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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边防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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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至中午，帐篷外喧闹如市井，裴烬才从行军床上坐起。
昨晚把洗澡的机会让给了带着婴儿的难民夫妇，又逢暴雨致使营地供水不稳，他现在衬衫领口还残留着硝烟与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床上随意放着的平板电脑反着光，黑屏如镜，映出他睡痕未消的侧脸，头上翘起了几缕发丝，还有下巴新冒出来的青茬。
裴烬抬手随意扒拉了两下头发，动作却猛地一滞。
“排队！都给我排好队！再挤，老子直接把锅掀了——”帐篷外，传来属于马克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
战地记者的使命之一，便是捕捉战后民众的生活百态。他正好出去洗个澡，顺便四处转转。
裴烬抓过被落在床边的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抬手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看见阳光的那瞬间，滚滚热浪裹挟着炖土豆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瞥见这个熟悉的人影正蹲在那冒着热气的煤油炉前，拿着勺子在铁锅里不停搅动，原本整齐的迷彩服袖子上，这会儿溅上了好几处菜汤渍。
马克刚好一抬眼，就瞧见裴烬不紧不慢地向自己走过来，先是松了一口气，想想又忍不住张嘴就骂道：“爹的！老子还以为你被炸成肉酱了呢！”
“你要的肉酱在这，”裴烬说着，顺手又捞起两罐包装皱巴巴的午餐肉罐头，搁在马克锅炉旁边，“用这个换你半碗热汤，行不？”
马克举着大勺子，一脸无奈地瞅着他，大吼：“就知道吃，你就没别的话要说的了？”
裴烬同样无奈地看着他，并没吭声。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脆生生地说道：“叔叔，我也要这个，要两份，是给我妹妹的！”
马克立刻换上温柔的语气，应道：“好好好。”说着就舀起滚烫的土豆和汤汁，倒进孩子的铝饭盒里。
紧接着，他又转头对着裴烬扯着嗓子喊：“赶紧吃饭去，都这个点才起床，太阳都快晒到屁股啦。”
裴烬瞧着他一身迷彩服的装扮，拿着勺子那熟练的模样，不禁好奇问道：“你啥时候跑去炊事班帮忙了？难怪昨晚没有看见你。”
马克手上不停，继续搅着锅里的饭菜，“你走之后没多久，A国不是暂时撤军了嘛，刚好我国边防军路过那儿，看我落单了，就好心把我带回来了……”
“来了后，我看着这帮孩子就在想，与其在这儿干等着听天由命，还不如找点实事做呢，”他摇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再说了，难民越涌越多，这边人手可缺得很呢。”
裴烬听完，举起相机轻轻“哦”了一声，给一大一小拍了一张照片，同时目光在周围打量起来。
在营地的排水沟旁，几个孩子正蹲在那儿饶有兴致地摆弄着猫尾草，清脆的欢笑声不时响起，而隔壁临时搭建的水管前方，村民们抱着水桶排成了一条长龙，交头接耳间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
咔擦——
裴烬轻轻放下相机，刚就在这片满是人间烟火的场景里，他却捕捉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只见颜冽身姿挺拔，穿着军装平整挺括，一支突击步枪妥帖地背于身后，怀里抱着一摞档案夹，迈着长腿稳步穿过喧闹嘈杂的人群。
不得不承认，他那张脸颇为得天独厚，抬眼看人时剑眉星眸，五官更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在一众军兵里显得尤其出挑，只可惜脸上表情冷若冰霜，总觉得随时都能掉下冰碴子来。
这时，一个追着皮球的小男孩突然像颗小炮弹似的，猛地撞上他的膝盖。小家伙吓得立刻僵在原地，小脸煞白，大气都不敢喘，眼神里全是惊恐和慌乱。
皮球慢悠悠滚到颜冽脚边。这一撞，让他笔挺的迷彩裤在阳光下压出一道锐利的折痕。
颜冽慢慢垂下眼，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直直盯着这个冒失的孩子，嘴唇紧抿着没说话。
小男孩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在里面直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现场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悬着心，生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压抑得连呼吸都变重了。
