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平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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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似乎是下了小雨，许安听见了收伞的声音。
但还是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感觉快要没力气说话了。
“安安，睡了没有？没睡过来帮我拿个东西。”客厅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轻轻的，温柔的，好像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声音，可是现在过来看全是伪装。
许安揉了一把脸，甩了门出去。
“拿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非常的不想提，明明刚刚看到了，却觉得质问已经没什么用了。
“你……”许厌杏看了一眼客厅，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许安没接话，静静的站着等着她说。
“带同学来家里了？”她特别随意的问，右手把手机拿出来。
“租的房子而已。”许安笃定了许厌杏不敢反驳，应该不敢让他知道有东西在仓库里面。
“嗯。”许厌杏指了指下面的袋子示意他拿到桌子上去，右手还在手机上面点着。
许安没什么情绪，单手提上去后打算回房间。
许厌杏突然发现什么惊呼了一小声。许安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你同学？！”
真奇怪，居然不是发现他进了仓库。
许安早就察觉到了，他妈在查监控。这个房子是租下来的，原本就有监控，也不知道上一位租户要监控干什么。总之他妈就顺手用了。
许安看了一眼许厌杏的手机屏幕“嗯”，他应了一声。
俞夏的声音在监控里面显得特别卡。
“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要知道？”
许厌杏很疑惑的看他儿子今天怎么忽然那么跟她对着干。
“俞夏。”许安似乎也感觉到了，刚刚的语气不对，回答了上一个的问题。
“真的是他？”许厌杏没怎么在意，继续说着。“你估计没什么印象，初三那会儿你们好像见过面。”
许安内心说他很有印象。
“嗯，没印象。”
“也是，就见过一面。那会儿我们还在北京呢。”许厌杏感慨似的把那把手机收了，回头看着他儿子接着聊。
“他是你妈我的病人。”许厌杏很认真的说了这句话。
许安稍微有点惊讶，然后点点头。他妈居然是俞夏的心理主治医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初三那会儿，在他妈办公室可以看见俞夏了，原本以为是缘分。
“他居然交到朋友了，不过我严重怀疑是你搭理的他。”许厌杏像个少女般的嘻嘻下了一下，“多么可爱一男孩子，快要被他妈逼疯了。”
女人走到沙发上往下一坐，沙发的另一边弹起来。
“不过你少和他玩。”
“为什么？”许安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就脱口而出。
许厌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会有一段时间状态不好，以前会出现很严重的记忆错乱，不过已经好多了。”
“所以呢？”
那又怎么样？和他交不交朋友有什么关系。
“你啊，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听我说完一句话。”许厌杏手指在手机壳的边缘一圈一圈的绕着。
“情感障碍。”女人的刘海轻轻的一层搭在眼前，别人都说许厌杏可以靠长相大有前途，和她偏偏去当了医生。
“感受到自己内心强烈的感情，有很大的可能会难以置信。他认知不到感情，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许厌杏吐字很清晰，声音也很温柔，内容依旧干练。
“包括亲情，爱情，友情。”
“什么意思，知道了会怎么样？”
“有一些可以接受，这样的话，病也许就快好了。不过反而有一些，”许厌杏和许安对视着，“严重的会精神失常，失忆吐血等。症状要看病人的反应，并没有一定百分百的症状。”
许安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俞夏是哪一种。
或许说他可能知道，但是不确定。
“俞夏啊，上一次复诊状态特别好。你多带带他，但是不要让他陷进去了。”
“我不明白。”
许厌杏有一点厌烦，她今天已经跟病人家属沟通了特别久，现在又开始解释一遍，有点累。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的职责不应该是让他好吗。”
