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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我家大门常打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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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流都已经走下楼了，却在单元门口停住了脚步，车钥匙挂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刚刚破旧的房子里隔着厚重的防盗门都能传出来的电视声音，还有陆相则难看的脸色和李姝无奈的神情，他无论如何都有些放心不下。
我只是好奇上去看一眼，交代几句就走，谁让他们拿我当苦力还连口吃的都不给，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老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陆相则那么大一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事…
清脆的滑板鞋在台阶上哒哒哒的响，蒋流脑子里也叽叽喳喳个没完，而这样的牢固的心理建设，在听到没关紧的房门里那声男人暴怒的挑衅时完全地崩塌了——
蒋流猛地一脚踹上防盗门，铁门撞墙的巨响将屋内三人都震住了，他迎着陆相则和李姝的目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毅然的挡在李姝身前，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今日的英姿一定能给陆相则留下一个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印象。
膜拜哥吧，少年。
然而如果他此时能扭头看身边的陆相则一眼，他就会发现陆相则惊诧的表情下藏着怎样的心如死灰。
“你他妈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啊？”饶是陆钧已经醉的有些站不稳了，却还是能一眼分辨出眼前这个豆芽菜一样单薄的男人有多不堪一击，还不如刚才防盗门撞墙的声音给人的威慑大。
蒋流斗鸡一样地仰着脖子，企图与陆钧平视：“你管我是哪来的，一大老爷们儿打老人和孩子，你脸皮拿来垫鞋底了？”
醉鬼的耐心极其有限，刚被震愣的劲儿已经缓过来了，他迟钝的大脑根本懒得与豆芽菜在这骂街，虽然被意外闯入的蒋流打了岔，但那股没发完的火气还心口堵着，他眼珠一转，对上了陆相则那同样充满攻击性的眼睛，陆钧低骂一声，提着手中的二锅头就又要上前。
陆相则紧抿着唇，伸手想把蒋流推到身后，却没推动。
“还——钱——！！”
这一嗓子爆发力极强，“钱”字的尾音能颤出十八弯来，蒋流跟条蛇一样两步移到父子俩中间，挡住他们充满火药味的视线，只见他表情一变，两条飞扬的眉毛顿时耷拉了下来，他双手抓住陆钧握着二锅头的那条胳膊，哭丧着脸道：“大哥！你儿子向我们老板借了七万块钱不肯还！你要对你儿子负责啊！”
…
陆钧被他这一出整懵了，上半身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不知该放下还是提起：“什么？”
“这不是你儿子吗？子债父偿，已经赖了两个月没还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们老板个说法。”蒋流看这样说有效果，心中一喜，继续张口胡诌。
“我、我没钱！谁借的找谁要去！跟我没关系”陆钧脸上的怒意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迷惑，还有一些面对“债主”本能的心虚，他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对着欠债的罪魁祸首大骂起来：“陆相则你翅膀硬了啊！七万！你他妈真敢借，管那老不死的干什么，我可是一分钱也没有！”
蒋流两根手指指了指桌上的玉溪：“没钱还抽这个？别逗了老哥”
陆钧头痛不已，按照他平时的性子，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伙儿在面前唧唧歪歪，早被他一肘子揍上去了，但今天他本来就不太清醒，又因为提到了钱而消了不少气焰，便没第一时间动手，眼看着蒋流那张嘴又要说出些什么了，他直接大跨一步，想要捞住蒋流的胳膊——
“你别动他！”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蒋流的陆相则“啪”地挥开了陆钧的手，把蒋流拽到身后，而陆钧被他挥的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酒瓶撞上了实木的沙发扶手，“咔嚓”地发出一声玻璃裂响，接着瓶底掉下来，混着酒液噼里啪啦地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陆钧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是回过神来。
“阿则！债主都找上门来了，你就别跟你爸犟了，那七万没花完吧？赶紧先去把剩下的还给人家！”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姝突然说话了，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塞到陆相则怀里，那没什么力气的枯瘦手臂用力地推着两人，竟也将蒋流和陆相则一起推到了门外，不等陆钧有什么动作，只听哐当一声，铁门被重重关紧了，所有令人不安的冲突因子都被隔绝了个彻底。
