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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爱你不跪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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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气息拂过鼻尖,蒋流那张漂亮的脸蓦地在瞳孔中放大,陆相则呼吸一滞,与他对视了两秒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仿佛遮掩情绪般的把手中的毛巾反复折叠,闷声道:“没。”
“没什么没?闷葫芦。”蒋流逗狗似的,伸手给他脑门来了一下。
陆相则被弹了也不恼,只皱了皱眉,总算开了金口:“你又不让我帮你的忙,那你这样帮我们算什么?”
蒋流理直气壮:“谁帮你了,我帮李老师不行吗?你谁啊就管我?”
陆相则听了这话,折磨毛巾的动作僵住了,他五指收紧,把柔软的毛巾攥成了一个蛋。
“是,你是帮我外婆,可是欠下的人情和欠的钱呢?外婆她能还你吗?当初向你借钱的人是我,还钱的也只有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债主,我们之间没有外婆什么事。”
听他下蛋一样一次性流畅地说了这么多话,蒋流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口,真诚道:“说得好”。
母鸡本人瞪大了眼,拿着他的蛋转身走了。
这…是生气了?还“你是我一个人的债主”,有这么对债主的吗?蒋流捂着心口,感到一阵胸闷气短。
无论如何,蒋流来都来了,陆相则总不至于赶他走,两人麻利的收拾好了住院的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后,陆相则扶着李姝让她坐在了蒋流那辆奥迪的后座,自己则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李姝住了快两个月的院,连病房都不经常出,先下总算是熬到了出院,心情十分舒畅,虽然坐在后座也主动和蒋流聊起了天,一开始只是在拉家常,可没聊几句,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退休阿姨们最喜欢的问题——
“小蒋你今年都已经25了吧,有女朋友了吗?”问起这个,李姝身体都忍不住有些往前座倾了。
蒋流笑了笑:“没呢,工作太忙,哪有时间想这个呀。”
“哎,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终身大事呀,和女孩子相处要多磨合,不是认识几个月就能说结婚就结婚的,照我看,对象还是要趁早找,在一起处个几年再定下来才好…”一说起婚恋上这些七七八八,李姝的话头就止不住,也不管蒋流听进去了多少,她不知又想起什么,语气一扬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前几天小蒋你来看我,不是正巧碰上路护士给我换药吗?你走了以后人家小路还向我打听你呢!问你是不是我儿子,还问你多大了,这小姑娘我看着挺好…”
周末的市区路上人多车多,车开不快,这时又遇上一个红灯,蒋流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悄悄从兜里掏出一只蓝牙耳机。
“外婆!”副驾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陆相则忽得出声打断了李姝。
恍若被天使拯救了的蒋流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得天使接上了铿锵的一句:“不用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不…”
“嗳!”蒋流大吼一声。
“…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歌声荡气回肠,绕梁不绝,半开的车窗外停着一辆电动车,后座昏昏欲睡的小学生如同魔音贯耳,扭头颤颤开口道:“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绿灯了,奥迪A6竟生生开出了法拉利弹射起步的架势,然而bgm还在身后余音袅袅——战吗!战啊!
车内三人寂静地出奇,十几秒后,李姝抬手给自己的学生鼓了两下掌。
蒋流嘴角有些僵,咬牙笑道:“呵呵,刚才突然想逗逗小学生,这个歌小陆你喜欢吗?”
陆相则弯腰捡起被抖落在地的蓝牙耳机,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听歌?”
虽说一路有惊无险,但当车在小区楼下停稳的一瞬间,蒋流还是暗自许愿再也不要让这两人同时出现在他的奥迪上了。
下车后李姝说家里没吃的,去楼下的小卖铺买菜去了,关车门声响起的一刹,蒋流一把扯住了陆相则的安全带,凑近了恶狠狠道:“小疯子,我是喜欢男的没错,但这是能随便说的吗?你想让我被长辈啰嗦死吗?”
“你…”陆相则冷不丁被骂,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怒极反笑:“你在想什么啊…刚才我是想说不用给你介绍对象,你不缺人追!”