许厌杏过了一会儿才回。
“是的，相比以前来说好多了。不过这一道坎是由他自己去过的。”
“如果一个人过不去，不能让人帮他吗？”
“不能。”
“你告诉过他吗？”许安突然很想见到俞夏，可是又特别害怕他躲着自己的样子。
“当然，他需要知道。我就算为了他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这个刚刚建起来的房子就塌了。”
可是你向我撒谎了。
现在这个房子真的塌了。
他差一点，今天就可以好好休息。
刚刚积攒起来的愤怒，一股脑的冲破了。
“……不明白。”
“你到底在不明白什么？”许厌杏察觉出这一句“不明白”和刚刚的不一样。
“我不明白东西多了去了！”
“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许厌杏看着许安准备回房间的背影叫住了他。“不明白就问啊，干什么都躲着，你能有什么是知道的？”
许安停下来回头看，许厌杏还坐在沙发上，温柔的眼眉却有了怒气。
你又凭什么生气。
“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你不牵我的手，我不明白你和他吵架为什么不让我走，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领养的这种事你从来不告诉我！！”
像是爆发一样，无尽的洪水冲破了大坝。
“你说啊？！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蒋行安还是许安？”
许厌杏被突然而来的是质问声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安……”
“你说你不是很想知道吗？你说啊！！”
“我……”
好像每一句话都在不合适地方插不上，许安没打算让她接话。
“我是不是和你儿子长得特别像？”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刚刚那个温柔冷静的声音，终于是慌了神。
“不想让我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藏好呢？”
“我……”
“为什么要让我找到呢？”
……
“要么瞒住我，要么别瞒我。”
“安安……听我说……”
许厌杏已经站起来了，可是就算是站着也没有到他儿子的下巴。
“和你儿子长得最像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没有！！不是这样的，安安……不是这样的……”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往事的回忆染红了她的眼眶。
“我问你，我到底是许安还是蒋行安？你把我当什么了？替代品吗？”
男生最后一句像是最后一丝声线被夺走了似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安安我没有……”
许安这一次回头不是冲着卧室房门，而是冲着大门。
许厌杏喊出的那一刻，喉咙似乎破了，“许安！你听我说！行安已经……已经死了，我不能没有你了。”
许安手按在门把手上没有动。
“对不起……对不起，安安。”
你到底在叫谁的名字啊，已经是习惯了吗。
“如果你走我只有一个人了，安安。”
许安转身扶起了许厌杏。
“对不起……”她似乎有点惊喜，可是还是粘染着刚刚的悲伤。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许安给他妈倒了一杯热水，把人重新安置在沙发上后坐在了对面。
“我需要你的答案。”
“嗯好。”
从刚刚发现了一通之后，他的情绪有所缓解，没有刚刚那么懵了。
“你把我当谁。”
“孩子。”
“……”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回答。这句话本来应该是只有两个答案，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蒋行安了。
许厌杏回答的是第三个答案。
他是她的孩子。
她是他的母亲，作为他的母亲，许厌杏最在意的是孩子并不是谁。
“嗯。”
“安安，你爸爸没有讨厌你。”
这句话其实在刚刚的小小吵架中并没有说，许安从来没有表达他认为蒋文特别讨厌他。
“他只是不接受，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刚刚……死了就顶上一个。”
许安没有听完，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站在了门口。
“安安？”
“你想继续给他找借口，你可以跟他复婚。这样无论怎样我都要接受他是我爸了。”
许厌杏愣愣的看着。
许安靠在门板上，估量了一下，等会儿这个小雨就会停。
