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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宝贝儿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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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啦——”
花生油爆葱花的味道从开放式厨房弥漫到了客厅,蒋流瘫在沙发上抽了抽鼻子。
整个上半身还残留着一丝酸痛,刚刚那句“欢迎你随时来”一说完,陆相则那个眼圈就跟过敏似的立刻红了,把他弄得手足无措,正绞尽脑汁想怎么哄人呢,下一秒就被少年结结实实地熊抱住了。
这孩子手劲真不是开玩笑的,勒的蒋流气都喘不匀。
看着厨房里少年系着碎花围裙忙碌的背影,这顿晚饭估计不会太快做好,陆相则又不让他进厨房添乱,于是无所事事的蒋流索性把客厅灯关了,打开墙上的投影仪放了个电影——张国荣王祖贤版的《倩女幽魂》。
窝在软乎的地毯和沙发之间看电影,既惬意又能打发时间,蒋流上学那会最喜欢的居家活动就是看老电影,有时是一个人看,有时会叫上朋友。但毕业工作以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电影进入中段时,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声音停了,蒋流一骨碌爬起来,十分有眼力见的去帮着盛饭,顺便嘱咐道:“小陆你把菜放客厅茶几上吧,我想看着电影吃。”
陆相则答应一声,端着盘子去了客厅,可当把菜在茶几上摆好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蒋流投影的这电影画面太暗了,客厅本就没开灯,现在更是连菜的颜色都看不清。
“哥,客厅太暗了,要不打开灯?”他扬声问道。
“那就看不清投影画面了,”蒋流偏头思索了几秒,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之前小贾送过我两个大蜡烛来着,正好能用上!”
卧室里一阵稀里哗啦的翻箱倒柜,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球类弹跳声,陆相则扶额,默默地给蒋流的空杯子里倒了点果粒橙。
没一会儿,蒋流就献宝似的捧着两个比王中王火腿肠还粗的蜡烛回来了,在茶几两端各放一个,再用蜡烛礼盒里赠送的火柴点燃后,温暖又漂亮的莹莹烛光顿时照亮了小小的茶几。
蒋流十分满意,伸手勾勾陆相则的下巴,嘿嘿笑道:“烛光晚餐,怎么样,没辜负你做的这一桌菜吧?”
“你能全吃完才算不辜负,”陆相则抓住他轻佻的手指,往他手中塞了双筷子。晃动的烛光映在蒋流带笑的眼睛里,暧昧的令人心神摇曳,陆相则呼吸一顿,转过身欲盖弥彰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可惜的是,这种难得的暧昧没能持续太久,两人才吃了五分钟左右,陆相则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
“呃,”蒋流其实也被熏得够呛,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此时尴尬道:“这两个蜡烛一个是花香的,一个是木质的,一起点可能味儿有点冲。。。”
对这人无语也不是第一次了,陆相则闭了闭眼,伸手把两个青烟袅袅的蜡烛推远了点。
即使鼻腔里至少充斥着三种混乱的味道,但陆相则的手艺还是没的说,三道家常菜炒的充满锅气,十分地道。忙活大半天,两人都饿的不行,一时间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尖碰撞声和电影里聂小倩轻柔的女声。
许是高中生的通病,陆相则吃饭很快,今晚已经刻意放慢速度了,可当他第一碗米见底时,身边蒋流碗里的米才少了半碗。陆相则担心是菜不合他胃口,用余光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倒不是不吃,而是电影看入迷了,跟宁采臣一样把眼睛黏在女鬼身上,舍不得分半点给桌上的菜。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光顾着看电视不吃饭,陆相则心中腹诽,却也不出声催他,而是时不时往他光秃秃的碗里夹点菜和肉,这样夹了几次之后,他发现蒋流似乎有些强迫症,只要碗里有菜,他就会慢吞吞的把那点菜给吃掉,以此保持碗中米饭的整洁。
这样呆呆的,喂什么吃什么的蒋流实在太好玩,平时跳脱到让人怀疑他的脑子是AI生成的,现在又乖又安静的像是转了性。陆相则完全没在看电影,光是看蒋流就够他乐了。眼看着刚夹给他的菜又吃完了,陆相则忽然生出些逗弄的心思来——
本来打算夹回锅肉的筷头一转,陆相则从牛腩盘子里挑了块光滑如土豆的姜,面不改色地放进了蒋流碗里。
收回筷子,陆相则正襟危坐地喝了一大口水。
嗯?怎么是橙汁。
蒋流眼睁睁看着干了坏事的陆相则心虚到拿错水杯,憋笑憋的小腹痛。
此时电影已到了后半段,剧情节奏快起来,聂小倩一步步逼近神色慌张的宁采臣,怨而不舍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姥姥已经知道了。。”
有些模糊的画面里弥漫着浓雾,客厅中的两根蜡烛也燃得烟雾缭绕,投影与墙壁的界限都显得不甚清晰,这时,陆相则右臂一麻,是蒋流突然贴了上来。
在家里两人都脱了外套,陆相则裸露的胳膊被温热的胸膛蹭着,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僵硬的低头看他,不知这人想干什么。
宁采臣狼狈的绊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的退着,音乐鼓点咚咚地响得急促,像是某人的心跳。
蒋流睫毛颤动,狐狸一样眯着眼笑,近在咫尺地趴在他肩头用气音说:
“宝贝儿给我夹菜辛苦了,你也吃”
接着,一双筷子就伸到了他嘴边。
陆相则眼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丢了魂一样任人摆布,怔怔地张嘴含住了蒋流的筷子尖,也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喉结上下一滚,囫囵咽了。
蒋流的表情凝固了,默默从他身上起来,转过了身。
那是姜啊!
