纹化成一个个潮湿的水圈。
…
“老大,下个季度的工作报告,事业部重新送上来了。”
站在窗前的岁桉几不可闻哼了声,继续闲哉哉向窗外看。
这里的办公楼很高,是远辉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而他的办公室刚好坐落在这间大厦顶层,隐隐斜入云端的地方将世界描绘的非常朦胧,踮动脚尖的动作有种将世界踩在脚下的快感。
“看了影响心情,先出去吧。”
独处时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冷清,明明窗户紧闭着却还是能感觉到莫名的冷意,岁桉打了个寒颤,伸手在像是被虫子啃咬着的皮肤上抓挠,感觉到指尖黏黏糊糊,才反应过来又流了血。
明明只是道再寻常不过的细小伤口,但血却像止不住般缓缓流出,顺着垂落的手臂滴在地上,而后消逝在深色的地毯里。
“三月了啊。”
岁桉喃喃了声,伤痕累累的指尖按在清透的玻璃上,留下个或轻或重的血指印,眼神麻木地分辨着血流的速度
许久,才感受到身体里的冷意被驱散。
敲门声又响,再进门的岁月一眼就注意到岁桉染血的指尖,紧着拿出消毒工具做紧急处理,又自作主张将玻璃上的血印擦拭干净。
当一切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岁桉困倦地眨动着眼睛,像个精致的玩偶任由人摆弄,直到感觉另一种温度触摸到了食指上闪着钻光的戒指,才猛地清醒过来。
“岁日呢,从昨晚就找不到他人。”
“去英国,取脑子,很快就能回来,顺便打点关系。”
听到打点这个词,岁总脸上晃过一丝带有挫败感的笑意,似笑非笑地轻叹口气:“你应该有教过岁日,打点的重点不在打身上。”
“打点也分情况,放他出去玩会,我会善后的。”岁月跟着笑。
“岁日天性纯,许多事比不得你周到,以后多护着他。”岁桉突如其来的话让人变了脸色。
岁月不情不愿嗯了声,用服软示弱的语气掩盖住内心的苦涩,“老大,您对他比对我好太多了,什么魔鬼训练都没遭受过。”
岁桉笑着昵了眼岁月,目光温柔地看着窗外。
持续性的震动声响起来时岁月握着手机退到一旁,听到服务台传来询问的声音,眉脸色微变,“稍等,我马上下去。”
见着岁月有些慌乱的神色,岁桉眉头紧起,疑问中夹杂着肯定道:“晏语来了。”
“晏医生在楼下,只说要见您。”
重合在一起的内容让岁桉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对晏语的印象还停留在惹人诟病的关系户身份上,是同样配合长辈完成戏码的演员,从未想过,这位医生会把逢场作戏当成必须要完成的工作,眼中的玩味瞬间消散。
但这种脱离医院的私人会面,仍然始料未及。
时间过去很慢,慢到靠坐在桌沿的岁桉觉得每一秒都是凌迟,时间过去也很快,办公室外很快就响起来两道不同的脚步声。
一步接着一步,格外沉稳。
哪怕没有白大褂的加持,戴着眼镜的晏语也很有医生的感觉,斯文儒雅学识渊博。他谢绝椅子站到办公桌前,看也没看旁边的总裁;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密封过后的文件袋递过来,平静地叙述来意。
“岁总,这里是您体检报告原件。如您所见,根据现有的四项检查结果显示,身体处于健康的状态,肩颈和腰椎有些磨损,平日注意休息多加调理。”
接过来的岁桉很给面子地翻看两眼,看着一叠叠签好名标注好医嘱的报告,不知道哪个喘息间,突然对眼前的医生有了改观。
“晏医生真是热爱工作,周末也不休息。”
对于岁桉这种似是而非的调侃,晏语好像没听懂,神色自若,自顾自说着:“报告原件您可以留存,复印件需要由您签字后带走,报告会在我院封存五年。后续您有相关疑问可以联系体检科长,或者院长。”
短短两句,岁桉就很明显感觉到晏语周身流淌的气息变了,再也没有医院时的温润谦和,取而代之的是疏远是淡漠是不近人情,就连声音也有了轻重起伏,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
岁桉抬起眼皮看着与他只有几步之隔的医生,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晏医生继续,他见的人可太多了,并不觉得一份体检报告需要医生送上门。
但晏语的目光只是停留在报告上,似乎是终于注意到自己在被审视,这才转头对视回去,墨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像是在看将死之人,“就这样。”
如此,岁桉笑笑,勉强算是同意“晏医生只是来汇报工作”的这个观点,虽然意外但也不会刁难,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转化成风平浪静的水波:“晏医生辛苦。”
“工作而已。”
岁桉挑出笔,快速浏览过文件内容,落下了名字。
确认过报告后,晏语转身离开,只是快要出门时脚步突然顿在门口。
看着他犹豫的背影,岁桉眼中湛蓝色的风暴瞬间凝结。
虽然疑惑,但不可否认的是,晏语是个极为古香古色的男人——简单而又素雅的私服被他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饰品搭配的极为个性,不管是胸前别着的胸针还是戴起的耳钉,都有种与他本人不相符合的反叛。
纷杂而又明亮的室内灯光将他的侧脸勾画的极为寡淡,泛蓝的发丝像是临近天黑时那片寂静的夜,又冷又静,漂亮到挪不开眼。
“晏医生有话可以直说,以免白跑一趟。”
“可以。”晏语冷淡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起伏,不再公式化的声音里掺杂着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寂寞,“岁总,有些检查要趁早做,逃避只会加重问题。”
“晏医生多虑。”岁桉终于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门口这位和他身高身形都极为相似的男人,不动声色将身侧的纸片推过去,刻意轻笑两声让声音听起来富有温度,“本少爷身体很好,还没有到需要医生操心的地步。”
窒息的空气中传来声极为清浅的叹息,晏语转过身,那副碍眼的平面镜刚刚好遮盖住他眼中的种种情绪,“名片就算了,岁总注意休息,有时间请来医院完成剩余检查。”
晏医生离开时留下的微风,吹的岁桉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