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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亡期限,又近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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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桉躺在床上做检查时,刚还凛冽的眼神转眼又有些迷茫,虚无地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
晏语状似无意的眼神在岁桉裸露在外的皮肤探查,发现岁桉搭在腰腹的指尖泛着红时,又多看了几眼。
细长的手指遍布伤痕,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完全不符合常理。
注意到自己正在被晏医生观察,岁桉装着不经意动了动手的位置,翻转手心朝上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掌心的伤痕更重,脑子一空,又翻了回去。
目睹各种“案发现场”的晏医生:...
岁桉索性眼一闭,看不见为净。
神经科的检查结束很快,晏语听着专业的医生进行逐帧分析,确认过没有问题后,暂时将这项检查列为低风险项目。
原本晏医生还想带着总裁再继续,听到岁桉两声不经意的轻咳,停下脚步。
“今天先到这吧,不耽误晏医生休息。”岁桉冷声道:“刚好本少爷也约了人吃饭。”
晏语抬眸,视线落在岁桉略显苍白的唇色上,点了下头,“可以。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提醒岁总时间期限,下次您来前记得提前清理公务,短期内重复检查意义不大。”
“晏医生说的是,本少爷受教。”岁桉意味深长笑笑,“有些话也提醒晏医生,想把身上的麻烦甩下来,可要看麻烦本身是否愿意。”
晏语专挑自己听得见的话回答,“自然。”
临走前,岁桉突然转回身,问往反方向走的医生,“体检报告还是由晏医生送到岁氏?”
“也许。”晏医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岁总关心报告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也可以通过电话联系。”
“随时?”
“随时。”
…
“你好,我是晏语。”
“晏医生,本少爷的神经测评结果如何了?”电话里传来岁总懒洋洋而又戏谑的调侃声,“本少爷现在很有时间,十分欢迎晏医生重操旧业,上门关爱患者。”
“晏医生不必劳心,本少爷已经通知服务部,以后岁氏集团的大门全天候对您开放,出入自由。”
听着大总裁和善的语气,晏语眉头高高皱起,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受宠若惊程度,刚要婉拒,挂断的电话夹断了岁桉那一抹嘲讽似的冷呵。
晏语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不再陌生的电话号码再亮起来时,晏语抬眸看了眼桌子前用清澈的眼神望着他的三个学生,轻咳两声,“你们先看。”
“我是晏语。”
“晏医生中午好,昨天下午做过的心脏检查?结果如何?您不来签字,本少爷对身体健康可是十分忧心。”电话里岁桉笑意十足的声音暴露了他极好的心情。
晏语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飘飘摇摇坠落的树叶,并未出声打断,沉默地接受着岁桉的挑衅。
“不过真是不巧,本少爷刚好有两个会议要开,着急的话晏医生可以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以免晏医生白跑一趟。”
看着通话频繁的记录,晏语抬手顶了下快要滑落的眼镜,视线落到窗户上时,才发现唇边莫名的泛起一尾笑意。
后来电话再响起时,晏语已经可以很熟练接起。
“晏语。”
“晚上好啊晏医生,夜深了,本少爷正准备吃饭,滨河路上新开的法国餐厅,岁氏有合作过去露个脸,晏医生赏个光?”
“不劳岁总关怀,我吃过了,马上还有个会议要开。”
正说着岁桉停顿片刻,故作惋惜地哼了声,“看来晏医生兴趣不大,既然晏医生在忙,那就不打扰了。”
静坐在窗前的岁桉把手机放到一旁,他像是从哪受了刺激,挑出副银丝框架的眼镜架在脸上,镜片弥漫着夜色的星光。过了会,很是不耐烦地把眼镜扯下来甩到一边。
眼镜很有弹性地在地上起落,最后精准地落到在一旁沏茶的岁月脚边。岁月低下眼帘掩盖笑意,把茶递上去,“老大,是书不合口味?”
岁桉腿面上放着本翻到一半的儿童绘本,封面上赫然画着几个圆滚滚的大字———《小孩子如何不给人惹麻烦》
“合啊,怎么不合。”岁桉懒散地把书合上,“是人没意思。”
“您有哪里不顺眼,岁日会帮您解决的。”岁月笑着收拾残余,“不如让岁日替您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体检报告的消息?”