“愣着干嘛，走啊。”
陆相则的手被人拉了起来，视线移上了蒋流的脸，蒋流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嘴唇没什么血色，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似是藏着些无奈。
跟在蒋流身后下了一层楼，陆相则闷声道：“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都这样相处过十几年了，怎么还做不到在陆钧面前控制情绪，这么容易被挑衅，难道这种暴戾的血缘就这么难以摆脱吗？此时陆相则冷静下来，在心里唾弃自己。
如果只是自己和陆钧打起来也就算了，但今天还差点误伤了外婆和蒋流，陆相则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当他看到蒋流冒冒失失地冲到暴怒的男人面前时。
不透光的楼道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有些阴冷，蒋流没回他话，只是捏了捏他粗糙的手心，两人交握的指尖彼此交换热度，陆相则莫名地感到被安抚了一点。
他其实明白，今天不全是因为陆钧那几句醉话，最重要的是，由于陆钧意外在家，他不得已地，再次让蒋流帮了个毫无回报的忙，甚至连顿饭也没让他吃上。
蒋流离开前看他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都走下楼坐进车里了，蒋流才后知后觉地问：“哎，老师自己和那个醉鬼待在家里，能行吗？”
“他对外婆还算可以，不会冲她发疯，最多是无视。”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腿上，陆相则也后知后觉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去哪？”
蒋流侧头瞥陆相则一眼，这孩子垂头丧气的，像只掉进池塘里惹了一身腥，不敢回家面对主人的落水狗，他轻笑一声，按下启动按钮，车身微微震动起来。
“还能去哪？去我家，今天欠我这顿饭你别想赖账。”
十几分钟后。
“这家超市不是在耀光附近吗，你还要回公司？”陆相则看着熟悉的街景疑惑道。
“我家就在耀光附近，上次你去的檀山是我妈家。”蒋流说着把车开进了超市的地下车库，周五傍晚的超市人格外多，两人转悠半天才找着空车位。
在喝醉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是报了郊区的檀山公馆，而不是公司附近的住处，可能是真的很想有人照顾他吧，陆相则这样想着，某个刚被打压不久念头又开始发芽了。
超市里人头攒动，许多家长是带着孩子来的，小孩的吵闹声让密闭的环境显得更聒噪了，前面又遇上一个尖叫的男孩，陆相则推着购物篮绕过去，不禁皱起了眉头，可他转头看身边轻快地踮脚走路的某人，奇怪道：“你不觉得很吵吗？”
蒋流随手从货架上捡了包猪肉脯扔进购物篮，眯眼笑笑：“还好吧，你不觉得很热闹吗？我还挺喜欢逛超市的，有人味儿。”
真是特殊的爱好，陆相则本来只是腹诽两句，结果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喜欢小孩？”
不应该吧，这人不是同性恋吗？两个男人怎么能生？还是说要用什么科技手段，但两个男人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就蒋流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不会把小孩带劈叉吗，如果是他来带的话…
“哎，哎！”
蒋流敷衍的答了句“一般般”之后却迟迟没等到回音，结果抬眼一看身边人的表情变幻莫测，像是进入了无人之境，购物篮的轮子差点压上他的脚，蒋流一边躲一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你想什么呢，好好看路啊！”
已经在幻想中当上爹的某人脸顿时红成了猪肉脯。
“你这小孩真是怪死了”蒋流大笑着把他拉下来揉了一把。
蒋流平时住的公寓在耀光大厦附近两公里的锦苑小区，小区内的绿化和设施虽跟檀山公馆没法比，但比起荷兰情倒是好上一大截，两人拎着两大袋食材，陆相则还夹着个手提包，差点没手按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相顾无言地站在电梯间毕竟有些尴尬，于是陆相则主动开口：“刚我就想问，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结账的时候怎么不问呢？还刚想问。”蒋流斜睨他一眼，欣赏了一番陆相则那一脸被噎到的愣样儿，才继续道：“我这边房子里什么吃的也没，冰箱里就一瓶生抽一瓶豆瓣酱，如果你想吃酱拌饭的话我也没意见。”
陆相则不说话了，这人嘴太欠，多说几句会被噎死。
开密码锁时，蒋流把东西放在门口，嘴里念念有词：“1、5、1、6、1、7，芝麻开门！”
“你能不能注意点隐私？”沉默了不到一分钟，陆相则就破功了。
“怕什么，就是说给你听的。”蒋流一把拉开门，按亮了客厅的大灯，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在他的背后柔柔地拢起一圈纱一样的轮廓。
而他站在屋里，对着屋外的陆相则说：“以后如果不想在家里呆，这里欢迎你随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