真难得,陆相则也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蒋流一次,他边解安全带边闷声道:“我说错了吗,什么男的女的,小牛小羊,天上地下的你不是勾勾手就来了…”
蒋流脸色红红白白,暗怪自己太敏感,但面子却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了,思来想去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就着这个凑近的姿势,一手按上了陆相则的大腿,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陆相则颈间轮廓分明的喉结,刻意放软了声调,热热的在僵硬的高中生颈间呼了口气:
“别担心,小路护士我不喜欢,小陆同学…我倒是挺喜欢的”
暧昧的气息一触即分,陆相则喉结剧烈的上下一滚,甚至分不清最后那点热度来自呼气还是舌尖,始作俑者就啪嗒一声打开了车门,轻笑着跳了出去。
陆相则他们住的这片居民楼已经很旧了,垃圾桶摆的东一个西一个,灰白的墙壁上许多陈年掉色的涂鸦,小区甚至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门,随便从街上哪个犄角旮旯都能钻进去,只有地图上才能看见小区名字:“荷兰情国际公寓”。
“哎呦喂,还荷兰情,河南对这地儿也没情啊…”蒋流一只手拎着个死沉的箱子上楼,另一只手还不忘举着手机乐。
李姝也笑:“你可别嫌我们这小区破,等你有了孩子,估计想在这买房都买不着!”
“怎么,学区房啊?”
陆相则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走在最后面接了一句:“启智小学、实验中学、平城一高都距离这里不到两公里,对了,西边那还有个医学院。”
“阿则特别省心,小初高都在家附近上,从小学起就没用家长接送过。”李姝补充道。
三人说说笑笑地爬到了五楼家门口,李姝刚掏出钥匙,却听得屋内一阵吵闹的电视声,开门的手顿时有些迟疑。
蒋流也听见了,转头向陆相则做了个口型:“你爸?”
陆相则脸色不太好看,算是默认了,他把手中东西放在地上,接过了蒋流手里的箱子,垂着眼皮道:“早知道不让你过来了,最近的周六他明明会出去打工…对不起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请你吃饭。”
蒋流张张口,本想说自己不介意,至少帮他们把东西放进去,但连李姝都一言不发的维持着拿钥匙的动作,竟像是要等他走了才肯开门,这么明显的逐客意味,蒋流再没眼力见也能看出来,他勉强地抬了抬嘴角,拍拍陆相则的胳膊,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下楼了。
滑板鞋触地的清脆响声渐渐从楼道里消失了,李姝叹了口气,转动了锁眼。
门开的一瞬间,哇啦哇啦的体育解说声、外卖劣质的红油味、云雾缭绕的二手烟和二锅头的刺鼻酒味…全都蜂拥着扑面而来,陆钧叼着根烧到头的白色香烟斜靠在沙发上,火红的烟屁股看上去马上就要烫到他的上唇,听见开门声,他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李姝才从无烟环境的病房出来不久,一进家门就猛的吸入这么污浊的空气,不禁被呛得咳了起来,陆相则连忙脱下外套围在她口鼻处,冷声道:“外婆身体还在恢复,你要抽就去阳台抽!”
“分不清好赖货的呆子,真是念书念傻了,这他妈是玉溪!多闻几口都算你赚了…”陆钧含糊地骂道,吸完最后一口烟屁股,他用两指夹住那点猩红一弹,烟屁股朝着李姝飞出一道橙红的弧线,又被陆相则抬臂猛的挥开。
李姝看到桌上喝了大半的二锅头,用手肘碰碰陆相则示意他进卧室,不要再管,可只听啪嗒一声,陆钧竟是又拿出打火机要点上新烟,这次不等李姝阻止,陆相则便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陆钧手中堪堪点燃的那根玉溪,扬手丢进了地上浮着一层红油的外卖盒。
“我说了去阳台抽。”陆相则沉沉地盯着男人,少年的声音已经不复刚变声的青涩,而是裹挟着成年男性的压迫感,浑浊的空气中顿时多了一丝火药味。
“你他妈活够了是吧?”陆钧终于睁大了他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因再一次的失业而无处发泄的满腔火气找到了爆发点,当浑身酒气的男人拎着那瓶没喝完的二锅头站起来时,他死盯着儿子的眼神可以用兴奋来形容。
“陆钧!你冷静点!那是你儿子!”李姝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捂着脸无助地喊破了音。
而想象中的玻璃瓶碎裂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则是厚重铁门被踢在墙上的刺耳金属撞击声,李姝慌张的看向门口,想起自己刚才竟忘了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