等蒋流磨磨叽叽地把饭吃完,已经快九点了。
陆相则把桌上的空碗叠在一起,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拿着手机去阳台了。
蒋流猜他是要给李姝打电话,可能是说今晚不回去住了?他一边盘算着晚上两人怎么睡,一边难得主动地擦起了桌子。
抹布还没攥热,就被打完电话回来的陆相则拿走了,蒋流乐得清闲,擦着手问他:“通知家长没?今晚和哥睡。”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陆相则弯着腰,语气有点闷,跟蒋流磨的洋工不一样,他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茶几擦的锃光瓦亮。
蒋流颇为不满似的:“又不是黄花大姑娘,你外婆不准你外宿啊?”
“外婆没让我回去,但她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哦,陆钧不能算人,”在蒋流面前,陆相则已经对陆钧直呼其名了。
显然,从小没心没肺的蒋流没想到陆相则是自愿回去的,他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伸手捋了一把少年宽阔的脊背。
已经很晚了,陆相则没多留,很够意思的把一池子的锅碗瓢盆洗了之后就离开了,本来是要坐地铁的,得亏蒋流多嘴问了句,最后坚持着给他打了辆车。
关了门,蒋流拖着步子回到沙发上,准备把剩下的电影结局给看完,刚还入迷的剧情现在进入了高潮,他却莫名地有些看不进去了。
真奇怪,刚屋子里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一会儿被蜡烛熏的透不过气,一会儿又吃又喝,还抽空逗孩子,就这样都能认真看电影,怎么现在走了一个人,他自己处于这么安静舒适的环境里反而看不下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两声,亮起的屏幕上是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听着画面里的两个主角在迷雾中声嘶力竭,蒋流只觉得头痛,他不想打开手机,即使可能不是工作消息,但那亮起的屏幕迟迟没有熄灭,仿佛在逼着他,催着他,昏暗的客厅里,手机的白光显得那么刺眼,蒋流忽然觉得一种疲惫和空虚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相则不在,那个能让他从雾中清醒,短暂地获得新鲜空气的人不在,他就好像又被丢在了成年人千篇一律的生活迷雾里,如果那一晚他没遇到这个少年的话,或许他不会感知到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单一和无味,可偏偏他遇到了。
陆相则像个莽撞的小兽,不打一声招呼的对他认了主,而自己也半推半就地全盘接受,一切的帮助、善意、慷慨,出发点从一开始就不是无私的,蒋流早就明白。
片尾曲响起,嘈杂的人声消失了,只剩下悲伤而古典的情歌在缓缓吟唱,蒋流闭了闭眼,还是拿起手机,不出所料,一打开微信就是几条甲方发来的消息,说是上周工作室提交的那一版设计稿有问题,需要改,更倒霉的是,甲方那边要的急,竟然让蒋流明天就改完。
像这样令人绝望的消息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蒋流不会再像刚入行那样崩溃或暴躁,只是认命般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拿电脑。
而在退出微信的前一秒,一个蓝色的头像在一众工作群中披荆斩棘的跳到了消息栏的最上方,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抢劫犯:其实你自己在家,我也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