终于，孩子妈妈慌慌张张跑过来，满脸愧疚地小心抱起孩子，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颜冽一直没出声，也没别的动作，只用冰冷的眼神淡淡扫了眼母子俩离开的背影，随后脸色平静地抬脚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草……可把我紧张坏了。”马克攥着衣领直扇风，轻轻吁了口气。
他转头一看，裴烬像被钉住似的杵在原地不动。
“瞅啥呢这么入神？”马克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戳了戳裴烬腰间的相机包，笑着调侃，“别看了，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
裴烬回过神，把相机轻轻丢进包里：“我先去冲个澡。”
马克一脸纳闷，忙劝：“吃完歇会儿再洗呗？”
“不行，”裴烬皱了皱眉，抓起衣领闻了闻，满脸嫌弃，“一身火药味，贴着皮肤难受死了。”
望着裴烬走远的背影，马克无奈摇头，小声嘀咕：“当战地记者还这么讲究卫生，真是头回见……”
裴烬走进淋浴间，水温还是冰凉的。他一把扯下钉子上的毛巾，刚要擦身，屋外突然传来担架员急切的大吼——
“让开！急救组到了！都让开！”
裴烬匆忙抓起旁边的衬衣套上，湿头发都没顾上擦，拿起相机包就探出头。一副担架飞速掠过，裹尸袋没拉严，一只属于小孩的手臂露在外面，细瘦的腕骨上布满针孔，皮肤青紫得异常，和他昨天见过的尸体一模一样。
不远处几个村民蹲着吃饭，饭盒还冒着热气。
“这孩子是你们村的吗？”
“好像说是北边雷区送来的。”
裴烬盯着担架消失的医疗帐篷，问：“这是第几个了？”
一个男人放下饭盒，打量他几眼，见没可疑便说：“这周第三个了。都是一个村的孩子，说是踩地雷……”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闭了嘴，用勺子指了指裴烬身后。
颜冽刚摘下沾血的医用手套，从医疗帐篷出来。裴烬扫他一眼，立刻想到腺体的事。
“快走快走。”村民察觉气氛不对，匆匆起身离开，走廊只剩裴烬和颜冽。
颜冽无奈看向裴烬。
“别这么看我，该问的是你，在这儿干什么？”裴烬挑眉。
“我在这儿很正常，而你……”颜冽目光从裴烬还滴着水的发梢移到他拿着的相机上，“这里应该没什么可拍的。”
“我都一晚没洗澡了，兵哥哥。”裴烬把毛巾甩到脖子上，故意打岔。
颜冽没接话，抬脚要走。
两人错身时，裴烬忽然开口：“遗体上全是针孔，那些孩子死前被注射了什么？”
颜冽猛地停步，迅速回头盯着他。
裴烬没回头，继续阐述：“民众接受生死不由己，但他们有知情权。希望军方别让我们失望，别只是做做样子。”
说完之后他转身与颜冽对视，颜冽却浅笑：“放心，军方不会背叛人民，你找不到能炒作的材料。”
“但愿吧。”裴烬笑了笑。
颜冽看向他手里的相机，思索后说：“你要想挖掘新闻，我倒可以指条明路。”
裴烬眼神瞬间锐利：“说说条件？”
颜冽淡淡地看向他，“你的记忆卡里……只有那些照片？”
“说过就这些。”裴烬冷笑了一声，“不信你大可动用军权，我保证配合。”
“我军既没做过亏心事，更不会用武力压制记者。”颜冽叹气，“我去申请，你这几天别乱逛。”
裴烬打量他，轻描淡写说了句：“谢了。”
两人分开后，裴烬朝营地帐篷走去。刚在帐篷外站定，还没来得及喝水，马克就端着满满一盒饭菜，揶揄地笑着递过来。
“好家伙，洗个澡怎么去这么久？”马克调侃，“难不成在厕所蹲大号？”
裴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接过饭盒吐槽：“非在我吃饭时说这么倒胃口的话？”
马克凑近，满脸八卦：“我看你是去搭讪哪个帅气兵哥哥了吧？是不是刚才那白发的？他官职挺高的，快讲讲！”
“怎么，我长得不够帅？”裴烬咬着勺子，徒手撕开午餐肉罐头，慢悠悠道，“前几天是谁说要把宝贝侄子许配给我？这才多久，就想换对象？”
马克嘴角一抽，黑线直冒：“是是是，您裴大记者是全天下最帅的男Alpha，行了吧……就是性格恶劣得够呛。”
裴烬勾唇一笑：“不好意思，我就喜欢自己这长相和性格。”
“自恋狂没救了。”马克讨了个没趣，又补一句，“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AA恋是禁忌，你俩要有什么，注定没好结果。”
“谢谢‘夸奖’，记住了。”裴烬把帽子扣在马克头上，拿着饭盒转身就走，“还是这造型更适合你。”
吃完饭，裴烬回到帐篷坐下，握着相机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指尖在删除键上摩挲。
良久，他放下相机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红点提示，给董阳飙回复邮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