不提这个还好,岁桉凉飕飕地斜了两眼眉目含光的岁月,意有所指地感叹着:“医院的办事效率下降了,上次的体检报告三两天就有人送上门。”
岁月安抚到道:“这次的检查项目很细,晏医生也说过结果需要一周左右。”
岁桉双眼微眯,大脑突然混沌起来,他思考着岁月的这句话,这才意识到,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中。
距离他死亡的期限,又近了一步。
…
挂下电话的晏语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学医多年,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像是噪音,在脑海挥之不去,听见又开始震动的手机,条件反射般接起来。
“晏语。”
“阿语?怎么这个音儿?头疼?还是病了?...打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忙不忙?过来问你点事,体检科长也在。”
挂下电话的晏语就像被树吸干精气的游魂儿,出了实验室的大门刚好和端着两只鸟儿路过的段文耀打了个照面。
段文耀一看见好友要死不活的脸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听说晏医生这几天很忙啊,各种国际国内电话接到手软,接触到有钱人的阳气,都不心疼电话费了。”
晏语实在是没忍住冷呵了声。
“活该,去哪?”段文耀乐颠颠说风凉话,“你和我偶像关系很好啊,私人号码都能给,想当初我们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得您垂爱,怎么区别对待啊?”
“院长室。”晏语似笑非笑接过段文耀让他拿着的东西,两个明晃晃的教学模型来回碰撞,看的路人一个个面红耳赤又忍不住好奇多瞟几眼,顺带着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晏语说:“大家都在看,注意影响。”
系完鞋带的段文耀把东西拿回去,对着正看他的男人飞了个吻,看见人吓得落荒而逃也不在乎,“看呗,能有啥影响?就你假正经。诶我再给你摸摸?看看你那儿有没有问题。”
晏语对着和他打招呼的路人医生轻轻点头,“院长室,我的各项功能都很完善,不需要段医生操心。”
“我和你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昨天门诊还有个二十二岁小男孩哭丧着脸问我早泄怎么办。”段文耀一本正经:“你那东西还没用过就退居二线多可惜啊,提前教你点按摩技术,要不然关键时刻露怯。”
晏语眼角一跳,嘴角也跟着抽,赶紧把男科医生推进正关门的电梯里,又给自己按了个向上的。
进了电梯的段文耀左右逢源,他这人长得显小看起来就乖,性格像个长不大的没头脑,谁看见都觉得喜庆,三言两句逗的一电梯的人都对着他笑。
都要走了还不忘透过电梯厢门对着满脸嫌弃的晏语举一举那两只缠在一起鸟儿,笑的又暧昧又贱,一脸“欢迎你随时找我摸”的期待。
看见段文耀最后一丝头发丝儿也消失了,晏语稍稍松了口气,多日积攒的疲惫轻减不少,望着电梯内缓慢攀升的数字若有所思。
院长喊他和体检科长上去,不外乎是询问岁桉的身体检查,磨磨蹭蹭近半个月,拖得是有些久了。
那天做完神经科体检后的次日晨清,岁总就又来了,来了之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曾经签过字的报告原件又推回来,用着满是创口的手指敲打着检查项目的第一项。
体检单是同体检科长和科室主任为岁桉量身定制的,甚至负责检查的医生也是精挑细选,项目多且复杂,断断续续折腾岁桉近一周,也没见大总裁露出半点不耐,就好像突然转性了。
现在想起这事,才发觉那几天的岁桉异常沉默,每次见面手上都会多一些崭新的伤口,指尖手背手腕都有。问他也统统用不小心敷衍,这种现象当然反常,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为了避嫌,晏语平时很少往副馆的办公区跑,看见院长室里还坐着个气质优雅的贵夫人,心下了然。
寒暄两句后,快速扫过体检单上各个科室主任的签字以及医嘱,确认岁桉身体并无大碍后才回答,“血液科的报告在我手里。”
闻声,体检科长疑惑地看看面色平淡的晏医生。
贵夫人柔声一笑,“健康就好。”
面对家属的谢意,晏语抚摸着硌住掌心的文件夹,公式化笑着。
倒是一旁的体检科长突然道:“晏医生的确辛苦,我是后来听我们组的人说,给岁总送体检报告的事被晏医生揽去了。那几天我们也是连轴转,都忘了给晏医生道谢,真是帮大忙了。”
一时间,室内各种目光都聚焦在晏语身上,尤其是院长,缓缓眯起的眼睛里夹着不可置信的疑问。
处于视线中心的晏语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抚摸着眼镜的边框,眼中寒光渐起又很快消逝,“您言重,工作而已,善始善终。”
“晏医生尽职尽责,我们都得学习。”
没心思听院长室那群长辈打官腔聊合作,晏语借口说实验室还有事,拿着叠厚厚的体检报告回了办公室。
静下心来将岁桉的检查报告翻来覆去查验好多次,依旧没有捕捉到那片阴影的痕迹。
晏语一下下揉捏着眉心,心中疑云重重,慎重思虑片刻后,才主动拨打起那通令人头疼的电话。
电话内外的两人在某种折磨人的程度上都很有默契,谁也不肯率先破冰,细小的电流声烘炒着微弱的呼吸,各自起伏的心跳声缓缓融合在一起。
最先败下阵的人轻了口气,“我是晏语。”
耳侧飘来阵若有若无的轻笑,以及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的敲门响。
“岁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