“他讨厌我是他的事，你怎么这么喜欢给他找借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什么都不懂？你想错了。我什么都试过，我甚至试过最侮辱我的，按照他的想法走了他给你儿子定的路。他需要庆幸，我并不反感，否则我会在今天我刚刚知道的时候手撕了他。”
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刚刚那个情绪只是稍微压不住爆发的冰山一角。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满给泪花，可从头到尾许安只是单单的眼眶微红，甚至到了现在又成了冷淡的样子。
许安在家里和在学校是两个样，以至于蒋文以前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很文静喜欢画画男生而已。
“他不是想当个画画的吗？自己当不成自己儿子去当，真是够可怜。”
这一回，许安正面骂了蒋文，可是许厌杏怎么样都不敢回话。
那次的事情是她的疏忽。是她最对不起许安的一次。
她不知道怎么回，也不敢回。
许安7岁的时候，许厌杏。哄着他，让他试着画画。
许安得知他爸爸喜欢画画之后很高兴的跟着学。
“妈妈，好看吗！”
“好看，不过妈妈没有时间了，我要工作。你乖乖听老师的好好学。”
“学这个，爸爸真的会和我玩吗？”
“当然会啊，爸爸也喜欢画画，说不定他要跟你一起画画呢！”
可惜小许安并不是一个喜欢乖乖听老师的。
老师一过来他就不画，老师稍微不留神，他就开始拿着笔涂。
许厌杏没办法让那老师走了。
“你自己一个人不行的。”
许安才不听，他要自己一个人努力，然后让他爸爸看到。
自学的第五年，许安照常去补一下白色颜料。
为了方便，他打算这次买三袋回去，免得还要再跑一趟。
12岁的小少爷不让别人接送去，在大街上坐着公交车乱串。
还真让他给摸透了路线，几次都是一会儿就溜走了。
小许安心情不错，哼着歌回画室。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画家前面看着那幅画。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样子。头发剪得很干净，体型并不怎么胖，反而正正好。
那个是他爸爸，蒋文。
“爸。”
蒋文回头看着许安，示意他过来。
小许安没什么表情的走过去。他现在已经没什么想要让他爸爸认可了。
画画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也慢慢的摸着，因为是业余学的格外慢。
甚至到了现在的17岁，已经好几年没有再碰画笔了。以前的事许安不怎么想看到。
“你在干什么。”
“吃饮料。”
怎么在画室不画画还能干什么？
许安已经听到外面有极速的上楼声音。
可惜高跟鞋踩的再怎么快也飞不上来，许厌杏唯一这一次没有护到她的儿子。
颜料已经从头顶顺着发丝往下滴。黏黏的特别难受，白色的衬衫一点一点的被晕染开。
许安沉着没有说话，仍留着颜料倒在头顶。视野里面有很多颜色混在一起，大概最多是不怎么用的。
不过他喜欢画那种草原还好绿色剩的不怎么多，不然他头顶一片绿的现在他自己都还会拿出来笑。
“蒋文！你干了什么？你别碰他！”许厌杏冲过来的时候蒋文已经收了动作，把装颜料的盒子摔在地上。
“这不是你教他的吗？你敢说这不是你让他学的？”
“不是。”
许安虽然站在了许厌杏到后面，但是声音还是在画室里面放大了许多。
“行啊你们，许厌杏，行安会恨死你的。”
“蒋文！”
……
真是奇怪啊。
几年前，蒋文怎么会认为蒋行安是替代品呢。
许安终于没再说话，把手按在大门的能把手上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他关了门，一下子站在暮色之下，不知道往哪边走。
是不是没有去处了？
正打算随便找个酒店许安就被一个手电筒闪到了眼睛。
这一幕有点熟悉。
他的对面，是一个男生靠着门矿把玩着手电筒。
许安走近了一些，“不舒服就去睡觉，在这干什么？”
俞夏觉得许安语气有点责怪。
“下次记得关窗。”
许安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楼上他房间的那个窗户。
窗帘没有拉，在楼下的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天花板。但是很明显，如果在俞夏的房间不知道能看到多少东西。
“……”
许安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遇到事就不吭声，麻烦死你。”
俞夏站在他前面等了好一会儿，见后面的人没跟上，转身拉着他的手腕就走了。
“我……”
“你什么你。”
什么人安慰人的时候还要怼……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几个房间你随便挑。”
“……”
许安特别不想让俞夏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简直就是满身的狼藉。
“许安，”俞夏手还握在他的手腕上，“你到底跟不跟我走？”